朔风吹来

玉颜

北方的朔风是念着魔咒、吹着口哨来的。山见了它，变得光秃秃的，沧桑而荒凉；水见了它，便失去往日的欢愉，呆呆地固在那里，动弹不得；树上的黄叶遇到它，被生生与枝干分离，凄惨惨落入尘土，无声无息。那些还勉强挺立着的、已经枯黄的小草，也抵御不住风的强劲，只好服服帖帖地倒在地上，不敢做声；就连那些小动物，也早早藏进洞里，不敢露头。

北方的朔风狡黠、顽皮，肆意戏弄着那些大树、小树、所有的树，像是让它们跳集体舞：—会儿向左、再向左，几乎倾倒时，又“嗖”地变成向右；一会儿让它们缠扭一起、蜷成一撮，一会儿又四散开来、铺开一片。方向不定，速度不定，让它们无所适从。它还爱戏耍地上的尘埃、落叶和沙砾，给它们翅膀，让它们在高空盘旋飞舞；当它们忘乎所以时，又突然让它们重重摔下。

北方的朔风若遇到行人，那手段更狠：先是倒推着不让你前行，再是揪掉你的帽子、耳套，还使劲拽扯你的棉衣棉裤，仿佛非要剥掉似的。它不但劲大，还带着刺，刮在脸上、耳朵上，生疼生疼。若遇到运草料归来的拉车人，那才叫疯狂——它先把草料一捆一捆从车上掀翻在地，并滚出老远；再把车掀翻在路旁；把人刮得离车老远的，让赶车的人欲哭无泪。若遇赶场归来的牛群、羊群，那才真如野兽遇到猎物般肆意咆哮、打转，漫天沙尘遮挡住牛儿羊儿的双眼，让它们不辨方向，惊恐万状，乱作一团。狂风的呼啸淹没了牧人的呼喊，卷起的沙尘割裂了它们的队伍，那些小牛犊和小羊羔们渐渐与大群失散，孤苦无援。

北方的朔风还会耍魔术：它能把天地变得浑浊昏暗，也能将其变得澄静明澈。当你正在喟叹“朔风嗥枯枝，远雁不能起”时，却突然变成“朔风吹雪飞，缕缕如银素”的场面，真可谓一夜朔风送瑞雪，银装素裹净尘寰。雪，是严冬赐予人们最圣洁、最浪漫、最温柔、最诗意的礼物。她像天使般凌空而来，着一身素绢，飘飘飞舞，轻盈潇洒。她用洁白的身躯拥抱每一座大山，给大山换上一身银装，让大山变得神秘而慈祥；她抚慰每一寸干涸的土地，让土地滋润丰腴；她滋养每一棵大树，让大树根壮叶茂；她呵护每一株小草，让小草蓄积能量，茁壮成长。

当人们一觉醒来，但见漫天漫地浑然一色，银白发亮。厚厚的积雪像一床巨大的白棉被，盖着屋顶，盖着田地，盖着门外的一切。每到这个时候，大人们围坐在火炉旁，侃着大山，喝着小酒，颇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意境。小孩们则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在门外的稻场上追逐嬉闹，堆雪人的、打雪仗的，笑语声喧。红色的屋顶映在纯白的底色中，格外抢眼。烟囱升起的白烟渐渐散开，消失在白幕中……

还有那些专业的滑雪人，更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不惜耗费体力爬上高处，尽情释放激情，各种炫技，精彩展现。

虽说北方的朔风很冷酷、很可怕，给人们带来很多不便，但当春意萌动，万物复苏时，才猛然意识到：朔风的严酷，只不过是为下一轮春的蓬勃做精心的准备而已！

武雪莉 2025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