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行（十）‍登临嵖岈望遂平

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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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19849689

嵖岈山南山天磨湖景区左侧山崖上的风动石。

许信高速嵖岈山出口。

嵖岈山，位于河南省驻马店市遂平县西北部，景区总面积148平方千米，主景区面积50平方千米，属于典型花岗岩地质地貌的自然山水景观，有“福地洞天、美景天成、天下奇观”之誉。属国家5A级景区。107国道、京广铁路、石武高铁、京珠高速公路纵贯遂平县境。

峥嵘嵖岈山，无常洪汝河

（禹人）

国庆长假最后一天，我从5A的鸡公山直奔位于驻马店遂平县的5A嵖岈山时，天幕低垂，山野阴郁。风已有些凉意，凸起的花岗岩山体从大门外望去错落有致，拔地而起兀自立在豫南大平原上，不似胶东沿海那连绵无绿山峦，倒像天地间一场造型各异石雕的盛大集会。人们称它“中原盆景”，真是再贴切不过了。这满山的嵯峨怪石，是自然最恣意的雕琢，蜜蜡峰陡不可攀，石猴仙山惟妙惟肖。山石与树木，仿佛在亿万年的沉默里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共生：树从石缝中挣出生命的绿意，石则在树影的婆娑里愈发显出冷峻的苍青。站在秀蜜湖、天磨湖畔望去，山峦的倒影在墨绿的水中微微荡漾，几片早红的秋叶点在水面，安静的像一个从未被惊扰的梦。有游客笑语喧哗，争相在“背背石猴”前留影，希望能沾点“辈辈封侯”的吉利口彩。他们说那便是孙大圣留在人间的根。吴承恩在此得了灵感，于是山间的风，便永远带上了几分神话的缥缈。

慕名远道而来的众多游客有谁能想到，这俊朗而秀美的山峦，这孕育了奇幻故事的土地，竟也侧耳聆听过人类历史上最骇然的土崩水啸。

整五十年前那个八月的夜晚，就在这山体东南方不过数十公里的平原上，时间以一种粉碎的方式崩塌了。7503号台风，一个温婉的代号，却像一柄冷酷的尖刀，由闽入湘再扭头神秘入豫，它们诡异地消失于中央气象台的雷达屏幕里，悄悄地将蓄积了整个太平洋的水汽，倾泻在伏牛山与桐柏山夹峙的“喇叭口”里。雨，不再是雨，而是天河的底被直接捅穿。林庄的记录仪在癫狂中刻下了一串非人间的雨量数字：一日，1060.3毫米；六小时，830.1毫米。那不只是水，是苍穹自身在溶解、在坠落。板桥、石漫滩这些名字，从水利图纸上鲜活地站立起来，又在瞬间被撑破了肚腹。雷雨摧毁了水库管理局与外界的通讯联络，险情信息传不到上级，也通知不了下游村庄。通过驻军部队的电台发出的特特特急汛情和炸开泄洪闸请示电报发不出也渺无音讯。情急之下，部队战士在大坝上发射十几颗信号弹，因为没有事先约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

紧接着，零点三十分，水库方向一声闷响，山崩了。不，是水做的山，以五六层楼的高度，排山倒海而下。7.5万立方米每秒水墙，首先摧枯拉朽搬将临近水库的文城公社魏湾村等瞬间冲的无影无踪。而水库里的7.01亿立方米的蓄水，不到六小时倾泻一空，像洪荒时代的巨兽，抹平它途经的一切。遂平县城首当其冲。洪水的力量超越了那个时代人们一切的想象。县燃料公司数十吨的钢制油罐，成了轻盈的玩具，被抛掷到二十五公里外的宿鸭湖；遂平车站内的五十吨载货车厢被冲到5公里以外，京广铁路道轨被扭成麻花。这条纵贯南北的交通大动脉，被生生撕开一百零二公里的裂口。数字是冰冷的，却瘆得人心惊。六十座大中小水库多米诺骨牌一样相继溃决，近六十亿立方米洪水肆虐，千里沃野，顿成泽国。村庄“像火柴盒一样散开”，几万人生命（官方数据）的痕迹被轻易拭去，京广铁路停运16天，吹毁农田1780万亩，房屋倒塌524万间，直接经济损失超百亿元。那不仅仅是灾难，那是现代文明在自然绝对力量前，一场寂静而彻底的“归零”。这场旷世“自然灾害”被后世称做“75.8洪灾”。

我走在天磨湖栈道上，倚着嵖岈山清凉的石壁，试图感知那份震动。没有，只有石头恒久的冰凉。这峥嵘的山是知道的，但它不说。它见过明末的烽火，抗日时的硝烟，也亲历了1958年那个夏天，山脚下如春雷般炸响，见证了除巴黎公社外，新中国在人类成立的第一个嵖岈山卫星人民公社。然而，对它而言，洪灾在它脚下肆虐后五十年的光阴，或许不过是一阵风掠过石棱的时长。天磨湖70岁的老船工，摇着橹，目光平和。问起那场大雨，他只说：“雨是极大哩，但水没到咱这儿。” 灾难于他，是几十公里外一个模糊的传闻，而眼前碧波荡漾的天磨湖，才是真实不虚的生活。遗忘，或许是生存必要的智慧。山石亘古，人世嬗变，所有的惊涛骇浪与悲欢离合，最终都沉淀为县志里几页墨迹，市博物馆展板上几行克制的说明和一座座庄严肃穆的抗洪英雄纪念碑。

然而，亲历者真的能忘记么？离了嵖岈山，我驱车东行，进入那片一望无际的平原。稻谷已收待收，土地坦荡如砥，公路半边晒秋农民在忙碌，一切显得有序而安详。但我目光所及，却总像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颤动的光影。我仿佛看见，每一寸平展的土地下，都沉睡着一层五十年前的淤泥；每一条安详的河流，都回荡着当年挣脱束缚时的怒吼。这不是阴魂不散，这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存在。教训，已经长进了土地的基因里。

后来者站在前人跌倒的地方，开始了沉默而坚韧的“再造”。溃决的水库被重新勘测、设计、浇筑。板桥水库的坝体被重塑加固，泄洪能力提升了近十倍达到1.5万立方米每秒。更重要的是，“重蓄轻排”的短视被彻底审视，河流的整体疏浚与生态调节，成了更宏大的课题。当年因通信中断而孤悬的绝境，如今被密集的监测网络与即时响应的预案所取代。灾难，像一柄残酷的刻刀，在这片土地上凿下了最深痛的伤口，却也刻下了最醒目的警示碑。

中午从驻马店市博物馆走出来时，市区仍然笼罩在淡淡的雨雾里。我再次回望西北方，嵖岈山群峰在阴霾中难得再见。我回想走过的驻马店市平原大地，和那座没有走完整的嵖岈山，感觉这山不只在于奇石叠翠、湖光山色；它的深厚，也不只在于西游神话与历史烟云。而在于它同时容纳了人间仙境的俊朗秀逸，以及它脚下那片土地所承载的、近乎地狱般的沉重记忆。前者是造化钟灵毓秀的馈赠，后者是人类与自然角力中，用巨大牺牲换回的、关于谦卑与理性的启示。

洪汝河仍在昼夜不停地流淌，最终在豫皖交界汇入淮河。嵖岈山依旧矗立，静观春秋，伴日月周而复始，四季轮回。山水相依，以它们自身的秀丽，抚慰着尘世的创伤；更以自身的永恒，衬托着人世的无常与奋进。善待山水，顺其自然，达到自然与人类和谐共生平衡，终是王道。

洪河，淮河支流，位于河南省东南部，源出伏牛山，流经河南省东南部、安徽省北部边境，在洪河口入淮，洪河全长455公里，流域面积为12303平方公里。流域内最大支流为汝河，流域面积占洪河水系总面积的60%。因此洪河也称洪汝河。

流域形状上宽下窄，出流不畅，易成水灾。建国后在流域内修建了多处水库及蓄洪区，减轻了淮河洪水压力，保护了流域内的生产生活。

板桥水库建在汝河上游干流上，位于泌阳县；石漫滩水库建在洪河支流滚河上，位于舞钢县。

因为中央电视台《西游记》电视剧续集在此地拍摄，因此景区趁热度，主打《西游记》人文娱乐。

嵖岈山南山天磨湖景区。属于嵖岈旅游精华所在。

川楝子

巨石形状各异，读者可以根据个人审美标准视为何种形状。

南山秀蜜湖

猴背猴，寓意辈辈封侯。

大门广场的西游记场景演出。

牛魔王铁扇公主夫妇。

观音菩萨扮演者

入口处水车园。

复建的板桥水库在原址上，并立碑纪念。新修混凝土大坝长约3700米，高程120米，蓄水量翻番，泄洪量达到15000立方米每秒。以下四图源于网络，感谢作者。

75.8洪水波及图

板桥水库新旧对比

石漫滩水库新修大坝，建成于1995年，大坝下方特意留下跨坝水库的残端，作为永久的纪念。

驻马店市湿地公园。

驻马店市博物馆

驻马店市科技馆。

参访于2025年10月8～9日，撰文编辑于2025年12月2日，欢迎浏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