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白发苍苍的女儿朱晓枫抱着母亲朱枫的遗像站在宁波栎社机场停机坪上时,指尖因用力攥着相框边缘而泛白——这不是虚构的“团圆”场景,是2011年7月12日真实发生的一幕:相隔61年,她终于接回了1950年牺牲在台湾的母亲,让这位中共地下党员的忠魂,结束了在海峡对岸的漂泊。</p><p class="ql-block">要懂这份等待的重量,得先回到朱枫还叫朱贻荫的年月。1905年,她出生在宁波一个殷实的商人家庭,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实业家,按常理,她本该循着“大家闺秀”的轨迹,嫁人生子,安稳过一生。可偏偏赶上了山河破碎的年代,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上海街头的抗日传单、码头边流离失所的难民,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她不再只围着家里的账本转,偷偷加入了上海的抗日救亡团体,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印传单、捐给前线战士。也是那时候,她改名叫“朱枫”,取“经霜不凋、遇风不折”的意思,这名字里藏的,是她从闺阁小姐到革命者的转身。</p><p class="ql-block">没人知道,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女人,后来会成为潜伏在敌人心脏里的利刃。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到台湾时,朱枫已经以“商人朱湛之”的身份在台北落脚。她的任务是联系时任台湾“国防部参谋次长”的吴石将军——这位同样心向大陆的爱国将领,正冒着生命危险收集台湾的军事部署情报。那时候的台湾,白色恐怖笼罩,街头巷尾都是特务,哪怕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都可能引来麻烦。朱枫每次和吴石接头,都要绕好几个圈子,把情报藏在饼干盒的夹层里,或者缝在衣角,她总说“情报比命金贵”,每次传递完信息,都会仔细检查周围,确认没有尾巴才敢离开。</p><p class="ql-block">可危险还是来了。1950年1月,因为叛徒出卖,吴石将军的身份暴露,朱枫也被列入了特务的抓捕名单。那天早上,她刚把一份标有台湾军事要塞位置的情报交给联络员,就听到了敲门声。她知道出事了,第一时间把藏在枕头下的密码本和剩余情报塞进火炉,看着纸页在火里蜷曲、成灰,才打开门。被捕后,特务用各种手段逼她招供,鞭子抽、辣椒水灌,她的胳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却始终咬着牙,只说“我只是个普通商人,不知道什么情报”。后来有人问起她在狱中的样子,狱友说“她总靠着墙坐,手里攥着一块从家乡带来的青石板,说要等着回家”。</p><p class="ql-block">1950年6月10日,朱枫和吴石等四位烈士一起,在台北马场町刑场牺牲。行刑前,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抬头望向大陆的方向,没有哭,也没有喊口号,只是轻轻说了句“终于要回家了”。可那时候,她的“回家路”,一走就是61年。因为当时的特殊环境,她的遗骨被埋在台北的荒山上,没有墓碑,只有一个模糊的编号。朱晓枫从十几岁就开始找母亲,写信给台湾的亲友,托人去马场町附近打听,甚至在两岸通邮后,一次次寄信到台湾的民政部门,可每次得到的都是“查无此人”的回复。她没放弃,家里的抽屉里塞满了打听母亲下落的信件,每一封都被她叠得整整齐齐。</p><p class="ql-block">直到2009年,台湾的一位历史学者在整理旧档案时,发现了朱枫烈士的遗骨编号,通过两岸相关部门的沟通,才确认了遗骨的身份。2011年7月12日,当载着朱枫烈士遗骨的航班降落在宁波栎社机场时,朱晓枫抱着母亲的遗像,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她轻轻摸着相框里母亲的脸,说“妈,咱们回家了,这次再也不分开了”。那天来接机的,还有很多宁波市民,有人举着“欢迎朱枫烈士回家”的牌子,有人带着鲜花,大家都想送这位漂泊多年的英雄最后一程。</p><p class="ql-block">如今,在宁波的朱枫烈士纪念馆里,还陈列着她当年用过的饼干盒、穿过的旗袍,还有那块她在狱中攥过的青石板。每年都有学生、党员来这里参观,听她的故事。人们记住的,不只是一个“烈士符号”,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她是女儿的母亲,是曾渴望安稳生活的普通人,却因为信仰,选择了一条最艰险的路。她的故事告诉我们,所谓英雄,不是天生勇敢,而是在知道危险的前提下,依然选择为心中的正义挺身而出。</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朱枫烈士牺牲后,她的家人怎么样?养女拒不相认,亲生子女皆栋梁</p><p class="ql-block">1950年6月10日下午4点30分,台北马场町刑场,45岁的朱枫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身中六弹英勇就义。这位传递了《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等重要情报的“红色女特工”,在最后一刻保持了她特有的从容。</p><p class="ql-block">就义前,她曾尝试吞下二两多重的金饰自尽,这种决绝让国民党方面也在内部文件中写道:“匪干此种维护重要工作、不惜个人生命的纪律与精神,诚有可效法之处……”</p><p class="ql-block">在她牺牲的前几个月,她曾托人给上海家人带去一张便条,上面只有七个字:“凤将于月内返里”。谁也没想到,这竟成了她与家人的最后诀别。</p><p class="ql-block">B01 离散之家</p><p class="ql-block">朱枫的故事,始于浙江镇海的一个富裕家庭。她原名朱贻荫,小名桂凤,后改名朱谌之,参加革命后化名朱枫。</p><p class="ql-block">她的人生由多重身份组成:富家小姐、革命战士、地下党员、妻子与母亲。</p><p class="ql-block">朱枫的婚姻与家庭生活如同当时中国的缩影,充满了聚散离合。她先嫁东北奉天兵工厂工程师陈绶卿,生下女儿朱晓枫。</p><p class="ql-block">“九一八”事变后,一家人回到镇海避难,不久陈绶卿因霍乱去世。面对命运的重击,朱枫没有沉沦,而是毅然走出家门,投身抗日救亡运动。</p><p class="ql-block">在革命活动中,她遇到了小她11岁的朱晓光。尽管年龄差距,两人志同道合,结为夫妻,并生下儿子朱明。</p><p class="ql-block">朱枫的女儿朱晓枫回忆母亲:“妈妈算是位时髦开放的新女性”,“她喜欢穿洋装,比如背带裤,习惯剪短头发,人看上去显得干净利索”。</p><p class="ql-block">B02 血脉与信仰间的继女</p><p class="ql-block">1949年,朱枫接到赴台任务时,选择借住在继女阿菊(陈莲芳)家中。阿菊是朱枫前夫陈绶卿与前妻所生之女,朱枫对她视如己出,将她抚养长大。</p><p class="ql-block">然而,这个选择最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朱枫被捕后,阿菊一家因朱枫的牵连受到了政治打压。阿菊的丈夫王昌诚(原军统特务,时任台警务处电讯管理所主任)被关押了好几个月接受审查,后来被闲置,他们的儿子也因此只能就读条件较差的学校。</p><p class="ql-block">这导致阿菊一家与朱枫彻底划清了界限。朱枫牺牲后,阿菊甚至未去认领她的骨灰。此后,阿菊和丈夫改名失踪,故意躲避亲人的寻访。</p><p class="ql-block">时隔半个多世纪,当台湾历史学者在疗养院找到已85岁的阿菊时,她依然坚定地表示:“朱谌之是‘共匪’,跟我没关系,我们一家都是国民党。”</p><p class="ql-block">恐惧与隔阂,让曾经的亲情在政治立场的挤压下变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03 大陆亲属的荣光与思念</p><p class="ql-block">在大陆,朱枫的丈夫朱晓光和子女朱晓枫、朱明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但同样承受着失去至亲的痛苦。</p><p class="ql-block">朱晓光对朱枫的感情极为深厚。得知朱枫牺牲后,他将朱枫生前的衣物和质量不佳的照片烧成灰,埋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做成“衣冠冢”。那些更好的照片,则挂在床头,几十年未曾更换。</p><p class="ql-block">即使后来再婚,朱晓光依然无法忘记朱枫。每年的6月,朱枫的忌日,他都会带着新妻子韩希恒以及儿女们,前往那棵大树下默默悼念她。</p><p class="ql-block">朱晓光生前唯一未实现的愿望,便是找回朱枫的遗骨。临终时,他叮嘱子女:“将我们一起安葬。”在他去世后,儿女们遵照他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撒在那棵大树下。</p><p class="ql-block">与在台湾的继姐阿菊不同,朱枫的亲生子女朱晓枫和朱明继承了母亲的革命理想。</p><p class="ql-block">朱晓枫14岁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甚至比母亲的入党时间还要早。成年后,她成为一名团级干部,在南京军区卫生部工作,后来在南京军区总医院做医生。</p><p class="ql-block">她对母亲的记忆充满了敬佩与思念。回忆起得知母亲牺牲的消息时,朱晓枫说:“听到妈妈死讯的那天,我一点不觉得突然,因为我知道妈妈所做的就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牺牲的工作。”</p><p class="ql-block">朱枫的儿子朱明的人生,也深受母亲影响。他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后分配到国防科工委的某电子研究所工作。</p><p class="ql-block">母亲牺牲时,朱明才11岁。他一生都在收集关于母亲的一切信息,试图拼凑出完整的母亲形象。</p><p class="ql-block">B04 六十年的寻骨之路</p><p class="ql-block">朱枫牺牲后,她的遗骸去向成了一个谜。让朱枫“回家”,成了全家人的共同心愿。</p><p class="ql-block">寻找过程充满艰辛与曲折。朱枫的外孙女婿李扬在《老照片》上看到了朱枫就义时的照片,开始了正式的寻找。台湾的文史工作者徐宗懋也积极帮助寻找。</p><p class="ql-block">转机出现在2009年,一份《戒严时期不当叛乱暨匪谍审判案件政治受难者墓区整建工程纳骨塔骨罐迁移名册》被发现,其中有“朱谌文”的名字。经过核查,这正是“朱谌之”的误写。</p><p class="ql-block">2010年,台北市第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找到了刻着“朱谌之”名字的骨灰坛。时隔60年,朱枫的骨灰终于重见天日。</p><p class="ql-block">2010年12月9日,从台北起飞的BR716航班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台湾“生命”集团的董事长刘添财提着朱枫的骨灰罐走下飞机,交给了朱枫的外孙女徐云初。徐云初紧紧抱住骨灰罐,失声痛哭。</p><p class="ql-block">朱枫的外孙女徐云初手捧朱枫遗像,外孙女婿李扬抱着党旗覆盖的朱枫骨灰盒,缓步从飞机上走下。在场迎接的,是早早等候的朱枫女儿朱晓枫和儿子朱明等家属。</p><p class="ql-block">2011年7月12日,朱枫烈士的骨灰终于回到家乡宁波镇海。7月14日,镇海区在镇海革命烈士陵园为朱枫举行了骨灰安放仪式。</p><p class="ql-block">朱枫的骨灰被安葬在革命烈士纪念塔广场北侧,面朝大海。镇海的西门公园正式更名为“枫园”,园内竖起了朱枫的雕像。</p><p class="ql-block">B05 沉默的传承</p><p class="ql-block">朱枫的故事,远不止于谍战的惊心动魄。它展现了一个革命者的理想与牺牲,也揭示了一个家庭在时代洪流中的遭遇与传承。</p><p class="ql-block">朱枫的子女们,虽然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但都默默守护着母亲的精神遗产。</p><p class="ql-block">朱晓枫成为了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朱明则从事国防科研工作,报效国家。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着母亲未竟的事业。</p><p class="ql-block">朱明在母亲归葬家乡前夕,在微博上写道:“百感交集,母亲终于要回家了。所有的委屈现在都不重要,只想快快看到,快快接过来捧在胸口。多年刻骨的思念不断喷薄而出。”</p><p class="ql-block">当朱枫的骨灰终于回到家乡时,朱晓枫轻声说道:“妈妈终于回来了。” 这句话,她等了60年。</p><p class="ql-block">朱枫的孙女徐云初在接到外婆骨灰时说:“外婆,回家了。” 简单的几个字,包含了几代人跨越半个多世纪的期盼。</p><p class="ql-block">如今,在宁波镇海革命烈士陵园,朱枫静静地安息在故乡的土地上。她的雕像矗立在枫园,注视着这片她深爱并为之奋斗的土地。她的故事,已成为连接两岸的历史记忆,也是那个时代无数为信仰牺牲的革命者的缩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