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整理衣柜，翻出了几本日记本。随便打开一本，翻到了一九八二年元月的几页，那是两封他和初恋女友的通信。读着遥远的四十年前的书信，秦子川内心激动，叹人生苦短，恨岁月无情。想到自己已是六十岁年纪，周身骤然一阵痉挛，心口微微有些刺痛。</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一年九月一日，黄土高原汾河岸边一座小城城北的一所中学里,微风轻拂，阳光明媚。红色的二层教学楼前，挺拔的一片白杨树下，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喜气洋洋地抒发着他们升入高中一年级的欢乐之情。望着眼前的情景，此刻，靠在一棵杨树上的十六岁的秦子川，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青春万岁》扉页里那首激情的诗歌。</p><p class="ql-block"> 这届高一年级，共六个班。在二楼楼梯右拐的第一间教室门框边，一块白底红字的小牌子上，楷书体写着 “ 高九十五班 ” 。它是本届班次排名最未的班级，本届唯一的文科班。</p><p class="ql-block"> 班里的三十多个人，大部分是来自本校八个初中毕业班偏爱文史的同学。除了以前接触少，没怎么说过话外，彼此之间还都有些天然的熟悉与亲切。刚刚走进教室不久，大家就很快就熟络起来。</p><p class="ql-block"> 分座位的时候， 那些已经熟悉且很对脾气的，高高兴兴，安安静静地紧挨着坐在了一起。这时候，班主任王老师，一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瘦小精干的老头走了进来。 他左手叉腰，右手一挥， 坚决地说 : “ 这样不行，要分大小个，一男一女一张课桌！”</p><p class="ql-block"> 在一九八一年， 这些生于六十年代的少男少女们的思想还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在对待异性的行为态度上，还是不好意思，难为情，甚至有很重的羞耻心。男女同学说句话，双方都会脸红心跳。在经过王老师认真调整之后，基本上做到了男女同桌，很快，大家就认可了现状，同桌们彼此也是友好会心地还对方一个羞涩的微笑，开始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新学年。</p><p class="ql-block"> 座位紧靠北边窗户的秦子川，假借扶眼镜，头稍稍右偏，悄悄打量身边的女生：齐耳短发，鼻梁笔直，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晕，很像他在一张图片上看到的一枚苹果的颜色，正在低头整理书桌时的睫毛一闪一闪，黑黑的眸子透出盈盈的光亮。</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的语文课上，王老师先是和同学们做了一些彼此认识的互动，接着就郑重的布置任务：“咱们作为文科班的同学，基本上都是爱看书，擅写作的，那么咱们开班第一篇作文，就自拟题目。文体不限，字数不限，各显神通 ，今天放学前交作业！”</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前脚刚走，教室里就哄哄开了。大家都在议论怎么写好这篇作文 。有的人摊开作文本，开始下笔，有的人前后左右，交头接耳，秦子川右掌托着下巴，眯着眼望着窗外在微风里闪耀的白杨树叶，脑子里飞旋着他曾经阅读过的有关学校生活的各种文字。等他构思完毕，拿出作文本，拔下钢笔帽，准备落笔时，眼睛的余光看见同桌的作文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快一页纸了。</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星期三下午的作文课上，王老师抱着一摞作文本兴致勃勃地跨上讲台，近视镜片后面的目光炯炯放光：“同学们，上节课布置的作业大家完成的都不错，普遍水准很高，大部分同学的写作基础很扎实，极个别的需要下功夫努力，加强语法和修辞基本功训练。”王老师边说边翻动那摞作文本，抽出一本，高高地举过头顶，声音有些激动：“楚筱菊同学的作文，是这次最优秀的，她用优美深情的文字，赞美怀念了她儿时生活过的地方，特别感人。我们教研组的几个老师都看了，一致给与好评并作为全年级范文传阅，让大家学习！”王老师话音没落，全班同学的目光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对着秦子川这里。此刻，他的同桌，这个叫楚筱菊，长的非常好看的女子的脸庞，绯红的更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之间，离开嘉陵江畔那座小镇已经十余年了。这些年，总有一个名字，在我眼前浮现，在我心海洄游，让我激动万千，让我彻夜难眠——阳平关！这个我人生初梦的地方！这个我痴情眷恋的地方……”读着楚筱菊《我魂牵梦绕的阳平关》优美深情的文字，秦子川内心发出由衷的赞叹。自负的秦子川以前总以为自己的作文水平没有人能匹敌，刚刚读了文章的开头，他就打心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浅薄和不足。“有句话这样说，相见不如怀念，有些时候，对于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和曾经熟悉的事物，也许永远留在记忆和怀念里才是最美好最妥帖的。因为人都是感性的，所怀念的，也大都是经历中最闪光的，最精彩的那一部分。而随着岁月变迁，沧海桑田，许多东西都改变了原有的模样，以至于再相见时，让我们的情感难以接受，内心充满惆怅和失落！这是我在暑假里重归阳平关后，心底生出的一丝莫名的伤感与失望……我梦里的阳平关啊，你永远是我生命长河里最激荡的那朵浪花！” 等到读完文章的末尾，秦子川已经被楚筱菊充满情感与哲理的才情彻底折服了！他忍不住偷偷右扭了一下头，热烈的目光里除了钦佩，还有一丝浓浓的倾慕。</p><p class="ql-block"> 国庆节时，学校组织高一年级到附近县城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古塔秋游。拍完纪念照片，秦子川和已经很熟的同桌楚筱菊交换了两本小说。翻着《林海雪原》楚筱菊说“我喜欢雪，喜欢所有与雪有关的书籍和文字 。” “为什么呢？”秦子川有些好奇。“因为我祖籍黑龙江 , 我是东北人啊！” 楚筱菊有些动情地说完 ，双手把《林海雪原》搂在胸前，闪闪的目光投向远方叠嶂的山峦。“你老家不是嘉陵江，不是阳平关吗？” 秦子川突然的一生大叫，把正在想着心事的楚筱菊吓了一跳。她笑呵呵地把这里的原委仔仔细细地告诉了秦子川。</p><p class="ql-block"> 楚筱菊的父亲是东北黑龙江人，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五八年转业后，成为东北铁路局基建工程处下属单位的一名队长。三线建设修建宝成铁路时，一家人随同单位南下驻扎在嘉陵江畔的阳平关车站。楚筱菊就是一九六五年秋天在群山环抱的美丽小镇阳平关出生的，这也是她叫筱菊的缘由。一九七五年，父亲的单位转战华北，她们一家又随着迁到了黄土高原汾河岸边的这座小城，从此便彻底扎下了根。</p><p class="ql-block"> 知道了楚筱菊的经历，秦子川对楚筱菊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因为秦子川的老家就在秦岭大山深处，他从小就生长在那里。一九七三年在部队当营长的父亲把全家的户口转到了他服役的这座城市。一九七九年父亲转业到当地一家企业，从此他们一家也在这里扎下了根。几乎相同的出生地点，几近相似的人生历程，如今又被命运冥冥之中安排成为同桌，这，怎能不让文艺少年秦子川激情之下而又浮想联翩？</p><p class="ql-block"> 楚筱菊在知道了秦子川的经历之后，欣然接受了秦子川投递过来的友谊花环。通过小说杂志，他们共享名著名篇的文学营养，他们也在书籍里夹带或长或短的文字，探讨主人公们坎坷的命运，憧憬彼此灿烂的未来。在高一后半学期的一个深夜，秦子川把他给楚筱菊写的第一封信和楚筱菊的回信悄悄地抄进了日记本里。</p><p class="ql-block"> 由于过分偏科，在临近高考的高二后半学期，感觉前途无望的秦子川有了颓废的迹象。他开始逃课，晚自习时常偷偷到学校电视室看电视剧，并不断的迟到，遭到王老师几次严厉地批评。几次调整座位，不再是同桌的楚筱菊也在书籍夹带的信里，很严肃的提醒督促,启发鼓励秦子川振作起来。她在信说，“即使考不上大学，也不能轻易放弃对学习知识的热情……人生的道路千万条，只要意志坚强，总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愿望！”秦子川捧着书信，泪水润湿了台灯下楚筱菊借给他的一本励志小说的封面。</p><p class="ql-block"> （未完待续）2025年12月2日23：55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