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的美篇

石峰

《毒蛇》 （二十九）

创作：石峰

摄影：自拍

昵称：石峰

美篇号

486519886

8月初，夏收夏种接近尾声，但还没有最后结束。早晨空腹二小时拔秧，上午挑猪厩肥，下午割稻。那年代，农村没有橡胶单轮车和双轮车，任何重物都得靠肩膀搬运。农家养猪，猪粪、猪厩是农田最好的基肥，能使土壤肥沃、松弛、促使农作物增产丰收。一个猪栏，一般安排4——5个人搬运。一人负责装篓过称，其他人接替各挑一段路程，最终均匀地撒在待种的水田里。

今天真倒霉，队长故意找茬刁难，给我兄弟俩吃点苦头。猪厩装得挺重，脚踩了又踩、添了再添、每担都在200斤以上。像我这种小块头，那里经得起超负荷载重。肩膀早已磨破了皮，殷红的血渍浸透了厚厚的土布衫，针扎似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

乱石堆成的沙堤，树木稀少，荆棘密布，杂草丛生。正是爬 行动物百足虫、懒哈蟆、大蜥蜴、蜈蚣、剧毒蝮蛇栖憩的最佳场所。酷暑高温，爬行动物喜欢清凉，潜入稻田躲阴凉也就不足为奇了。

蝮蛇是江南地区剧毒蛇类。能上树、能游泳、能爬山。荆棘丛生的荒野、乱草丛中、坟茔墓穴、丘陵洼地、田头地角、水沟边、阴湿塍堑边都是蝮蛇出没的地方。

下午3点，酷热当空。沙堤边的一丘稻田眼看快要割完。殊不知，大汗淋漓的我，在拚命嗖嗖嗖割稻之际，早已把藏在稻禾根部躲阴凉的一条大蝮蛇，毫不知情地被我缠绕在稻禾当中。当我双手举起稻禾用力击打稻桶之际，受到強力振动的蝮蛇在我的左手中指第一节与第二节中间左侧面，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二个深深的牙印並有黑色血液流出⋯⋯

当时我惊恐万分，全身鸡皮疙瘩双脚暴跳起来。情绪异常激动，大吼：哎呦！我的妈呀！不好！不好了！我被毒蛇咬了！好痛！好痛呀！我的妈呀！⋯⋯我拼命把稻禾丢在水田中，蝮蛇在稻禾中快速逃了出来。大家惊慌失足，手忙脚乱拿来扁担把蝮蛇打死。拎起一看，这条要命的腹蛇足足有60公分长。

这时候，幸亏我哥在场，他迅速找来一根布条结扎在我左手胳膊上端（应该扎在指根或手掌上方）以防毒素扩散至胸部。哥将我拉到田缺口，在混浊的稻田流水中，（应该在流动清水处刮洗）用指甲用力刮捏伤口，促使毒液排出。待到刮掐完毕，咬伤处鼓起一个葡萄似的晶莹透亮的紫色水泡（轻轻挤压伤口，不能用指甲刮）

我顶着炎炎烈日，跌跌撞撞奔跑三里多路赶回家中，气喘吁吁一屁股倒在竹床上。(急速奔跑血液循环加快，加速毒素扩散。叫人背，或者抬回家才对)此时，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整隻手臂开始慢慢肿胀，伤口极烈刺痛⋯⋯

全家人见状大吃一惊。姐妹们面面相觑，但又束手无策。怎么办？老天爷，该怎么办？⋯⋯

惊恐情急之中，老爸骤然想起杨田周村有个祖传蛇医。事不宜迟立即前往求药，不到1小时拿到十夥中草药“蛇珠”。白色，黄豆大小，温开水呑服。不知道这“蛇珠”有多大神奇功效？能否消肿排毒止痛？一切都是未知数。既然吃了＂蛇珠＂找到了救星，全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十粒“蛇珠”吞下肚，感觉并没有多大效果。手臂开始肿大、变粗、麻木、疼痛加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立即松解布带，这样稍为缓解了手臂的胀痛感。(绑得太紧，时间一长，很容易造成肌肉坏死，造成截肢截指不堪设想的严重后果)伤口紫色水泡更加肿大，感觉头昏、气急、没有胃口，就这样，在痛苦的呻吟中，迷迷糊糊熬过三天。

一礼拜后病情並未好转。手臂肿得更加利害，胖得像小腿肚。皮肤光泽发亮，麻木不仁。胸闷气急，头晕目眩。眼前满天的黑蚊子时隐时现並在空中盘旋飞舞。视物模糊，心跳加快，不想吃任何东西，只能喂点稀粥。

十天之后病情更加严重。手臂疼痛剧烈，尿液减少，神志摸糊，精神萎靡。毒素已入侵视觉神经，眼睛开始出现＂重影症状＂。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並立相同的二件。一个人站在眼前，出现同样二个人像和动作。随着毒素进一步扩散，眼睛变成一片黑暗世界，几乎成为瞎子。

颤抖的双手在空中乱抓姐姐的衣衫，但只能抓到她的一个身躯，原来另一个是空空的重影。已成泪河的脸颊倒在姐姐怀里，哆嗦着、颤抖着、苦涩的泪水不停地㖔进喉咙。姐姐：＂我的眼晴怎么会这样？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姐姐，我的眼晴会不会瞎掉？瞎了眼睛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活呀？嗯！姐姐！你说话呀＂⋯⋯

我抱着姐姐的身躯嚎淘大哭。姐姐边擦泪水边用手指疏理着我凌乱的头发。哽咽说：＂弟弟！不会吧！不会的！弟弟，你会慢慢好起来，慢——慢——好——起来的＂，姐姐泣不成声劝慰说。

半月之后，紫水泡破裂。整个手指及手掌皮肤变黑，伤口开始溃烂流脓。手臂照样肿胀如小腿，全身肌肉剧烈酸痛、神志不清、呼吸窘迫微弱。四脚四手瞬间被电击似的抽搐、痉挛、剧烈收缩。这是全身神经系统功能逐渐关闭，也就是人将快死之前的症兆。眼睛紧闭睁不开，此时再也看不到重影，眼前一片黑暗世界，已经完全是个瞎子。无尿液，全身已处于休克状态，呼吸肌麻痹、肾功能逐渐衰竭 、已处于半死不活症状⋯⋯

之后一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紧闭的眼角一直淌着悔恨的泪水。我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应征入伍前借了路费回家来。悔不该：没有冲破阻力，同老师一起回学校应征入伍。一颗善良的心、无原则孝顺的心、懦弱无能的心、铸成了无可挽救的千古大错。姐妹们哭肿了眼脸，晝夜轮番看护我，给我摇扇减温，一边轻轻地揉搓着胖嘟嘟像腿肚一样的手臂⋯⋯

就这样，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着——等待着死去！在昏厥噩梦中：如此苦难的农民生涯，真的不该属于我。 残酷的沉重枷锁，根本使我无法承担。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老天爷！为什么接二连三，如此倒霉的事情轮到我头上？这么会这样？愚蠢的自己还不明白吗？

人生错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是自作孽的苦果啊！怨谁呢？只能怨自己。一丘田七八个人割稻，为什么偏偏你会缠到毒蛇？因为你是最倒霉的人；因为你是最愚蠢的人；因为你是该惩罚的人。人生没有如果，人生不可重来，人世间更没有后悔药⋯⋯

当一个人的生命感到绝望的时候，就会无所畏惧心甘情愿走向极端——地狱之门——最好让我快速离开这个世界，从此脱离苦海多好哇。无奈之下日拖一日、日复一日。我渴望快点死去，微弱的生命游丝时断时接，最终还是没有发生短路。不知怎么慢慢地，慢慢地⋯⋯奇迹般闯过了鬼门关。我有气无力地眯开了滞呆死板的眼珠子⋯⋯

我真是想不明白，当初如此危急重症，父亲为什么不送我去县城医院？十夥“蛇珠”有那么神奇吗？万事大吉了？没有钱医不起？人的生命不重要吗？兄弟姐妹八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或许我真的错怪父母了。那年代，农民那有钱呢？家里穷得叮当响，养只长毛兔釆点兔毛换点盐巴。我偷偷挑二筐炉灰卖给制硝厂换来5分钱。生产队一年忙到头，记的是工分，更何况我家历年都是缺粮户。必须拿钱交进生产队才能领回那点可怜的粮食，因为太穷，只得听天由命。因此，除吃了中草药十顆“蛇珠”之外，自始至终没有采取任何救治措施，你只能自生自灭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认为不妥，大难不死，终身继续受苦。二个月之后神志渐渐恢复清醒，全身酸痛慢慢缓解，免強能够咽下薄粥。尿液多了起来，手臂肿胀也渐渐开始消退，但是伤口继续溃烂，疮面恶臭流浓，白骨外露面扩大。

无奈之下，我拖着疲惫无力的身躯，来到县城中医院包扎。外科医生婉惜地摇摇头：“小伙子，你的手指烂得白骨都外露了，可能难以保下。以防感染整隻手掌，必须整个手指齐根截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医生！不！我绝不截指！坚决不截指！我眼眶湿润固执地抗拒着⋯⋯

经过几个月换药包扎，伤口终于慢慢愈合结痂，左手中指保下不用裁指。有时候，医生的话，不可不听，也不能全信。伤口疤痕处、手指麻木不仁、伸缩不自如。惨白无血、掐捏无知觉、针刺也不痛。严寒冬季因供血不足尤其严重，这种状态至今无法改变。 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蛇咬过的人都经历了漫长痛苦的生死折磨，造成了严重的心理惨伤。

错误的处理比不处理更坏。 比较规范的毒蛇咬伤现场急救要点：冷静、结扎、拔毒牙、切开、水洗、火烧、送医院。

（1）冷静：被毒蛇咬伤后，急救越快越好。保持冷静，切忌快速奔跑。那样会促使血液循环加快，毒液侵入体内也加快。

（2）结扎：越早越好，手指咬伤扎指根。手掌，前臂咬伤扎手弯上部。脚趾，脚板咬伤扎踝关节上部。小腿肚咬伤扎膝关节上部。松紧适度，半小时一l小时放松3分钟，得到有效治疗后可放松不扎。

（3）拔毒牙：检查伤口有否毒牙断在里面，如有迅速用夹子拔出，毒牙有毒素。

（4）切开：用消毒过的小刀把伤口切成一字形或十字形，不可太深，切到皮下渗血即可。

（5）水洗：在干净流动的水中揉擦伤口，无水可用尿液冲洗，能够洗去部份毒液。

（6）火烧：火柴头朝向伤口，围成一圈，用点燃的火柴去引爆这些火柴，可破坏局部蛇毒，效果非常好。

（7）送医院：上述应急处理后，立即送医院救治。毒蛇咬伤，潜在生命危险，切切不可当儿戏。 蛇血清治疗是目前治疗毒蛇咬伤最有效的方法。也有中药敷贴，服用汤药，打激素等方法。

2025、12、3——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