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赵志鹏</p> <p class="ql-block"> 深冬的风宛如一位藏不住秘密的信使,它裹挟着树上晶莹的雪粒子,“砰砰砰”地敲打着窗棂,那清脆的声响,总在不经意间勾起我对老家深山里冬天的深深怀念。外婆常说:“冬雪盖山时,人就该往暖处聚。”可如今,山高路远,我只能在这漫天飞雪中,小心翼翼地打捞那些裹着煤烟味与针线香的珍贵记忆。</p> <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的深山冬日,天空总是吝啬地很晚才亮。每当夜幕还未完全褪去,外婆就会顶着满天繁星,轻手轻脚地起床。她迈着略显蹒跚的步伐走到灶台前,熟练地划燃火柴,点燃了柴火。橘红色的火光瞬间跳跃起来,映照着她那布满岁月皱纹的脸,那一道道皱纹仿佛是时光刻下的诗篇。铁锅在柴火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欢快地歌唱。我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缩在暖烘烘的土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往灶膛里添柴。那些枯枝在火中欢快地噼啪燃烧,如同奏响了一曲冬日的乐章,升腾的热气裹着玉米粥那浓郁的甜香,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漫满了整个土屋。那时的冬天好像格外冷,屋檐下的冰棱像一把把锋利的宝剑,能垂到膝盖。外婆却总是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在院子里不知疲倦地劈柴、喂鸡。她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但每当她进屋时,总会温柔地把我的小手揣进她温热的衣襟里,那温暖,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寒冷。</p> <p class="ql-block"> 雪是深山冬日最忠实的常客。往往一夜之间,整个天地就像被一位神奇的画家染成了一片洁白。山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轻声诉说着冬日的故事。外婆会穿着笨重的棉鞋,踩着深雪去山上拾枯木。回来时,她的肩头落满了雪花,头发上也凝着一层白霜,就像一位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圣诞老人。但她却总不忘在怀里揣几个冻硬的土豆,回来后放在灶台上烤软了给我吃。那带着烟火气的甜,混着雪的清冽,就像一首美妙的交响曲,成了我童年最难忘的滋味。她还会用那双粗糙却灵巧的手,拿起针线把旧棉袄改成小手套。针脚算不上细密,但却格外厚实,戴在手上,就像有一层无形的铠甲,能抵御山间最烈的寒风。</p> <p class="ql-block"> 如今在城市里过冬,暖气充足,出门有厚实的羽绒服,可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了土灶那温暖的烟火,没有了屋檐下那晶莹的冰棱,更没有了那双能焐热我双手的温暖掌心。昨夜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忽然想起外婆常说的“雪落归巢”。她总盼着出门的人能在冬天回家,围坐在炕头,就着炉火吃一碗热粥。可如今,她长眠在深山的积雪之下,那片她守护了一辈子的土地,成了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p> <p class="ql-block"> 深冬的思念,就像窗外越积越厚的积雪,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它藏在烤山梨的甜香里,藏在针脚细密的手套里,藏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中,更藏在每一个雪落的清晨,我对故乡与亲人的深深眷恋。愿这漫天飞雪,能载着我的思念,飘向那片深山,告诉外婆:我一切安好,只是格外想念那年冬天,她怀里的温度,和雪地里我们相依的身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