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长叹《随想录》

又一村

【又一村】读书札记 （2025）

一声长叹《随想录》

读巴金《随想录》后感
　　巴金是我青春时代最喜欢的作者，他的《家》《春》《秋》《雾》《雨》《电》曾伴我度过那个文学饥荒的年代，他中篇小说《团圆》改编的电影《英雄儿女》，也让我知道电影中除了阶级斗争也有父女情深。文革期间他是作家中遭受迫害最深的，但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粉碎四人帮后，从1978年起历时八年，他动笔写下了《随想录》。从自身在“文革”中的遭遇出发，开始了深刻的反省与批判。其中《怀念萧珊》、《十年一梦》、《说真话》、《“文革”博物馆》等名篇，既控诉了时代的荒诞，也饱含对逝去亲人的真挚情感，追忆了友人的品格风骨，更穿插着巴金对自身在特殊年代言行的深刻反思，毫不避讳地剖析了自己的软弱与愧疚，并开启了作者提倡“说真话”的旅程。被誉为一部“讲真话的大书”，“中国现代散文史上的一座丰碑”。


　　第一集《随想录》中有许多文章写得都很生动很深刻，令人痛息叹息，特别是写他与妻子的生离死别的《怀念萧珊》，是全书最沉痛、最个人化的篇章。巴金以含血带泪的笔触，详细追忆了妻子萧珊在“文革”中因受自己牵连而遭受的磨难、病痛直至逝去的全过程。文章充满了刻骨的思念、无尽的自责和对摧残人性的时代的血泪控诉，是理解巴金情感世界与写作动机的钥匙。

但我看了第一集以后就没有再看下去。因为我很想看他从一个文学大家的角度对“文革”的反思和“文革”对中国几千文明年文化带来的摧残，还有当时一代文学大家的遭遇的迫害，但这些在《随想录》里都没有，有的也只是点到为止。他的反思和我差不多。当然，我理解他有许多反思在《随想录》中是能随想而不能随写的，但他不能写叫我怎么看呢。

　　比如在反思中，他把“文革”的根源归罪为林彪和四人帮，这和当时中央文件的口径一致，没有错。他还说还有其更深的原因，我原以为他真敢说，就想看他怎么说，只见他笔锋一转，把这根源追溯于中国百姓的封建奴役思想。我知道有些想法不能说出来，不能说那就不要说了，但他还是说了，但说出的理由让人看了实在难以接受。

　　有种观点认为，他所说的 “封建奴役思想”，并非指百姓“天生顺从”，而是指长期封建专制留下的精神惯性，这种惯性让人们在权力面前失去反抗意识，他自己也承认曾受这种惯性影响，他说的“百姓封建思想”，是自我批判，未将自己排除在外。他在《随想录》中反复强调 “我也是罪人”，他经历过 “文革”中“人人批斗、人人被批斗” 的场景，深知许多人既是受害者，也在无意识中参与了对他人的伤害。因此这是包括他在内的“全体国民”的共同反思，而非单纯指责底层。

　　

“文革”在我们这一代人中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我很多时候也会反思自己和有些人在文革中的所作所为，我反思的结论是在文革中人人都是头脑发热的精神病人，打砸抢唯恐天下不乱，相互检举、断绝亲情到处都有。这就像每个人身体中都会有潜伏一些病毒，但不会无缘无故的发作，一旦外界环境成熟，这病毒就会爆发，但这不能把原因归罪自己体内的病毒，而要反思诱发这病毒的环境。尽管《随想录》是在特定历史语境下，一位知识分子用 “自我批判”的方式，反思所能触及的边界与真实困境。这环境不能追究也可理解，但发过来去寻找病毒的责任，那就不对了，这样反思给《随想录》打了很大的折扣。

　　当然，评价《随想录》，不能用今天的标准要求它“无所不谈”。《随想录》的核心是“讲真话、做忏悔”，在于“打破沉默”，而非“解决所有问题”。《随想录》的价值不在于“彻底”，而在于 “真实”，在“文革” 后人人讳谈伤痛的年代，巴金第一个站出来说 “我要讲真话”，这种勇气本身就具有开创性。他的反思或许有局限，但这种“带着局限的真实”，比空洞的 “彻底批判” 更有力量，它让后来者看到，知识分子的反思不是“站在高处指责”，而是 “带着自身的伤痛与局限，一点点靠近真相”。

　　巴金曾说《随想录》是 “我一生最后的著作，也是我一生最重要的著作”，因为他写的不是 “标准答案”，而是 “一个人的真实思考过程”。这种“不彻底”的反思，恰恰让这本书更具历史质感 —— 它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在困境中如何坚守良知，如何在有限的空间里，为后来者打开一条 “讲真话” 的道路。

　　《随想录》第一集中还有有好多篇描写他在上世纪70年代末期率团去法国访问的文章，我看了以后感觉只有当时的记录和年轻时在法国的回忆，没有情节，没有故事更没有思索，像是在报流水账，纵观后浓缩成四个字“友谊万岁！”

巴金接受时任法国总统密特朗的勋章
　　在《随想录》动笔时，巴金已是84岁的老人了，但他感觉粉碎四人帮以后浑身充满着文学的激情，要追回“文革” 中流失的岁月，《随想录》中提到他还有好多创作计划，包括要写几部长篇小说。但毕竟年纪大了，特别经历了那场磨难，江郎才尽，除了《随想录》再也没看到其他的作品问世。

　　不过我还是对这位伟大的作家抱以崇敬的心情，向他深深的鞠躬。他的真话虽然不是我认为的真话，但只要他认为是真话就可以了，因为我是他真正的粉丝。

放下《随想录》，我冥冥中想象他也会和我一样，留下一声长叹。

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