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双星》60

双眼探花

<p class="ql-block">  田中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甘心。他蹲下身,盯着地上的李慕青,眼神里满是狠厉,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你真的不交代?你以为你不交代,我就没办法了?我有的是刑具,能让你生不如死!‘十指钉’、烙铁、竹签,你想先尝哪一个?我保证,每一种刑具,都能让你疼得喊爹叫娘,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慕青抬起头,额头还在流血,脸上满是泪水和灰尘,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畏惧,像一颗在寒风中挺立的梅花:“我没什么好交代的,我不是内鬼,我是被冤枉的。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伤害我妹妹,也别为难其他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田中沉默了几秒,眼神里满是不甘——他知道李慕青的解释漏洞百出,那张纸条、那枚五角星,都在暗示她就是“内鬼”,可他偏偏没有找到直接证据——纸条没有署名,五角星能以“他人遗留”来辩解,连搜身都没找到其他可疑物品。更重要的是,李慕青是松井少佐信任的人,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敢轻易定罪,万一得罪了松井,他在特高课的前途就全毁了——松井在南京的势力很大,连东京总部都要让他三分,他不能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怀疑”,就得罪松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最后,田中还是做出了决定,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甘:“把李翻译官带到守卫室,暂时看管起来!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不许她和任何人接触,不许给她送吃的,也不许给她送水!等我向松井少佐汇报后,再做进一步处理!要是她敢反抗,就直接用刑,不用手下留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又转头看向其他特务,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继续搜查!尤其是档案室,一定要仔细查,把每个文件柜都打开,把每一份文件都核对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还有,派人盯着顾清逸,她刚才一直盯着李翻译官,眼神不对劲,说不定和李翻译官是同伙!要是发现她有任何可疑举动,比如和人私下接触、传递东西,立刻抓起来,不用请示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嗨!”特务们应了一声,上前架起地上的李慕青。李慕青的额头还在流血,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和灰尘,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没有丝毫屈服的样子,像一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却依旧挺立的小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路过顾清逸身边时,她悄悄抬起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好活着,布防图……比我重要。”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沙哑,还有一丝决绝,像在交代遗言,却又像在传递希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声音像一颗石子,砸在顾清逸的心上,激起层层涟漪。顾清逸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不舍,有牵挂,有决绝,还有一丝她从未说出口的温柔——像去年春天,她们一起在玄武湖边散步,湖边的蒲公英开得漫天都是,白色的绒毛飘在空气中,像一个个小小的梦。李慕青给她摘了一朵,放在她的手心,说“吹了它,就能许个愿,听说很灵的,我去年许的愿,是希望父亲的病能好起来,现在父亲虽然还不能下床,却能说话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她吹走蒲公英,白色的绒毛飘向远方,她在心里许的愿是“希望能和李慕青一起,看到没有战火的日子,一起在玄武湖边看蒲公英,一起吃白面馒头,一起看着慕瑶长大”。现在想来,那个愿望,虽然简单,却在这乱世里,显得格外奢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慕青看了一眼顾清逸的袖口,见她袖口平整,没有异样,眼底闪过一丝放心的笑意,那笑意很淡,却像黑暗里的一点光,照亮了顾清逸的心房。然后她又快速恢复了之前的绝望神情,被特务们架着走出了办公室,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只留下地上的血迹、散落的文件和照片碎片,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久久不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顾清逸看着李慕青的背影,看着她被特务拖拽着,脚步踉跄,却依旧不肯低头,心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她想起之前自己误会李慕青的那些日子——有一次,她看到李慕青在巷口给一名受伤的抗日分子递药,那名抗日分子腿上中了枪,鲜血染红了裤腿,李慕青蹲在地上,用手帕给她包扎伤口,还塞给她一个热馒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顾清逸以为李慕青是在试探,是在给日军通风报信,当场就冲上去,冷言相对,说李慕青是“日军的走狗”,是“背叛同胞的叛徒”,还把李慕青递药的手推开,药瓶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药水洒在地上,很快就被泥土吸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李慕青只是愣了愣,没有辩解,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眼神里满是受伤,却还是说“你误会了,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民,被日军的流弹误伤了,我只是想帮他一把”。可顾清逸却不相信,转身就走,还说了一句“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留下李慕青一个人站在巷口,手里拿着破碎的药瓶,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失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她因为担心弟弟清安的安危(清安当时在城外的亲戚家,日军在城外扫荡,烧杀抢掠,她联系不上清安,不知道清安是不是还活着),在茶水间偷偷掉眼泪。李慕青看到了,悄悄递过来一块手帕,就是那块绣着兰草的手帕,还给她带了一个热馒头,馒头还冒着热气,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自己都没舍得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慕青还说“别担心,会没事的,我帮你问问城外的老乡,他们经常给我父亲送药材,说不定知道你弟弟的消息”。可她却一把推开手帕和馒头,馒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灰尘,她还说“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你是日军的翻译,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别再来假惺惺地关心我了”,说完就转身跑了,留下李慕青一个人站在茶水间,手里拿着手帕,看着地上的馒头,眼神里满是失落和难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那些时候,李慕青只是想帮忙,只是想在这乱世里,多救一个同胞,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也只是想多关心她一点,想让她在这冰冷的办公楼里,能感受到一丝温暖。而自己,却因为偏见和猜忌,一次次伤害她,一次次把她推开,一次次辜负她的心意,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里,顾清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桌上的文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也晕开了她心底从未说出口的爱慕——她早就喜欢上李慕青了,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勇敢,喜欢她在黑暗里给她的所有支撑,喜欢她看向自己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喜欢她为了保护同胞,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消息的坚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在这乱世里,这份喜欢,却只能藏在心底,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靠近她,都怕连累她。她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会连累李慕青;怕自己的喜欢,会成为李慕青的负担;怕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连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都做不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摸了摸袖口的暗袋,那里藏着布防图的草稿,也藏着李慕青的心意,藏着她们之间跨越了党派、跨越了偏见的信任,还有她不敢言说的爱慕。那一刻,顾清逸忽然明白,所谓的党派之分,在日军的铁蹄下,在彼此的守护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李慕青或许和她不属于同一个组织,或许有着不同的信仰,可在“对抗日军、守护同胞”这个共同的目标面前,在这份隐秘而深沉的情感面前,她们都是彼此可以托付后背的人,都是在乱世里,为了光明、为了彼此而拼命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里的搜查还在继续,特务们翻找文件的声音、拉开抽屉的声音,依旧刺耳。两名特务按照田中的命令,站在顾清逸的办公桌旁,眼神凶狠地盯着她,连她抬手整理头发的动作,都会引来特务警惕的目光。其中一个特务还特意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老实点!别耍花样!”,顾清逸只能强装镇定地说“整理文件,免得乱了,给中尉添麻烦,也给你们添麻烦”,才勉强应付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顾清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接下来她要做的,不仅是把布防图安全地交给抗日队伍——她已经和抗日队伍的同志约定好,今晚三更在玄武湖边的芦苇丛里汇合,到时候把布防图交出去,同志会带着布防图,去城外的抗日根据地,为接下来的反击做准备;还要想办法救出李慕青——李慕青为了掩护她,把自己陷入了险境,被关在守卫室里,没吃没喝,还要被看守折磨,她不能不管,不能让李慕青独自承受所有的苦难,不能让李慕青的付出白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像李慕青今天用自己做诱饵,护她周全一样,她也要拼尽全力,把李慕青从守卫室里救出来,护她平安。她还要告诉李慕青,她喜欢她,她们还要一起去看没有战火的春天,一起在玄武湖边吹蒲公英,一起给李慕青的父亲抓药,一起看着慕瑶长大,一起实现那个未说出口的愿望,一起在没有日军、没有杀戮的日子里,好好活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风还在刮,铅灰色的云依旧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下雨。一片完整的梧桐叶被风吹进来,落在顾清逸的文件上,叶子上还带着一点霜痕,边缘卷得发脆,像她们现在的处境,艰难却又带着希望。顾清逸看着那片梧桐叶,想起去年秋天,她和李慕青一起在玄武湖边捡梧桐叶做书签,李慕青还在叶子上用毛笔写了一个“安”字,说“希望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希望南京也能早点太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现在那枚书签还夹在她的笔记本里,藏在办公桌的抽屉最深处,像她们之间的秘密,像她们对未来的期待。顾清逸轻轻拿起那片梧桐叶,放在掌心,指尖摩挲着叶子上的纹路,像在抚摸她们之间的回忆,也像在坚定自己的决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摸了摸袖口的暗袋,又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在心里默默说道:“李慕青,你再等等,再撑一会儿,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我们一定会一起等到光明到来的那天,一定会一起在玄武湖边,再吹一次蒲公英,一定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守卫室里,李慕青被特务们绑在冰冷的铁椅子上。铁椅子是用粗铁管焊成的,上面满是锈迹,蹭得她的胳膊和后背发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破了皮,铁锈嵌进伤口里,疼得她隐隐作痛,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手腕被粗麻绳勒得通红,麻绳深深嵌进肉里,渗出了细小的血珠,血珠顺着手腕往下淌,滴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很快就被寒气冻住,变成了暗红色的冰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田中派来的看守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竹签,竹签的尖端很尖,还沾着一点褐色的血迹,想必是之前折磨犯人时留下的,已经发黑变硬。他时不时用竹签戳一下李慕青的胳膊,眼神里满是不耐烦,威胁道:“说!你是不是抗日分子?你和顾清逸是不是同伙?布防图是不是你们一起泄露的?你要是老实交代,还能少受点罪,说不定田中中尉还能放你妹妹一马!要是你还嘴硬,我就用竹签戳你的指尖,让你尝尝十指连心的疼,让你知道,嘴硬的下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李慕青抬起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畏惧,即使额头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屈的韧劲,像一颗不会被打垮的石子:“我不是抗日分子,也和顾清逸没有关系,布防图不是我泄露的,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伤害我妹妹,也别为难顾清逸,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和她们无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嘴硬!”看守冷笑一声,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拿起竹签,狠狠戳进李慕青的指尖。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指尖,又像有一把小刀在割她的肉,李慕青疼得浑身发抖,额头冒出了冷汗,浸湿了头发,贴在脸上,冰凉刺骨,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求饶的声音,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把嘴唇咬得更紧,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忍住疼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的指尖很快就流出血来,鲜红的血滴在竹签上,也染红了她的袖口,顺着袖口往下淌,滴在地上,和之前的血印汇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更大的深色印记。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像一盏在黑暗里永不熄灭的灯,照亮了这冰冷的守卫室,也照亮了她心底的信念——只要她多撑一秒,顾清逸就多一秒安全,布防图就多一分被顺利传递出去的可能,抗日队伍就能多一分胜算,南京的同胞,就能多一分希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为了顾清逸,为了那些等待布防图的抗日战士,为了死去的母亲和那名不知名的抗日战士,为了她的妹妹慕瑶,她就算是被打死,就算是十指被戳烂,就算是受尽所有的酷刑,也绝不会松口,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念,绝不会让日军的阴谋得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还想起去年春天,玄武湖边的蒲公英,想起顾清逸吹蒲公英时眼里的光,那光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满是对和平的渴望;想起顾清逸偷偷给她带的热馒头,馒头的香气,是她在这冰冷乱世里,感受到的最温暖的味道;想起顾清逸在茶水间红着耳朵的样子,想起顾清逸误会她后,又偷偷给她道歉时的窘迫,想起顾清逸为了给她父亲找药材,跑遍了南京的巷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其实早就知道顾清逸的心意,也早就对顾清逸动了心——从去年冬天,她把暖手炉塞给顾清逸,顾清逸小声说“谢谢”,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时候;从顾清逸托老乡给她父亲找稀有药材,还在药方上写小字提醒她“别让叔叔多喝”的时候;从顾清逸误会她,又在深夜里,偷偷把一个热包子放在她的办公桌抽屉里,还留了一张小纸条“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了”的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