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山留韵∽陆游与河洋古镇文化的千年情缘》文/黄鑫

大河洋美术馆

闽山留韵：陆游与罗源河洋文化的千年情缘

文/黄鑫

南宋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冬，三十四岁的陆游踏上了南下赴任之路。这位日后名满天下的爱国诗人，此时正经历着人生的低谷——早年丧父、婚姻变故、科场失意，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对世事多了几分敏感与忧患。朝廷任命他为福州宁德县主簿，这个从九品的小官，成为他仕途的起点。从浙江山阴出发，经东阳、丽水、龙泉入闽，过浦城、福州，再沿福温古道向宁德行进，罗源县河洋古镇的青山绿水、古桥窑火，便在这段旅程中与陆游的生命轨迹深深交织。

河洋，古称“河阳”，今属罗源县中房镇，地处罗源、宁德、古田三县交界，群山环抱间藏着千年文脉。这里不仅有“没有围墙的古村落博物馆”之称，更有贯通南北的河洋古道（罗宁古官道）串联起宋窑遗址、古桥庙宇，成为南宋时期闽东交通与文化的枢纽。陆游两度途经罗源，在河洋的山水间驻足，在古道的石板上留痕，与显柄村朱洋宋窑、八井宋窑的窑火青烟相望，与陈太尉宫的古建雄风、岭兜转水桥的溪光桥影相融，在闽东的土地上留下了跨越千年的文化情缘。

一、古道行旅：河洋驿路的文人足迹

福建多山，“闽省腹地，山脉绵亘，道里崎岖，鸟道盘纤，羊肠迫隘”，这样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古代闽地驿道的独特地位。宋代以福州为中心，形成了四条古驿道干线，福温古道便是其中之一，而河洋古道（罗宁古官道）作为福温古道的核心段落，始建于南宋宝庆年间，经北宋铺石、南宋改道、明清修缮，成为连接福州与温州的交通命脉，更是“福州十邑举子进京赶考必经之地”。这条古道穿河洋古镇而过，串联起叠石、满盾、岭兜、杨家墩（林家）、乾溪（曹湾）等古村落，将宋窑、古桥、庙宇等文化遗存珍珠般串联起来，成为文人墨客、商贾旅人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

陆游赴宁德主簿任时，走的正是这条古驿道。据《老学庵笔记》记载，他从浦城顺闽江而下，经福州抵达罗源，“入郡，过罗源县走马岭，见荆棘中有崖石，刻‘树石’二大字，奇古可爱”。走马岭又称白塔岭，是福温古道罗源段的重要节点，当年北宋书法家苏舜元（字才翁）巡视闽东时，在此挥毫写下“才翁所赏树石”六个大字，藏于荆棘之中。陆游素来敬仰苏舜元的书法与为人——这位北宋名臣曾在福州开凿“苏公井”解决民生用水，与蔡襄交厚，其书法奇古苍劲，在宋代书坛颇有声名。见此石刻，陆游当即命随从清除荆棘，仔细观摩，随后特意告知罗源县令项膺，“作栏楯护之”，这份对文化遗产的珍视，成为他与罗源结缘的最初见证。

河洋古道的石板路，是历史的见证者。千百年来，无数行人的足迹将石板磨得光滑温润，陆游的身影便淹没在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在《绍兴中，予初仕为宁德县主簿，与同官饮酒食蛎房甚乐》一诗中回忆：“昔仕闽江日，民淳簿领闲”，闽地民风的淳朴、公务的清闲，让这位失意文人在旅途劳顿中寻得一丝慰藉。古道沿线“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驿”，驿站、店肆、酒楼错落其间，尤其是叠石村的“天街”，更是往来行人歇脚的首选。陆游途经河洋时，或许也曾在驿站中暂歇，饮一杯当地的山泉米酒，听村民讲述古道上的传说，看往来客商卸下货物，感受这份山间集市的烟火气息。

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春夏，陆游由宁德主簿调任福州决曹，赴任途中再次路过罗源，此行他专程到访了洞宫山天庆观，留下诗作《雨晴游洞宫山天庆观，坐间复雨》：“近水松篁锁翠微，洞天宫殿对清晖。快晴似为酴醾计，急雨还妨燕子飞。道士昼闲丹灶冷，山童晓出药苗肥。拂床不用勤留客，我困文书自怕归。”诗中描绘的洞宫山，就在河洋古镇东北方向，松篁掩映、宫殿清幽，道士闲居、山童采药的场景，正是河洋山水间的日常写照。“拂床不用勤留客，我困文书自怕归”一句，既流露了他对官场文书的厌倦，更暗藏着对河洋清净山水的眷恋，这份情感，成为他与河洋文化深度联结的纽带。

二、窑火映诗：宋窑瓷韵中的文人情怀

宋代是中国陶瓷史上的巅峰时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璀璨夺目，而遍布南方的民间窑系更以其贴近生活的审美与精湛工艺，书写着宋代手工业的繁荣。罗源作为闽东重要的陶瓷产地，宋代窑址遍布，其中以显柄村朱洋宋窑与八井村八井宋窑最为著名，它们依托罗源湾的海运优势与河洋古道的陆运网络，成为南宋陶瓷外销与内销的重要节点，窑火兴旺达数百年之久。

朱洋宋窑位于河洋古镇显柄村，地处河洋古道旁的山谷间，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为制瓷提供了充足的原料与水源。考古发现显示，朱洋宋窑以生产青瓷、青白瓷为主，器型涵盖碗、盘、碟、执壶等日用器皿，纹饰多采用划花、篦划工艺，线条流畅自然，兼具实用与审美价值。宋代窑工们将当地的瓷土经过精细筛选、长时间陈腐，再通过龙窑高温烧制，使瓷器胎质细腻、釉色莹润，“胎薄如蛋壳，釉薄如纸，胎釉结合紧密，轻敲可闻声如玉磬”。这样的制瓷工艺，与陆游追求的“雅俗共赏”的审美不谋而合。

陆游途经显柄村时，朱洋宋窑（地址朱洋坛亭）的窑火正旺。清晨时分，窑烟顺着山谷袅袅升起，与河洋古道上的晨雾相融；日间，窑工们忙碌的身影在窑场间穿梭，选料、制坯、施釉、装窑，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匠心。作为一位热爱生活、善于观察的文人，陆游定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场景。他在诗文中多次提及陶瓷器物，如“瓦盆麦饭伴邻翁”“瓷碗分茶雪乳香”，可见其对民间陶瓷的喜爱。朱洋宋窑出产的青白瓷“色质如玉”，青瓷“釉色翠绿如梅”，或许正是他案头饮茶、灯下读书的常用之物。想象彼时，陆游在驿站歇脚，用朱洋宋窑的瓷碗斟上一杯热茶，瓷碗的温润触感与茶水的清香交融，旅途的疲惫便消解了大半；或是在县衙处理公务之余，对着案上的宋窑执壶沉思，窑器上的划花纹饰勾起他对江南故土的思念，化作诗句中的淡淡乡愁。

与朱洋宋窑相距不远的松山镇八井宋窑，同样承载着宋代罗源陶瓷的辉煌。八井村原名“陈八井”，因宋至清代先后开凿八口水井而得名，这里曾是南宋名臣陈显伯的俸禄田，宋时便有陶瓷烧制的传统。八井宋窑始烧于南宋，延续至清代，以生产青瓷、青白瓷及黑瓷著称，其中宋代青瓷内饰划花间篦划纹、外刻复线纹的珠光青瓷碗，更是凭借精湛工艺畅销海外。据考证，八井宋窑曾聘请浙江台州瓷工烧制外销瓷器，依托罗源湾的海运能力，将瓷器运往东南亚等地，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货源地之一。

陆游虽未直接留下描写八井宋窑的诗文，但从他对闽地物产的关注中，不难想见他与这座古窑的渊源。他在福州任上所作的《度浮桥至南台》中写道：“千艘横系大江心”，描绘了闽江之上商船云集的繁华景象，这些商船中，或许就有装载着八井宋窑瓷器前往福州、泉州等地的货船。作为掌管社会治安与案件审理的福州决曹，陆游曾巡视闽江沿岸，对海外贸易的繁盛有着直观感受。八井宋窑的瓷器既能满足民间日常所需，又能远销海外，这种“兼容并蓄、务实创新”的精神，与陆游“经世致用”的思想不谋而合。此外，八井村作为畲族聚居地，宋代时汉畲先民在此共生共荣，共同发展陶瓷手工业，这种多元文化交融的氛围，也定然给陆游留下了深刻印象。

宋窑的窑火不仅烧制出精美的瓷器，更孕育了河洋古镇的商业文明与文化底蕴。朱洋宋窑与八井宋窑的产品通过河洋古道运往福州、宁德等地，又通过海运走向世界，古道上的石板路印刻着瓷商的足迹，窑场周边的村落因陶瓷贸易而兴盛。陆游在河洋古道上行走，看到的不仅是山水风光，更是闽东地区手工业的繁荣与民生的安乐，这些景象被他深深铭记，化作日后诗作中对民间生活的赞美与关怀。

三、古桥梵音：陈太尉宫与岭兜转水桥的人文印记

在河洋古道的节点之上，陈太尉宫与岭兜转水桥如两颗明珠，一为庙堂之庄严，一为溪桥之清雅，承载着宋代罗源的宗教文化与民生智慧。陆游途经河洋时，这两座建筑已然矗立在山水之间，它们的存在，为这位失意文人提供了精神的慰藉与心灵的寄托。

陈太尉宫坐落于河洋古镇乾溪村，是福建省内仅存的三座宋代木构古建筑之一，被誉为“江南瑰宝、古建筑博物馆”。这座宫殿的历史可追溯至五代，最初为陈氏祖祠“高行先生祠”，祭祀的是五代时期的名士陈苏。南宋嘉定二年（1209年），陈苏被朝廷敕封为“英惠侯王”，嘉熙三年（1239年）又加封“显佑嘉应侯王”；其裔孙陈庆因抗击蒙兵、血染沙场，被敕封为“都统伏魔太尉”，配享宫侧，祖祠由此扩建为“陈太尉宫”。陆游途经乾溪村时，虽未见到最终扩建后的宫殿，但五代始建、宋代修缮的主体建筑已然具备规模，其精湛的木构工艺与庄严的祭祀氛围，定然让这位文人驻足良久。

陈太尉宫的建筑风格融合了五代、宋、明、清四个朝代的特征，大殿为宋代原构，斗拱技艺精湛，木柱为鼓形，底座为石墩，抬梁式架构与檐下斗拱彰显着鲜明的闽派建筑风格。宫内祭祀的陈苏“护国佑民”，陈庆忠勇爱国，这种“忠义传家、保境安民”的精神，与陆游毕生追求的爱国情怀产生了强烈共鸣。陆游一生以抗金复国为己任，虽屡遭贬谪，却始终不改其志，在福州任上所作的《登子城新楼遍至西园池亭》中，便有“逐虏榆关期尚远，不妨随处得婆娑”的感慨，将个人的失意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站在陈太尉宫前，望着殿宇上“宗庙万年绵有妫之惠泽，子孙百世振乃祖之英风”的楹联，陆游或许会想起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更坚定了自己抗金报国的信念。

宫内奉祀的三尊陈太尉像，流传着“分身济世”的传说：青年陈庆（分八身）为了同时帮助更多百姓，借助烧香计时的方法，在三地同时行善，百姓感念其恩，便塑三像供奉。这种贴近民间的传说，体现了宋代闽东地区“民神共生”的宗教文化，也让陆游感受到了闽地百姓的淳朴与善良。他在宁德任上“有善政，百姓爱戴”，常常走村串户，接触百姓，陈太尉宫所承载的“为民祈福”的理念，与他的为官之道不谋而合。或许在某个清晨或黄昏，陆游曾步入宫中，在香烟缭绕中感受这份宁静与庄严，暂时忘却官场的烦恼与人生的失意。

沿河洋古道向东行，便抵达岭兜村，村口的河阳溪上，一座古老的石梁桥静静卧立，这便是岭兜转水桥。这座桥建于宋元丰七年（1084年），比陆游途经罗源早了七十余年，为单墩双孔平梁桥，长12.2米，宽2米，桥面由三根石梁并排铺设而成，石梁上清晰可见题刻：“女弟子阮十七娘、周五娘、髙景各捐钱三贯，造梁三条”“杨遵与弟杨矜首捐钱三贯，造梁一条”，记录着当年乡民众筹建桥的善举。桥西侧建有转水亭，宫廊与桥相连，内祀临水夫人陈靖姑，东侧溪岸有两棵数百年的榆树，枝繁叶茂，苍苔斑驳，构成了“小桥流水、古树掩映”的绝美画卷，被当地人视为风水宝地。

转水桥的得名，源于一个美好的传说：此前这里曾有一座石磴桥，常遭洪水侵袭，村民为镇住河阳溪水尾，众筹建造了这座石梁桥，桥成后便很少发大水，“转水”之名由此而来。而桥旁的转水亭，则源于明初古田举子的梦境——这位两度落第的举子途经此地，梦见临水夫人陈靖姑嘱托他建亭，许愿若金榜题名便捐银造亭，后来果然高中进士，遂践诺建亭。这个传说虽发生在明代，但临水夫人作为闽地重要的女神，其信仰在宋代已然盛行，转水桥与临水夫人的联结，体现了宋代闽东地区“祈福禳灾”的民间信仰文化。

陆游途经转水桥时，这座古桥已历经七十余年的风雨，桥面的石板或许已被行人磨得光滑，桥边的榆树或许刚枝繁叶茂。作为福温古道的必经之处，转水桥迎送过无数客商、举子与文人，陆游便是其中之一。他或许曾在桥边的榆树下歇脚，望着桥下潺潺流淌的河阳溪水，听着远处村落的鸡鸣犬吠，感受这份山野的宁静。转水桥的众筹建桥之举，体现了闽地百姓“守望相助”的淳朴民风，这与陆游在诗中描写的“民淳簿领闲”的闽地风貌高度契合。桥亭内祀奉的临水夫人，以“护国佑民、救苦救难”著称，陆游作为一名关心民生的官员，定然对这种民间信仰怀有敬意。

在转水桥旁的古村落中，岭兜村祖厅双斗旗杆、驿道古巷青砖黛瓦马头墙一派江南高山水乡之风貌，林家族厝大厅悬挂着“举人”“进士”“文魁”“武魁”等数十块牌匾、旗杆林，东山宫、文昌阁，沿途的古道明代坛亭等见证着这里的文风鼎盛。宋代重文轻武，科举制度盛行，河洋古道作为举子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转水桥便成为他们追梦途中的重要驿站。陆游自己也曾多次参加科举考试，虽屡遭挫折，却始终对读书人抱有敬意。或许他在转水桥边遇到过赴考的举子，与他们谈诗论文，分享求学的艰辛与仕途的感悟；或许他望着这些年轻的身影，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心中涌起万千感慨。多年后，陆游在晚年诗作中回忆闽东岁月，那些在转水桥边的所见所闻，或许都化作了记忆中的温暖片段。

四、文脉传承：河洋文化中的陆游印记

陆游与罗源河洋的缘分，虽仅源于两次途经的短暂驻足，却在千年的岁月中不断沉淀、传承，成为河洋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对罗源走马岭苏舜元书法石刻的保护，体现了宋代文人对文化遗产的珍视；他在河洋山水间留下的诗作与足迹，为这片土地增添了浓厚的文人气息；他的爱国情怀与民生关怀，与河洋文化中“忠义传家、守望相助”的精神内核高度契合，共同构成了闽东文化的精神密码。

在福温古道上，陆游当年保护的苏舜元“才翁所赏树石”石刻，虽历经千年风雨，却成为罗源文化传承的重要象征。《老学庵笔记》中对这件事的记载，不仅让后人了解了宋代罗源的文化遗存，更展现了陆游作为文人的文化自觉。这种文化自觉，影响了后世的罗源人，使得河洋古镇的众多文化遗产得以完好保存。如今，陈太尉宫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依然香火鼎盛；转水桥作为北宋古桥，仍在默默承载着行人的足迹；朱洋宋窑与八井宋窑的遗址，虽已不复当年的窑火兴旺，却成为考古研究的重要对象，向后人诉说着宋代闽东手工业的繁荣。

陆游的诗作，为河洋文化增添了文学的厚度。他在罗源所作的《雨晴游洞宫山天庆观，坐间复雨》，描绘了罗川山水的清幽秀美，成为描写闽东风光的经典诗作；他回忆闽东岁月的《绍兴中，予初仕为宁德县主簿，与同官饮酒食蛎房甚乐》《予初仕为宁德县主簿，而朱孝闻景参作尉，情好甚笃》等诗，虽未直接提及河洋的宋窑、古桥，却从侧面反映了宋代闽东的民风民俗与人文风貌，为研究河洋文化提供了重要的文献资料。这些诗作被收录于《剑南诗稿》中，流传千年，让更多人通过文学作品了解了罗源河洋的独特魅力。

最重要的是，陆游的精神内核与河洋文化的深度交融，为这片土地注入了持久的生命力。他“位卑未敢忘忧国”的爱国情怀，与陈太尉宫所承载的“忠义护国”精神一脉相承；他“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务实理念，与宋窑工匠精益求精的匠心、古桥建造者守望相助的民风格格不入；他“此生难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旷达与坚守，更与河洋古镇在岁月变迁中始终保持的文化定力遥相呼应。这种精神层面的契合，让陆游与河洋的情缘超越了时空的限制，成为一种文化基因，在千年后依然影响着罗源人的精神世界。

如今，当我们漫步在河洋古道的石板路上，抚摸着朱洋宋窑遗址的残瓷碎片，仰望陈太尉宫的宋代木构，驻足岭兜转水桥的溪畔，依然能感受到陆游当年的足迹与气息。罗川古道旁的“才翁所赏树石”石刻，虽历经风化，却依旧能辨认出苏舜元的笔力与陆游的护宝之心；宋窑遗址中出土的瓷器，虽已残缺，却依旧能透过釉色与纹饰，想象陆游当年用它饮茶、赋诗的场景；陈太尉宫的香火中，依旧延续着“忠义传家”的信仰，与陆游的爱国情怀共振；转水桥的石梁上，依旧承载着行人的脚步，延续着“守望相助”的民风，与陆游笔下的“民淳簿领闲”相互印证。

河洋文化的传承，离不开对陆游情缘的挖掘与活化。近年来，罗源县高度重视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以陆游与河洋的文化联结为纽带，打造了“宋韵河洋”文化品牌。在朱洋宋窑遗址，通过考古发掘与遗址保护，后续将还原了宋代制瓷工艺的流程，让游客得以近距离感受“窑火映诗”的千年意境；在陈太尉宫，通过修缮古建、整理传说，将陆游的爱国情怀与陈苏、陈庆的忠义精神相结合，打造了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在河洋古道，通过修复石板路、增设文化标识，重现“古道行旅”的历史场景，让游客在行走中感受陆游当年的旅途与心境；在黄金老家岭兜村古村落、转水桥，通过保护古桥、整治周边环境，努力打造“小桥流水”的文旅景观，让游客在溪光桥影中体会陆游笔下的清幽之美。

同时，当地文人与艺术家也以陆游与河洋的情缘为创作灵感，涌现出一批优秀的文学、美术、书法作品。诗人以“窑火照诗魂”为题，创作诗歌缅怀陆游与宋窑的渊源；画家以河洋古道、陈太尉宫、转水桥为题材，用笔墨描绘陆游当年所见的山水风光；书法家临摹陆游的诗作与苏舜元的石刻，在笔墨间传承宋代文人的风骨。这些创作，不仅丰富了河洋文化的表达形式，更让陆游与罗源河洋的情缘以更加鲜活的方式走进了当代人的生活。

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看，陆游与罗源河洋的情缘具有重要的价值。它不仅是罗源地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宋代文人与民间文化互动的典型案例，为研究宋代闽东地区的交通、手工业、宗教、民俗提供了珍贵的实物与文献资料。宋窑的陶瓷工艺，反映了宋代民间窑系的发展水平与海外贸易的繁荣；古桥与古道，见证了宋代闽东地区的交通网络与社会治理；陈太尉宫的宗教信仰，体现了宋代闽地“民神共生”的文化特征；而陆游的诗作与足迹，则为这些文化遗存增添了文学的厚度与人文的温度，让冰冷的文物与建筑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挖掘与传承陆游与罗源河洋的文化情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它有助于增强罗源人的文化认同感与自豪感，让当地民众在了解家乡历史文化的过程中，树立文化自信；有助于推动文旅融合发展，以文化为内核、旅游为载体，将河洋古镇的文化遗产转化为旅游资源，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有助于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陆游的爱国情怀、民本思想、匠心精神与当代价值观相结合，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提供滋养。

回望千年，陆游的身影早已融入河洋的青山绿水、古桥窑火之中，成为这片土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的诗作，是河洋文化最动人的注脚；他的精神，是河洋文化最珍贵的内核；他的情缘，是河洋文化最持久的生命力。如今，河洋古镇依然在岁月中静静流淌，宋窑的窑火虽已熄灭，但文化的火种却代代相传；古道的石板虽已磨损，但文人的足迹却永远留存；古桥的石梁虽已沧桑，但守望的精神却从未改变。

或许，正如陆游在《沈园二首》中所写：“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千年后的我们，漫步在河洋古镇，追寻着陆游的遗踪，何尝不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对话与共鸣？在这份共鸣中，我们感受到的不仅是宋代文人的风骨与情怀，更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与生生不息。而这份跨越千年的情缘，也将在新时代的传承与发展中，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照亮河洋古镇的未来，也照亮中华文脉的永续之路。

结语：千年文脉的永续回响

南宋的风，早已吹散了河洋古道上的驿尘；宋代的窑火，也早已熄灭在闽东的山谷之间。但陆游与罗源河洋的情缘，却如同河阳溪的流水，历经千年而不竭；如同陈太尉宫的木构，历经风雨而不朽；如同宋窑的瓷器，历经岁月而弥珍。这份情缘，始于一次偶然的行旅，却在文化的碰撞与精神的契合中，成为永恒的羁绊。

陆游用他的诗作与足迹，为河洋文化增添了文人的雅致与深度；河洋用它的山水与人文，为陆游的人生增添了民间的烟火与温暖。他们的相遇，是宋代文人与闽东民间文化的完美契合，是中华文化“多元一体”的生动写照。在这份情缘中，我们看到了文人对文化遗产的珍视，看到了民间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看到了爱国情怀与忠义精神的传承，看到了匠心工艺与人文智慧的交融。

今天，当我们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回望这份跨越千年的情缘，不仅是为了缅怀过去，更是为了启迪未来。我们要以陆游的文化自觉为榜样，保护好每一处文化遗产，让河洋的古桥、古道、宋窑、古宫得以永续留存；我们要以陆游的精神内核为滋养，传承好爱国情怀、民本思想、匠心精神，让这些优秀的文化基因融入当代人的血脉；我们要以陆游与河洋的情缘为纽带，推动文化与旅游、传统与现代的深度融合，让河洋文化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活力。

河洋古镇的青山绿水间，千年的文脉正在永续回响。这份回响，是陆游的诗句在山谷中回荡，是宋窑的瓷韵在时光中流转，是古桥的石梁在岁月中坚守，是陈太尉宫的香火在人间延续。而这份回响，也将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罗源人，守护好家乡的文化根脉，传承好中华的优秀传统，在新时代的征程中，书写属于河洋、属于罗源、属于中华文化的崭新篇章。

正如陆游在《游山西村》中所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河洋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亦如这山间之路，虽有曲折，却始终充满希望。而陆游与河洋的千年情缘，便是这“柳暗花明”中最动人的风景，指引着我们在文化传承的道路上，不断前行，永不停歇。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国画篆刻作品/黄鑫

本文作者黄鑫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