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沙海筑梦：李秀莲的半生浮沉</p><p class="ql-block"> 第一章 海风里的初遇</p><p class="ql-block"> 1978年的大连，秋意渐浓，渤海湾的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掠过纺织厂的红砖围墙，将机器的轰鸣揉碎在街巷深处。李秀莲挎着帆布包，踩着落叶匆匆往家走，蓝布工装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齐耳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可一双眼睛亮得像海边的星子，透着十七岁少女独有的鲜活。</p><p class="ql-block"> “秀莲，等等！”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李秀莲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母亲拎着一网兜土豆，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爸今天加班，晚上咱蒸土豆，再拌点辣椒油，你哥和嫂子下班也能吃口热的。”</p><p class="ql-block"> “知道了妈。”李秀莲接过母亲手里的土豆，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爸最近总加班，身体吃得消吗？”</p><p class="ql-block"> “能有啥办法，厂里赶工期，多挣点奖金，也好给你攒点嫁妆。”母亲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带着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担忧，“你这丫头，模样周正，性子又稳，将来可得找个踏实的人家。”</p><p class="ql-block"> 李秀莲脸颊微红，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没接话。她家算不上富裕，却也是实打实的双职工家庭，父亲在机床厂当技工，母亲在纺织厂做挡车工，哥哥李建军早早进了厂，娶了同厂的女工张桂兰，一家五口挤在两间小平房里，日子虽平淡，却也三餐无忧，邻里和睦。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样的生活，已是许多人羡慕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变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冬日。那天李秀莲下班，路过厂区附近的空地时，看见一群外地来的手艺人正在搭棚子，锯木头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本想快步走过，却被一个身影牢牢吸住了目光——那是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小伙子，身形挺拔如白杨树，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分明，哪怕沾着些许木屑，也掩不住那份清俊帅气，活脱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后生。</p><p class="ql-block"> 他正握着刨子专注地刨木头，动作娴熟利落，刨花像雪片似的簌簌落下，堆在脚边，额角渗着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依旧眉眼清亮，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给周身镀上一层暖光，连带着那些粗糙的木头，都仿佛变得温润起来。</p><p class="ql-block"> “这是江苏连云港来的木匠，叫王建国，不光手艺好，人长得也俊！”路过的邻居大妈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前两天给隔壁张婶家打了个衣柜，纹路做得比城里家具厂的还精致，好多姑娘都偷偷来看他干活呢。”</p><p class="ql-block"> 李秀莲点点头，心跳莫名快了几分，没敢多说话，却忍不住多望了两眼。王建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嘴角的梨涡浅浅的，冲淡了眉宇间的英气，添了几分江南人的温润。李秀莲心里咯噔一下，像有只小鹿撞得厉害，连忙移开视线，红着脸快步走了。</p><p class="ql-block"> 自那以后，李秀莲下班路过空地，总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有时王建国在干活，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后，悄悄看他专注的模样；有时他歇着，两人会聊上几句，她知道了他来自江苏连云港灌云县的农村，家里穷得叮当响，兄弟姐妹五个，他是最小的，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十五岁就跟着同乡出来学木匠，走南闯北讨生活；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在纺织厂上班，性子爽朗，是家里备受疼爱的小女儿。</p><p class="ql-block"> 王建国话不多，却心思细腻得很。知道李秀莲爱吃烤红薯，他会在工棚的火塘里偷偷给她烤一个，用报纸层层包好，等她下班递过去，红薯冒着热气，甜香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冬天天冷，他看她骑车上班冻得手通红，就用刨下来的桃木边角料，连夜给她做了一副棉手套，针脚虽不工整，却塞满了厚实的棉花，戴在手上暖得发烫。</p><p class="ql-block"> 李秀莲的心，渐渐被这个帅气又贴心的小伙子填满了。她喜欢他干活时的专注，喜欢他笑容里的腼腆，更喜欢他骨子里的坚韧——哪怕吃着粗茶淡饭，住着简陋工棚，他眼里也从未有过抱怨，只有对未来的憧憬。</p><p class="ql-block"> 可他们的感情，注定要面临阻碍。当李秀莲把王建国带回家，告诉父母自己想嫁给他时，父亲当场就拍了桌子：“不行！绝对不行！一个外地来的穷木匠，无房无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嫁过去就是跳进火坑！”</p><p class="ql-block"> 母亲也红着眼眶拉着她的手劝：“秀莲，妈知道他长得俊，对你好，可过日子不是看脸的，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他老家在千里之外的农村，你去了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妈怎么放心？”</p><p class="ql-block"> 哥哥李建军和嫂子张桂兰也纷纷附和，嫂子更是撇着嘴说：“妹啊，咱家里虽不富裕，也不至于找个外地穷小子，回头街坊邻居该怎么议论？”全家人的反对，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秀莲的头上。可她性子倔，认定的人，认定的事，就绝不会轻易改变。她知道王建国穷，知道前路艰难，可她更相信，只要两个人同心协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半年，李秀莲一边上班，一边耐心地做父母的工作，王建国也时常来家里帮忙，挑水、劈柴、修家具、换灯泡，脏活累活样样抢着干，用实打实的行动证明自己的踏实可靠。渐渐地，父母的态度松动了——他们看出来王建国是真心对秀莲好，更看出来这小伙子虽穷，却有骨气、肯吃苦，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p><p class="ql-block"> 1979年的春天，李秀莲穿着一件红色的的确良衬衫，梳着整齐的辫子，王建国穿着一身新做的蓝布中山装，身姿挺拔，俊朗的眉眼间满是笑意。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贵重的嫁妆，只有双方亲友的几句祝福，几桌简单的饭菜，他们就这样结婚了，婚后就住在李家的小偏房里。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旧衣柜和一张八仙桌，却被李秀莲收拾得一尘不染，窗台上摆着两盆指甲花，透着满满的烟火气。</p><p class="ql-block"> 王建国依旧在外做木匠活，每天早出晚归，拼命接单赚钱，哪怕累得腰酸背痛，回到家看到李秀莲的笑容，就觉得浑身是劲；李秀莲下班回家，就系上围裙做饭、洗衣、收拾家务，把小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晚上，两人坐在灯下，王建国给她讲江苏老家的水乡趣事，讲他走南闯北的见闻，她就给他织毛衣，偶尔抬头看他，灯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柔和又温暖。李秀莲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贫，却满是幸福的滋味，她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