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札记二三事(168)</p><p class="ql-block"> ——初冬谐趣园</p> <p class="ql-block"> 屋檐低垂,灰瓦叠影,我站在回廊尽头,望向那座建在假山上的小亭。它孤零零地立着,却并不寂寞,像是专为等一个清冷的早晨而设。枝头叶疏,天色澄澈,阳光斜切过飞檐的轮廓,在青石上投下一道瘦长的影。我忽然觉得,这园子不像在过冬,倒像是在屏息,等某句未说完的话,轻轻落地。</p> <p class="ql-block"> 池水清得能照见云影,柳条垂下来,一碰就碎了一池蓝。石岸错落,几块假山石卧在水边,像打盹的老翁。红墙绿瓦的楼阁退在远处,被树影轻轻掩着,只露出一角翘起的檐,仿佛随时要飞走。有人沿着池边缓步,不说话,大概也怕惊了这份静。我倚着栏杆站了一会儿,听见风穿过柳枝的细响,像是谁在翻一页旧信。</p> <p class="ql-block"> 枯草伏地,柳色却还活着,风一来,便轻轻摇。石桥拱起脊背,驮着几个过客,脚步轻得像怕踩疼了时光。桥那头是几间老屋,雕花的檐角挑着天,仿佛在写一首未完的诗。树影稀疏,透出些初冬的薄光,不暖,却清亮。我走上去,在桥心停住,看水里倒映的屋檐随波晃动,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我在看景,还是景在看我。</p> <p class="ql-block"> 荷叶枯了,卷着边浮在水面,像一封封无人拆阅的信。水却极清,把天、把树、把屋檐都收了进去,平平整整地铺着。柳叶初黄,怯生生地抖在风里,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那几座灰瓦屋顶的老建筑静立着,不争不抢,只把岁月砌进砖缝里。我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一圈涟漪荡开,打碎了倒影,又慢慢拼回去——原来静,也是会呼吸的。</p> <p class="ql-block"> 白墙灰瓦,窗是圆的,也是不规则的,像随手剪下的月光。红绿窗框描着细纹,精致得让人不敢久看。院中几块石头,蹲得各有姿态,不像是摆的,倒像是自己走来的。一人立在窗前,背影单薄,不知是在看园,还是在等什么人。我绕到另一侧,从窗格间望进去,只看见半片天、一枝柳,和一段被框住的寂静。</p> <p class="ql-block"> 鸽子踱步,石板路上的光影被窗格切成碎金。它停了停,歪头看我,眼神坦然得像个老友。红门金饰在侧,肃穆得恰到好处,不压人,只提醒你:此处有礼,也有闲。阳光斜照,影子拉得老长,我与它并行几步,谁也没打扰谁。这园子里的生灵,大概都懂得——慢,是一种礼貌。</p> <p class="ql-block"> 雕花窗格后,有人凭栏而立。一袭浅衣,一袭明黄,身影映在窗棂上,像画中人走到了画框边。屋内朱柱金纹,石地光可鉴人,却压不住窗外那一片柳色。她们在看什么?是水?是桥?还是某段被风带走的低语?我未走近,只站在廊下,听檐角风铃轻响——有些风景,原就该隔着一段距离,才看得清心。</p> <p class="ql-block"> 枯荷浮水,倒影如墨渍晕开。柳色初黄,怯怯地映在池中,像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灰瓦屋脊静卧于树影深处,人声极轻,仿佛一高声,就会惊落屋檐上那片薄薄的阳光。我坐在石凳上,看一片叶子缓缓旋落,入水无痕。原来最深的宁静,不是无人,而是人心也跟着静了。</p> <p class="ql-block"> 从一扇雕花窗看出去,世界被框成一幅画:枯荷、池水、灰瓦屋檐,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廊下走动。树影浓密,天光却亮,仿佛这园子藏了许多故事,只肯漏出一角。我站在这扇窗后,忽然明白,古人爱设漏窗,原不是为了看景,而是为了让人懂得——有些美,须得隔着一道缝隙,才看得真切。</p> <p class="ql-block"> 石阶上坐着几位穿古装的人,衣袂被风轻轻掀起。天蓝得干净,柳条垂落,拂过肩头。红柱飞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幕。他们不演不闹,只是坐着、站着,仿佛本就属于这园子。我走过时,听见一人轻声念了一句诗,风一吹,便散了。也好,有些话,本就不必听清。</p> <p class="ql-block"> 红檐绿饰在晴空下格外鲜明,彩绘斑驳,却仍看得出当年的精工细作。屋角翘起,像要啄一口流云。柳枝在檐下晃,柔柔地,把刚硬的线条都化成了诗。我仰头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这些建筑不是死物,它们在呼吸,在等春天,也在等下一个愿意慢慢看它们的人。</p> <p class="ql-block"> 谢谢朋友们的惠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