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富有，是内心能安然入睡

扬帆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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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致谢网络

凌晨三点，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吕先生看见妻子终于睡着了。他用拇指极轻地抹过她的眼角一湿的。二十天来，这张脸上第一次没了紧绷的神情。

退休前，老吕是深圳公司高管，每月养老金三万多；太太是重点中学老师，退休金也有一万出头。深圳、广州的好地段都有房子，独生女在市政府工作。刚退休那几年，朋友圈里全是他们的旅行照片：巴黎铁塔、瑞士雪山、海岛落日……每张照片上，两个人都笑得一脸灿烂。

今年夏天，一个普通的早晨。太太吃着早饭，手里的筷子忽然停住了。阳光照着她保养很好的手，他看见它在微微地抖。“老吕，”她抬起头，眼神空荡荡的，“我觉着我身体里头，有什么东西……好像坏了。”

这话像个开关，按下去之后，日子全乱了。深圳最高档的私立医院，从头到脚查了个遍，报告单厚厚一摞。“各项指标都挺好，多休息。”可她不是累。晚上躺八九个钟头，早上起来比没睡还乏；深更半夜睁着眼到天亮，耳朵里全是自己咚咚的心跳。

“不是这儿疼，也不是那儿疼，”她揪着胸口的衣服，“就是觉得……里头空了。”

老吕带着她一个科一个科地转。神经内科、内分泌科、心脏科……家里抽屉塞满了药，检查单能订成一本书。结果都一样：没毛病。直到年轻医生犹豫着说：“要不……看看精神心理科？”

“我不是神经病！”她哭喊出来，眼泪淌了一脸。她是体体面面教了一辈子书的人。

拖到十一月，人瘦脱了形。女儿哭着求，他们才走进中山大学三院精神科。张教授说话很温和，像聊家常，最后在病历上写下：“中度焦虑抑郁。”

住院部静悄悄的，窗帘是淡蓝色。治疗的日子不好过，药换来换去，口干、头晕。第十天晚上，她忽然在昏暗里轻声说：“老吕，我有点困了。”那一夜，她沉沉睡去六个钟头。

张教授后来对老吕说：“你们旅游的照片我都看了。您发现没，每张照片里，您爱人的姿势都特别标准，笑容都像是量好的。她说怕给女儿丢人，怕对不起老师的身份……这种啥都要做到一百分的劲头，最压垮人。”老吕这才想起，每次出门，她总把行李查了又查；拍完照，总要对着屏幕挑毛病：“这张笑得不自然”、“头发乱了”。他们满世界跑，却把心安放在对完美的追逐里，忘了它也需要喘口气。

住院第二十天，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秋日暖阳里，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握着老吕的手，握得有点紧。“以后咱不去看什么世界了，”她望着车窗外，“就每天在小区里散散步，行吗？”

老吕点点头，看着妻子侧脸上久违的平和，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涨满了。他一下子明白了:每月到账的五位数养老金，那几本鲜红的不动产权证，所有让人羡慕的“什么都有”，都比不上此刻——她握着他的手，今晚能睡个踏实觉。

晚上，她在日记本上一笔一画地写:“今天，我好像开始学会，跟自己和解了。”

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但有一盏灯下，两个依偎的身影，找到了比远方更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