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小老师

文墨龙

女儿上小学那几年，书桌前的灯光总是亮得格外久。小小的身影伏在桌前，握着铅笔的手一笔一划，把田字格里的拼音写得方方正正，连声调的起伏都不肯有半点马虎。那份专注，像春日里迎着光生长的小苗，执拗又可爱。

记得一个傍晚，她攥着语文课本凑到我跟前，小眉头微微皱着，指着课本上的拼音问：“妈妈，这个‘ü’和‘u’到底怎么读呀？我听你刚才念得好像不对。”我愣了愣，伸手接过课本，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字母在眼前晃，上学时烂熟于心的拼音，被琐碎的生活磨得渐渐模糊，竟一时答不上来，只能含糊地应着。女儿没追问，只是眨了眨眼睛，轻轻说了句：“那我明天告诉你呀。”

第二天放学，她一进门就举着一张纸跑到我面前，小脸上满是得意。我接过来一看，是她亲手抄写的拼音表，二十六个字母整整齐齐排列着，每个字母旁都标注了准确的读音，甚至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了容易混淆的声调，稚嫩的字迹里，藏着满满的认真。“妈妈，我今天问老师啦，还记了笔记，现在我教你读。”她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像个小老师似的，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教我发音，纠正我含糊的声调。

我跟着她的节奏，从单韵母读到复韵母，从平舌音读到翘舌音，那些生疏的拼音，在她耐心的指引下，一点点重新变得清晰。她会用小手比划着口型，告诉我“o”要把嘴巴拢成圆形，“zh”要卷着舌头，要是我读错了，她也不着急，只是笑着重复，直到我读准为止。灯光落在她认真的小脸上，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不是我在陪她长大，反倒是她，用最温柔的方式，帮我拾起了被遗忘的时光。

后来的日子里，这张手写的拼音表被我压在了书桌玻璃板下。每当看到那些歪歪扭扭却工整的字迹，心里就涌满暖意。旁人总说，是我教孩子读书识字，可只有我知道，是我的小女儿，用她的认真与耐心，当了一回我的老师，教会我的不只是拼音的读法，更是那份对待生活、对待知识的纯粹与执着。

如今女儿早已褪去了儿时的稚气，可想起那个教我读拼音的傍晚，依旧觉得温热。原来成长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奔赴，孩子用他们的纯粹与认真，给我们的生活补上了最温柔的一课，让我们在匆匆的时光里，重新遇见简单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