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里的盐湖暖行

幽邃风沙

文字：幽邃风沙

图片；个人影集

　　深秋的风带着几分清爽，送完二宝上幼儿园，我和爱人便驱车出城赶往百里外乡下老家。车子刚到村口，远远就瞅看见二老在门口正在扫地。“爸，妈，赶紧搁下别扫啦，我们来接您们去运城逛盐湖去。”话音刚落，两位老人脸上立刻绽满笑容。

途中，我们在市区圣惠路孩子三姨上班的地方稍作停留。细心的小姨子抱来一床棉垫铺在门口的石板上，又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安顿二老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湿巾纸为岳母轻轻地擦试脸庞，秋阳暖暖地洒下来，落在老人眼角的皱纹里，映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抵达运城盐湖时，阳光正柔，湖面泛着粼粼波光，这个时侯的盐湖，虽然没有炎炎夏日七彩盐湖最动人的一面，秋日的那种秋水与碧空一色的景致，令我们的心情不由豁然开朗。

　　历史上，运城只是一个天然大盐池，元朝时首次在盐池筑城取名凤凰城。在河东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最早孕育了灿烂的中华黄河农耕文明，黄河由此向东流，这里最早叫中国。今天，八十多岁的岳父和岳母格外兴奋，我们驱车直奔条山脚下的凤凰谷，在谷口那儿耸立着一尊红得晃眼的火凤凰雕塑，二老多次念叨，这回必须得瞅一瞅，沾点仙气。

　　在沿湖大道尽头凤凰谷那尊火凤凰雕塑前，岳母抬着胳膊指着那尊火凤凰，嗓门亮堂：“这红得哟，跟咱过年贴的剪纸一个样。”拍照时，我把二老往镜头中间轻轻推了推，岳母攥着衣角笑，皱纹里浸着光，岳父气宇轩昂，眼神却软乎乎黏在老伴身上，镜头里的人都笑开了花，就缺我，环顾四周想找路人拍全家福，转了半圈没寻着，干脆换小姨子下来，举着手机凑过去，把我和爱人与二老的影子都框进这火凤凰下。按下快门时，我刚好眨了一下眼，等看照片时，小姨子指着手机屏问我拍得咋样，我说好着哩。

　　在火凤凰前照完相，我们往东拐进一条沿湖公路。紧挨湖边一座座小洋房拔地而起，白墙灰瓦映着湖光山色，风卷着湖腥味钻过来，能听见湖边芦苇晃得沙沙响。岳母扒着车窗往外瞅：“这房子，可比咱村砖瓦房俊多了，住这儿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湖。”我接过话头：“等以后我有空，常带你们来这里转。”岳母摆摆手：“不用不用，看一眼就够美了。咱老家那窝，住惯了。”

　　在湖边，岳父指着远处一处高地，深情地回忆在盐化工作时的日子，那里曾留下他青春的热望和辛劳的汗水。如今，当年的巨无霸盐化已悄然退出历史舞台，成为老一辈盐化人心中永不磨灭的记忆。

　　岳母则被一望无际的湖水所吸引，踮着脚往湖边凑，指着泛着青的湖水直拍腿：“这么多的水，要装多少个小淮村的大池泊。”岳母把褂子的领口往紧里揪了揪，蹭到岳父身边，胳膊肘轻轻抵了抵他的腰，两人望着湖面，眼角的皱纹被风揉得更软，眼里亮着没见过的亲热劲儿。岳母说：“这湖看着平展展，比咱村那池深不知多少，闻着就咸，怪不得能出盐哩。”

　　下一站，我们将进入盐湖景区大门。车子挨近那道朱红的大门，岳父指着拱顶上“中国死海.运城盐湖”几个字：“这门比咱村的门楼还气派，红得像过年贴的春联。”我说：“早年哪有现在这排场，就土坡上踮脚瞅盐池——瞅来瞅去，除了水还是水。哪像现在，都成风景区了，这越往里走指定越美气。”岳父听了直点头:“可不是嘛！等会儿咱可得慢慢逛，把这好光景都装到眼里。”

　　往前走几步，盐湖就铺在眼前了，对岸中条山卧在云底下，稳稳立在湖的对岸，岳父指着远处的山说：“你看那山，比以前还要青。”岳母眯着眼望着湖面，波光里浸着天的淡蓝，“这哪里是湖，明明是块大镜子，把天和山都装进去了。”她往草坪上挪了几步，指着我从车上搬来的小折叠椅：“还是娃想的周到，站累了就能歇歇。”二老的絮叨声顺着湖岸飘，连远处灯杆的影子都跟着慢了下来。岳母忽然碰了碰岳父的胳膊，“你闻闻，这风里还有咱家咸韭菜的味道哩。”红拱、青湖、远山， 裹着风里的盐香，像把日子抻成了一幅慢悠悠的画。

　　今天心情不错，景区的二道大门洞开，这下可以开着车长驱直入，尽观盐湖景区。偌大的湖面上，几只小船让我眼前一亮，赶紧在路边停好车，让二老也一起感受一把湖中泛舟带来的新体验。在码头上，我们换上救生衣，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上了一只自驾船，第一次开船，手握操纵杆的感觉还可以，小船载着我的亲人徐徐离开码头，扑向面前那片广阔的水域。

　　船儿滑入湖中心，岳母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头回坐船，她总怕女婿掌舵不稳，哪晓得这电动船慢得像岸边晃悠的云，连水波都只轻轻揉着船舷。小船打了个柔缓的转，贴着条山脚下的岸向东漂，几只野鸭贴着水面飞过，我扭头冲着后座的小姨子扬了扬下巴：“晶晶，这湖光山色都凑眼前了，不亮一嗓子？”“哥先开个头！“她把手机举起来对着我，“太湖美呀——”一开口就把盐湖唱成了江南水，尾声还未落水，爱人噗嗤笑出了声：“老董，你会唱不，这是咱运城的湖。"

　　小姨子清了清嗓子，《人面桃花》的调子顺着风飘过来。当年在学校时，她唱的《南泥湾》享誉校园，多年过去了，小姨子唱得还是那么好，“去年今日此门中...."，明明是北国的湖，竟唱出了几分江南的味道。

　　风裹着水汽漫过船沿，山尖的云正往湖里沉，波汶推着日色晃，碎银似的光片贴在船弦上，一荡一漾。赏湖何须下江南？这运城的秋，早浸满了一湖的软。船慢下来时，小姨子的《人面桃花》缠在波光里，连岸边的石头都支棱着耳朵，把这程暖收进了石缝里。

　　船往岸边飘，秋日的光揉成蜜色，铺在每个人身上。岳父转过身，手指头轻轻碰了一下岳母搭在椅背上的手，两人没说话，只是顺着目光望湖；小姨子凑过来，把刚拍的湖光照片举到我眼前，屏幕反光里，家人们的笑眼弯得像湖面上的云，救生衣的红与绿，被晒得暖融融的，像把这秋的暖都裹在了身上。

靠岸时，盐湖的咸香裹着风扑过来，船板蹭着码头轻晃，我们踩着船板丄岸，鞋尖沾了星点湖风的凉。回头望，湖心的光还在追着船尾跑，刚才的歌声、笑声，都揉进了一湖秋里。这秋，是衣角沾着的湖风软，是一船亲人挨着坐的暖。

　　走了老远，风里还飘着小姨子没唱完的调子。再回头看那湖，像块浸了光的玉，把我们的影子，轻轻揣进了运城的秋深处。

　　原来陪伴，不过是把他们二老年轻时没看过的风景，慢慢讲给他们听；把他们藏了一辈子的故事，轻轻铺在时光里。像这秋日的盐湖，风是暖的，光是暖的，亲人们在一起，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