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岩 柿 景 惹 流 连

止戈

立冬已过十天，打听得红岩村的柿子进入最佳观赏期，便立马登大车，倒小辆，前往一观。谁知“进去容易出来难”: 第一天没出来，第二天没出来，第三天还没出来，直到串遍全村的街巷，数遍全村的门口，逛遍从村里连绵到田间的柿品货摊，打卡了村民们为游客开辟的所有拍摄点，已是第四天，这才“打道回府”。为什么“滞留”如此？不是“没事闲得”，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实在是那里的柿景太漂亮，太惊艳，太绚丽多彩得超乎想象，不过足眼瘾、满足心瘾，哪舍得离开呢？

　　从前在老家和旅游时见过枝丫上挂满熟果的柿树，但只是房前屋后的一棵两棵，山脚田陌的三棵五棵，虽然喜欢，但不过瘾，虽不过瘾，却勾起了“馋虫儿〞，总想见见“大柿面”。这次到了红岩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柿界之大”，什么叫目不暇接。田野里的柿树，密密匝匝，一望无际；山坡上的柿树，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就连村里院里，也是“见缝插柿”，无孔不入。红岩，简直就是柿海汪洋，“柿家”天下。柿叶没落的地方，熟了的柿果繁星点点，每一熟果都像一颗星星落入叶丛，叶的绿，果的黄，相互映衬，相得益彰。柿叶落光的地方，繁果压枝，金黄一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光华夺目。整个柿林，彩绘了原野，艳饰了山梁，染透了天边，扮靓了村庄。站上山巅远望，熟了的柿子就像繁星汇成银河，只是这里汇成的是“金河”、“金湖”、“金海”，远比银河更璀璨，更炫目，更震撼心魄，更令人情动神怡。

　　走进柿林，细观慢瞧，详察密赏，那景致更加鲜活与生动，更富有立体感和艺术感，俨然就是大自然精心绘就的画作，每一笔都透着诗意，每一抹都显着唯美。你瞧那枝丫，有的纤细，有的粗壮，有的直伸，有的盘曲，有的温柔，有的遒劲，有的斜向天空，有的倾垂地面，宛若时光拧成的水墨线条，素雅、丰富而多姿。每一线条上都缀满成串、成团的果实，圆滚滚，胖嘟嘟，沉甸甸，黄艳艳，挨挨挤挤，累累垂垂，似无数金铃，如万盏金灯，象数不清的橙色宝玉，既热烈，又盈实，压得粗枝“连呼哧带喘”地硬挺着，细枝则不得不放弃“抵抗”，弯腰垂首。再看那圆润果实的表面，细腻可爱，光滑如绸，闪烁着薄薄的半透明的光泽，像少女羞涩的脸颊，又好似凝固的夕照，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挤出甜美的汁水。我站在树下，看阳光顺着柿子的弧度淌下，看天的蓝与柿的黄撞出暖暖的光晕，不由地心声感慨: 这里的初冬不是萧瑟的诗，而是用积蓄一年的力量酿成的醇香的酒、满树的笑、弥漫在空气中的甜。

柿树可谓红岩人的“摇钱树”、“发财树”、“致富树”。这不，他们沐着晨曦，披着晚霞，进出柿林，摘下一筐筐果实，脸上笑得比柿子和彩霞还灿烂。他们一边将收获的果实装上大车小辆，运到远处，换回钞票，一边从村里到田间，在路的两旁支起连绵的柿品货摊，供游人选购，把家门口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更有画面感的是，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在院里院外，甚至林间地头，铺上席子，搭起架子，晾晒柿饼、柿干儿。说起来，“晒秋”的地方常有，“晒冬”的场景少见，红岩村的晒柿子称得上“晒冬”的典范。眼下的时节，全国大多地方己经万物冬藏，北寒之地更是冰雪覆盖，这里却是一派忙碌、热闹的晒柿子景象。宽阔的晒场如丹霞落地，狭长的晒场似蜜色河流，单一的晒柿簸箕，如同巨大的金色向日葵盘，多层的晾晒，则好比层层摆满琥珀的货架。在这里，无论完整的柿子还是切开的柿瓣儿，无一不精心摊开，规则排列，整整齐齐，匀匀称称，大有一种井然有序、一丝不苟的仪式感。是的，这是脱离枝头的柿子褪去最后的青涩，酝酿最浓的甜香的“蜕变”仪式，是村民们为把柿生意做得更长久、更丰盈的“祈祷”仪式。这仪式中，饱含着辛劳，饱含着智慧，饱含着对大自然馈赠的珍惜与敬畏，饱含着对幸福生活的希望与追求。

在红岩看柿子，不只会被这种仪式感所震撼，还会时时刻刻被浓郁的艺术氛围所包围。他们用柿子穿成柿帘，挂在门口、餐厅、走廊，既是晾晒的一种方式，更营造出喜庆、热烈的氛围，使人受到熏陶和感染。他们用柿子做材料，配以“柿柿如意”、“喜柿连连”等吉祥文字，把民宿、餐厅和柿园拍摄点的门口装扮成“小品”景观，使人一见就产生“进去看看”的冲动。他们用柿子做成果篮、果盘、“花瓶”，摆在桌面上、窗台上、矮墙上，乃至柿树下面，供游人作为拍照的道具。他们把一筐筐柿子整齐排列，再配以柿帘、柿束，乃至黄玉米、红辣椒、大南瓜等农产品，打造成“农家小景”，既浓艳、热烈、炫目，又不乏烟火气，往往成为热门打卡点。他们把柿子穿成串，围成“心”的样式，使人一见就动情动意，心里漾起暖流与温馨。他们以白墙为“画布”，或以窗口为背景，摆上应景的枝丫，挂上鲜活的柿子，配以少量的农家物什，勾勒出写意般的“实体画”，虽则简单，却能传神，不落俗套，不乏艺术味。

红岩人把柿树种成稀罕的美景，把柿生意做得水起风生，把“柿柿如意”、“心想柿成”类的谐音梗玩得超有情调，把农事的俗与艺术的雅融合得超有气质、超有范儿。这便是我去了就不想走的原由，虽然直白、浅显、简单，却也实实在在，硬硬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