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秋赏枫叶正红》

侃珂

　　散文诗《秋赏枫叶正红》

枫树萌生于上古华夏的莽莽山野，自远古的风烟中悄然生长。相传黄帝于黎山斩杀战神蚩尤，其染血的桎梏抛落荒原，竟化作一片朱红枫林，根脉深扎于大地，叶脉流淌着悲壮的传说。自此，枫叶之红，非仅自然之色，更是血与火淬炼出的抗争印记。在苗族的古老歌谣里，蝴蝶自枫心飞出，孕育始祖姜央，枫树遂成“祖母树”，承载万物起源的图腾之光。一叶如掌，托起文明的初曙；一林如焰，燃尽岁月的苍茫。

　　历经千载风雨涤荡，枫树终从神话走入人间。西晋时，湖南已有种植之迹；而明万历年间，《植物名实图考》载福建官员范允临辞官归乡，携三百八十株枫香树苗，植于苏州天平山祖坟之侧。岁月流转，古木参天，今存者树龄逾四百三十载，枝干虬劲，如龙盘空。自四明山腹地的红枫之乡，至辽东本溪的枫叶之都，古老枫林如大地的血脉，蜿蜒于山川之间。它们以静默的姿态，讲述着时光深处的传说，将文化的根系深埋于每一片飘落的红叶之中。

　　谁解枫叶为何如血般殷红？或许，那是无数爱情的魂魄所染。天庭仙女与凡人相恋，被阻天河，泪尽而亡，魂归枫林，化作秋风中不灭的绯红。更有一说，天平山上红姑与枫哥，两心相许却难成眷属，相思成疾，双双殒命，其血渗入泥土，染得满山枫叶如焚。自此，枫红不再只是季节的更迭，而是情殇的烙印，是叶落归根的宿命，亦是家国情怀的低语。多少恋人立于枫下盟誓，任红叶纷飞如雨，燃起心中不灭的火焰。

　　不知道有多少古代诗人，最爱枫叶正红时。提笔凝神，便有“枫叶红于染”的赞叹跃然纸上；倚窗远望，便是“一树丹枫倚夕阳”的静美画卷。杜牧一句“霜叶红于二月花”，道尽秋色之绚烂，胜却春光无数。那枫叶之红，不是娇艳的粉，不是轻佻的紫，而是经霜愈烈的赤诚，是岁月沉淀后的辉煌。枫林如炬，照亮了诗人的孤旅，也点燃了千古不熄的诗意。每一枚红叶，都是一行未写完的诗，随风飘落，落入心湖，激起涟漪千层。

　　当夏日繁花尽落，万木渐趋萧瑟，枫树却于秋风中昂然挺立，以一树烈焰唤醒沉寂的山野。它的叶片宽大如掌，细柄轻摇，宛若向天地致意。秋风拂过，枫叶簌簌作响，如低语，如吟唱，似在回应风的召唤，又似在诉说岁月的秘密。“招风应风”，因而得名，亦因这灵动之姿，令人心醉神迷。那一片片红，层层叠叠，由深至浅，由红转橙，金黄晕染其间，阳光穿透，恍若火焰跃动。大地披上锦绣，人间遂有了一场名为“秋赏枫叶正红”的文旅盛宴。

　　从南京栖霞山，枫香树与古刹栖霞寺相映成趣，钟声伴红叶飘舞，禅意与秋光交融；到苏州天平山，五彩枫林如锦缎铺展，人称“万丈红尘归此处”。从长沙岳麓山，“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意，在斜阳中缓缓流淌；到北京香山，红叶层叠如霞，漫山遍野，似天边坠落的云锦。四大赏枫胜地，各具风韵，却共谱一曲秋之绝唱。枫叶卷舒如掌，随风摇曳，深红浅红交织，金黄橙黄辉映，阳光洒落，整座山林仿佛燃烧起来，绘就一幅壮丽的秋韵长卷，令人驻足，令人沉醉，令人久久不愿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