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作为百色土生土长的人,我从小便听闻城郊有一条福禄河,清波潋滟,鱼虾丰美。每逢赶集,见鱼摊上活蹦乱跳的鲜鱼,总忍不住问:“这是哪条河的鱼?”常有鱼贩笑着答:“福禄河的!”那一声“福禄河”,如一枚小小的印章,悄然盖进我童年的记忆里。然而年复一年,我竟从未亲临其境。直到这个周日,一位嗜好收藏的老友驱车邀我同游,我才终于启程,去赴一场迟到了半生的相会。</p><p class="ql-block"> 朋友一边开车,一边说起百色刚闭幕的旅游发展大会,言及福禄河已被列为国家湿地公园,正大力建设,风光旖旎,游人渐多。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咱们百色人,怎能不去看看自家的‘福地’?”我笑着应允。是啊,若连这片滋养乡味的河流都未曾踏足,又何谈真正懂得百色?车子缓缓驶出城区,阳光斜洒在桂西大地上,远山如黛,层峦叠翠,仿佛大地正以最温润的笔触,铺展一幅水墨长卷。</p><p class="ql-block"> 途中,朋友谈起他近日在福禄河上游村落收得几枚民国老银元,品相完好,绝非赝品。他言语间满是得意,我却心头微动——原来“福禄”之名,不只是吉祥的称谓,更似一条暗藏岁月宝藏的脉络。河水悠悠,曾载木排顺流而下,叮咚作响,如今又悄然托起一段段被遗忘的时光。这河,不只是水的流淌,更是记忆的回响,是历史在泥土与卵石间低语的回音。</p><p class="ql-block"> 行至河畔,风已带水汽,清凉扑面。转过一道弯,福禄河豁然铺展眼前:河面不宽,却清澈见底,云影倒映,如浮于琉璃之上。浅滩处卵石错落,水草随波轻摇,宛如青丝在水中缓缓梳展。几只水鸟立于石上,倏然振翅,掠过水面,划出一道银光。对岸果摊林立,小桥流水,绿树成荫,虽旅游盛会已散,余韵犹存,却更显宁静安详,仿佛一幅褪去喧嚣的工笔画,静静铺展在天地之间。</p><p class="ql-block"> 岸边停着游艇,正载着游客缓缓穿行,船尾划开层层涟漪,如笔尖在水面上书写诗行。我凝望着这国家湿地公园的初成气象,心中不禁感慨:这不仅是景观的重塑,更是对自然的敬意与回馈。河水依旧清冽,鱼虾成群,生态复苏的脉搏,在每一圈波纹中清晰可感。这方水土的重生,是时代赋予的福祉,亦是百色人对家园深情的回望。</p><p class="ql-block"> 我们沿河缓行,脚下的泥土松软湿润,野花星星点点,缀在草丛之间。朋友说,早年这里曾是木排运输的要道,老一辈人讲,木头顺流而下,碰撞声如歌谣般回荡山谷。如今木排已去,但河水依旧奔流不息,滋养着两岸生灵。我蹲下身,伸手探入水中,凉意从指尖直透心脾——这水是活的,它在呼吸,在低语,在用千年的静谧诉说生命的律动。</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一块被阳光晒得温热的石头上,忽然明白了为何鱼贩总爱说“福禄河的鱼”。那不是招揽生意的噱头,而是一种深植于心的骄傲。一条河养一方人,鱼的鲜美,水的清透,早已融入百色人的味觉血脉。它不在旅游手册上,却藏在市井烟火里,在每一口汤的清甜中,在每一筷鱼的细嫩里。那是无需言说的归属,是舌尖上的乡愁。</p><p class="ql-block"> 这河的名字,原叫“福禄”,我曾以为只是个吉祥的称呼,如今才懂,它是一句低语般的祝福——福自流水来,禄由绿意生。它不张扬,却默默滋养着整片土地的脾性:温厚、踏实、带着泥土与水光的气息。百色人不说大话,正如这河不奔涌、不咆哮,只是静静流淌。它将山间的清冽、林间的静谧、田间的丰饶,悄然送往人家的灶台与梦里,让人们在温饱中生出力量,在平凡中看见诗意。</p><p class="ql-block"> 我曾以为,远方才有风景,殊不知最动人的水色,就藏在一次次追问的鱼摊背后。那句“福禄河的鱼”,不是广告,是乡愁的密码。它提醒我,有些根,扎得深了,反而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直到某天,你真正站在河畔,听见水拍卵石的轻响,看见云影在波心缓缓移动,才恍然:原来我一直活在这条河的倒影里,我怎么还不知道呢?</p><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阳光将河面染成一片碎金。我们买来西瓜与哈密瓜,在岸边小亭中静坐品尝,话也渐渐少了。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些情绪,不必说出口。河水静静流着,像在替我们诉说那些童年未竟的想象、少年时的向往,以及到此地后才懂得的景致。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河水拉长,心也随着波光,缓缓沉淀。</p><p class="ql-block"> 人与一条河的相遇,往往不是靠计划,而是靠灵魂的牵引。我从小在百色长大,却直到今日才真正与福禄河面对面。可奇怪的是,当我第一眼望见它,竟觉得它早已认识我。那水波的节奏,像极了童年午睡时窗外蝉鸣的间隙;那河岸的弧度,仿佛是我小时候在课本空白处随手画出的曲线。原来,有些地方,你未踏足,却已在梦里来过千百回。</p><p class="ql-block"> 福禄河的“福”,不是喧闹的喜庆,而是静水流深的安稳。它不涨不落,不争不抢,却把两岸的稻田养得丰腴,把村妇洗衣的棒槌声衬得清脆。我看见一位老人坐在树荫下垂钓,鱼竿未动,他也不急,只是望着水面出神。那一刻我忽然懂了,他钓的或许不是鱼,而是时间本身。这条河教会人的,不是索取,而是等待——等一场雨后的清澈,等一季鱼群的归来,等生活慢慢显出它本来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我走到一簇竹林前,那竹子绿得沁人心脾,密密匝匝,连成一片碧海。它们扎根于河岸,坚韧挺拔,仿佛十级大风也难以撼动。这便是绿色的福气,是生命在静默中积蓄的力量。竹影婆娑,随风轻摆,像是在为这条河低吟一首无声的赞歌,诉说着坚韧与希望的永恒主题。</p><p class="ql-block"> 我们离开时,正午的阳光直照河面,整条河宛如一条流动的金带,熠熠生辉。岸边小摊仍在摆卖,一位卖鱼的妇人提着空篮走过,口中轻哼着本地小调,笑意盈盈。我忽然想追上去问一句:“今天的鱼,是福禄河的吗?”但终究没有开口。有些话,不必问出口,答案早已在心里。就像这条河,它不标榜自己是风景,却早已成为百色人心中最柔软的底色。</p><p class="ql-block"> 回城路上,车窗外的山影被阳光灼照,可我心里的福禄河却越来越清晰。它不再只是地图上的一条细线,也不再只是鱼摊上的一句吆喝。它是活的,是会记得人的。也许多年后,我还会记得今天的天气,记得吃了什么瓜,记得那个阳光碎金的午后,一条名叫“福禄”的河,用它最安静的方式,轻轻唤回了一个游子对故乡的凝望——原来故乡竟藏着如此令人迷恋的河。也许是我与福禄河的缘份到了,很感谢我的朋友,向我提出这样的邀请,也是趁着国家建设的步伐加快,选中了这块龙脉宝地,不然,就不知道再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亲临这世外桃源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如今,它已成为国家湿地公园,未来的建设步伐必将加快,这里将成为人们休闲游憩的乐园,生态也将得到更好的保护。可以预见,将来绿水更清,鱼群更繁,鸟鸣更欢,鲜花映照壮乡山水。福禄河,不仅是一条河,更是一方水土的灵魂所系。壮乡各族人民必将以深情与智慧,将它建设成生态文明与精神家园交相辉映的瑰宝之地。</p><p class="ql-block"> 2025.11.3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