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9月的天气仍带着盛夏的余威,热浪在平原上翻滚,可赵家山小学坐落在较高海拔的山坳里,山风穿林而过,倒有几分清爽。放学后,气温骤降,王灿批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本,便扛着锄头来到学校侧面的菜地——这段日子他把菜地扩了一倍,想着种些蔬菜改善伙食,节约些开支。方孝琴也来搭把手,她心思细,把菜地划成“田”字四格,分别种上萝卜、白菜、莴苣和一些调料。</p><p class="ql-block">这天,冬梅挎着竹篮路过,远远看见方孝琴蹲在地里拔草,王灿挑着水桶,正给刚冒芽的白菜苗浇水。水珠落在嫩绿的叶片上,折射着夕阳的光。冬梅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醋意说道:“孝琴姐,你和王老师一个种菜,一个挑水,真是天生的好搭档呢。”</p><p class="ql-block">方孝琴抬起身,额角挂着细汗,猜出了其中的含义,笑容大方又坦荡:“都是王老师辛苦,我不过是偶尔来帮帮忙。”话音刚落,就听见“哎呀”一声——王灿挑着水从田埂下坡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两桶水泼得干干净净,他双手抱着右脚,眉头拧成一团,不住地倒吸凉气,额头上的汗水瞬间浸湿了鬓发。</p><p class="ql-block">方孝琴和冬梅急忙跑过去。“怎么了?”冬梅蹲下身问道。“下坡没踩稳,脚……脚扭了。”王灿疼得声音发颤,试着动了动脚踝,又是一阵钻心的痛。冬梅见状,不由分说就攥住他的脚,顺时针拧了起来。“痛!痛!”王灿疼得大叫,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脸色都白了。</p><p class="ql-block"> “停!快停下!”方孝琴急忙制止,“这样乱揉会加重淤血和肿胀,得先冷敷!冬梅,你快去学校打盆凉水来!”冬梅愣了一下,连忙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脚步急促得带起一阵风。</p><p class="ql-block">方孝琴小心翼翼地帮王灿脱去布鞋,只见他的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皮肤泛着青黑,扭得不轻。她试着扶了扶王灿,可他一沾地就疼得直咧嘴,根本站不起来。方孝琴咬了咬牙,索性蹲下身,面对面,让王灿把双手搭在自己的颈后,再用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借着腰腹的力气奋力向上起身。王灿猝不及防,整个身体都贴在了方孝琴的身上,胸口恰好碰到她隔着薄薄的衬衫胸部,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和那柔软中带着坚挺的乳峰。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发间淡淡的香汗混着泥土的清新,直钻鼻腔。方孝琴一步一挪,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田埂的泥土里,好不容易才把王灿扶到田边的老槐树下,让他靠在树桩上坐下。</p><p class="ql-block">她自己则累得直喘气,白色的衬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身形优美的曲线。王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上。方孝琴却扭头望向远方的夕阳——云彩被落日的余晖染得热烈,有的像燃烧的火焰,有的像蓬松的棉絮,在天际铺展开一幅梦幻的晚霞图景,山风拂过,带着几分凉意。</p><p class="ql-block">没过多久,冬梅端着一盆凉水急匆匆地回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方孝琴接过水盆,小心地把王灿的脚浸入水中,又用手舀起水,不停地往肿胀的脚踝上浇,时不时抬头观察他的表情:“还疼得厉害吗?”王灿摇摇头,紧绷的眉头舒展了些:“好多了,没刚才那么钻心了。”</p><p class="ql-block">“这里面积了不少淤血和气,光冷敷不够,最好能找懂行的人把淤血抽出来。”方孝琴的声音不高,却恰好能让冬梅听见。冬梅抿了抿唇:“这得下山找医生才行,可现在天快黑了,山路不好走。”</p><p class="ql-block">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风也添了几分凉意。在方孝琴和冬梅的搀扶下,王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学校宿舍。冬梅见天已经黑透,又叮嘱了王灿几句,转身回了家。</p><p class="ql-block">宿舍里只剩下王灿一人,他正想躺下休息,门却被轻轻敲响了。打开门,竟是方孝琴,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玻璃瓶和一个洁白的瓷杯。这是她来到赵家山小学后,第一次踏进他的宿舍。王灿的宿舍格外简朴:一张木板床,一个褪色的行李箱,除此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靠墙摆着的一摞摞书,从课本到文学名著,整整齐齐地堆在桌角和床头。</p><p class="ql-block">“王老师,脚踝还疼吗?”方孝琴走进来,目光扫过那些书,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我来给你拔火罐试试,或许能好得快些。”不等王灿回应,她已经转身去拿桌上的酒精棉。</p><p class="ql-block">原来那小玻璃瓶是个空药瓶,瓷杯则是她从自己宿舍拿来的。只见她拿起瓷杯,猛地往地上一摔,瓷杯碎裂开来。她蹲下身,从碎片中挑出一块边缘最尖锐的,用酒精棉仔细擦拭消毒。“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她抬头看了王灿一眼,眼神认真又坚定。</p><p class="ql-block">王灿点点头,心里有些忐忑,却又莫名地信任她。方孝琴不再多言,手持瓷片,快速在他肿胀的脚踝上轻轻扎了几个小口子,动作干脆利落。接着,她又撕下一张纸,蘸了点酒精,点燃后快速丢进小玻璃瓶里。等火焰熄灭的瞬间,她立刻将瓶口紧紧按在刚扎过的伤口上。</p><p class="ql-block">不过片刻,就见玻璃瓶里渐渐出现了一些带血水的泡沫状东西,那是淤积的淤血和浊气。方孝琴就这样在脚踝的不同位置重复操作,换了几个瓶口,直到拔出的泡沫渐渐变少。王灿只觉得脚踝处一阵酸胀过后,原本紧绷的疼痛感竟消散了大半,忍不住兴奋地说:“好多了!真的好多了!孝琴,太谢谢你了!”王灿对方孝琴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方孝琴一阵脸红。</p><p class="ql-block">方孝琴收起玻璃瓶,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不用谢,能帮上你就好。”她低头收拾着地上的瓷片,一缕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王灿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这寂静的山夜里,悄然蔓延。</p><p class="ql-block">这一夜,王灿辗转难眠,一幕幕情景在脑中重现,王灿多次提醒自己:她刚结婚是有夫之人,别想入非非,窗外,山风不停地唱着夜曲,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才眯了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