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雅篇•小雅61－72）（五）

闲云野鹤

11月14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一

61、鱼 藻

鱼在在藻，有颁（fén）其首。王在在镐（gǎo），岂（kǎi）乐饮酒。

鱼在在藻，有莘（shēn）其尾。王在在镐（gǎo），饮酒乐岂（kǎi）。

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

译文:

群鱼水藻丛中游，游来游去见鱼首。周王住在镐京城，逍遥快乐饮美酒。

群鱼水藻丛中游，尾巴长长随波扭。周王住在镐京城，喝着美酒乐悠悠。

群鱼水藻丛中游，依傍蒲草好憩休。周王住在镐京城，宫室宏大好享受。

注释:

①颁（fén）：头大的样子。

②镐：镐京。

③岂（kǎi）乐：欢乐。

④莘（shēn）：尾巴长的样子。

⑤蒲：多年生草本植物，叶长而尖，多长在河滩上。

⑥那：安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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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鱼藻》在《小雅》的“雅正之音”中算是一个异类。这首诗文字朴实，却有一股清新之气，在语言技巧和结构方式以及总体风格上都和民谣非常接近。尤其是诗中的问答体式，更是直逼民歌的范式，足见民间文化对庙堂文化的渗透。

本诗通过“鱼在哪儿呢？鱼在水藻。王在哪儿呢？王在京镐”这样的一问一答，来强调不同的人要在不同的场所。这里通过两个“在”字的连用，形象地刻画出了鱼儿的欢快和周王的欢乐。

“有颁其首”、“有莘其尾”，这两句描绘了有着肥大的鱼头和长长的鱼尾的鱼，虽然诗中没有勾画出鱼的全体，但是一条在水藻之中忽隐忽现、往来出入的鱼的形象就这样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让人仿佛能够看见它们摇头摆尾、安乐自在的神态。“依于其蒲”这一句中通过一个“依”字，表现出鱼儿自足自乐地傍着蒲草游戏的样子，可以想象它们的逍遥自得。

每节的后两句是在写君王，“王在在镐”、“饮酒乐岂”这两句通过语序的颠倒，暗示了活动的顺序以及因果。“岂乐饮酒”、“饮酒岂乐”这两句通过直陈情状来描述君王的欢声快语，这就和朝廷宴饮的场景以及气氛合拍得严丝合缝。最后一句“有那其居”，则将周王安然自处的神态描绘得生动形象，如在目前。在对大王居所无限赞叹的同时，也和前两节的因果关系相照应上了。

一问一答，自问自答的写作方式，显得真实自然，形象动人，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感情色彩。诗中将“鱼在在藻”和“王在在镐”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画面放在一起，让我们可以自然想象到君王的悠闲自得，就像是水中游着的鱼一样。

《郑笺》曾这样说过：“以在藻依蒲为鱼之得所，兴武王之时民亦得所。”综观全诗，不能肯定《鱼藻》这首诗所描写的是不是武王，但是可以想到诗中被诗人所吟唱的鱼应该就是指当时的百姓，诗人是在借鱼咏民，以鱼喻民。

这样就将这原本看上去并没有关系的画面联系到了一起，因为君王的贤德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同时天下的安定也使得周王可以安然地住在京镐，过着太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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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5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二

62、采 菽（shū）

采菽采菽，筐之筥（jǔ）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gǔn）及黼（fǔ）。

觱（bì）沸槛泉，言采其芹。君子来朝，言观其旂（qí）。其旂淠淠（pèi），鸾声嘒嘒（huì）。载骖（cān）载驷，君子所届。

赤芾（fú）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shū），天子所予。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yōu ）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汎汎(fàn)杨舟，绋纚（fú lí）维之。乐只君子，天子葵之。乐只君子，福禄膍（pí）之。优哉游哉，亦是戾（lì）矣。

译文:

采大豆呀采大豆，用筐用筥里面盛。诸侯君子来朝见，王用什么将他赠？纵没什么将他赠，路车驷马给他乘。还用什么将他赠？龙袍绣衣已制成。

翻腾喷涌泉水边，我去采下水中芹。诸侯君子来朝见，看那旗帜渐渐近。他们旗帜猎猎扬，鸾铃传来真动听。三马四马驾大车，远方诸侯已来临。

红色护膝大腿上，裹腿在下斜着绑。不致怠慢不骄狂，天子因此有赐赏。诸侯君子真快乐，天子策命颁给他。诸侯君子真快乐，又有福禄赐予他。

柞树枝条一丛丛，它的叶子密密浓。诸侯君子真快乐，镇邦定国天子重。诸侯君子真快乐，万种福分来聚拢。左右属国善治理，于是他们都顺从。

杨木船儿水中漂，索缆系住不会跑。诸侯君子真快乐，天子量才用以道。诸侯君子真快乐，福禄厚赐好关照。从容不迫很自在，生活安定多逍遥。

注释:

①菽（shū）：大豆。

②筥（jǔ）：亦筐也，方者为筐，圆者为筥。

③路车：即辂车，古时天子或诸侯所乘。

④玄衮（gǔn）：浅黑画卷龙袍。黼（fǔ）：绣在礼服上的黑白相间的斧形花纹。

⑤觱（bì）沸：泉水涌出的样子。槛泉：正向上涌出之泉。

⑥淠（pèi）淠：旗帜飘动。

⑦鸾：一种铃。嚖（huì）嚖：铃声有节奏。

⑧届：到。

⑨芾（fú）：蔽膝。

⑩邪幅：像绑腿。

⑪纾：怠慢。

⑫只：语助词。

⑬申：重复。

⑭殿：镇抚。

⑮平平：闲雅。

⑯绋（fú）：粗大的绳索。纚lí：系，拴。

⑰葵：通“揆”，度量。

⑱膍（pí）：厚赐。

⑲优哉游哉：悠闲自得的样子。

⑳戾（lì）：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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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采菽》这首诗通过从未见诸侯时的思念之情，到远远看到诸侯来到，再到靠近看到诸侯的仪态，到最后对诸侯们功绩和福禄的颂扬之情，描绘了一幅春秋时代诸侯朝见天子时的历史画卷，气势磅礴，生动形象，十分吸引人。

开篇，作者知道就要到诸侯们朝见天子的日子了，周天子为了接待这些诸侯，已经开始为他们准备礼物了。身为一名大夫，他在猜想这些诸侯会进献什么样的礼物给周天子。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那些采菽的姑娘们连连去采菽，竟然已经把圆筐方筐都装得满满的了，这一句就表明天子给诸侯们的赏赐是非常丰盛的。“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这句疑问引出的答案告诉我们，天子赏赐给诸侯的礼物竟然就是“路车乘马”，还有“花纹礼服描龙裳”。

为了朝拜天子，诸侯们陆续离开了自己的封地，因为诸侯众多，所以声势十分浩大，场面异常壮观。“觱沸槛泉，言采其芹”这两句，用槛泉旁必有芹菜这样的特点来比兴君子来朝时也一定有仪仗队相伴。

在车马未到时，人们就已经远远见到风中“淠淠”的旗影、就听到了诸侯的“嘒嘒”的鸾铃之声由远及近，这些都是诸侯威仪的表现。“载骖载驷，君子所届”，说明豪华的马车在官道上奔驰，驷马或骖乘井然前行，滚滚烟尘留在了它们的身后，威仪显赫的诸侯们来到了宫廷。

陆续来到王宫的诸侯们，穿着特有的服饰，“赤红蔽膝垂腿侧，裹腿斜缠真利整”，赤色的护膝，裹腿的斜布是十分符合当时礼仪的装饰，他们不急不慢、从容行礼，这样的仪态让天子很满意，他们得到了天子的恩赐。“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四句就是从诗人看到的角度来写的，得到天子赏赐的诸侯们心花怒放。这几句既是诗人的恭维同时又起到引出下文的作用。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用柞树枝条长得非常长，绿叶繁茂的兴旺来比兴天下的繁盛局面和诸侯的非凡功绩。诗人自豪于周王朝坐拥天下，国运昌盛，他认为是因为有天子的治理，天下才能如此繁荣。可以说，这是对周朝的歌功颂德，同时也表明了诸侯们的想法。“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平平左右，亦是率从”则点明了诸侯们的态度，他们愿意为天子镇守邦国，并许诺天子，会协助他治理其他的邻邦，帮助周国更加兴盛。

“汎汎柏舟，绋纚维之”，一句中“汎汎杨舟”指的是诸侯，“绋纚维之”则是在说诸侯与天子的关系。诸侯和天子之间是相互依赖着的，他们的利益是紧紧维系在一起的。诸侯们帮助天子治国安邦，天子则将丰厚的奖赏赐给诸侯们。他们以统治者内部相互依存的关系共生着。“优哉游哉，亦是戾矣”，这两句充分表现出作者对诸侯安居优游的艳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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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6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三

63、角 弓

骍骍（xīn）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xū）远矣。

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傚（xiào）矣。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yù）。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

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如食宜饇（yù），如酌孔取。

毋教猱（náo）升木，如涂涂附。君子有徽猷（huī yóu），小人与属。

雨雪瀌瀌（biāo），见晛（xiàn）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 (lóu)骄。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

译文:

角弓精心调整好，弦弛便向反面转。兄弟婚姻一家人，不要相互太疏远。

你和兄弟太疏远，百姓都会跟着干。你是这样去教导，百姓都会跟着跑。

彼此和睦亲兄弟，感情深厚少怨怒。彼此不和亲兄弟，相互残害全不顾。

有些人心不善良，相互怨恨另一方。接受爵禄不谦让，轮到自己道理忘。

老马当作马驹使，不念后果会如何。如给饭吃要吃饱，酌酒最好量适合。

不教猴子会爬树，好比泥上沾泥土。君子如果有美德，小人自然来依附。

雪花落下满天飘，一见阳光全融销。小人不肯示谦恭，反而屡屡要骄傲。

雪花落下飘悠悠，一见阳光化水流。小人无礼貌粗野，我心因此多烦忧。

注释:

①骍（xīn）骍：弦和弓调和的样子。

②翩其：自然地。反矣：弹弓弦，弓弦自然会回弹。

③昏姻：姻亲关系。

④胥：相。

⑤胥：皆。

⑥令：善。

⑦绰绰：宽裕舒缓的样子。

⑧瘉（yù）：病，此指残害。

⑨至于：直到。

⑩饇（yù）：饱。

⑪孔：恰如其分。

⑫猱（náo）：猿类，善攀援。

⑬如涂涂附：在污泥上面涂一层污泥。

⑭徽：美。猷：道。

⑮与：从，属，依附。

⑯瀌（biāo）瀌：下雪很盛的样子。

⑰晛（xiàn）：日气。

⑱莫肯下遗：不肯谦下。

⑲式：用，因也。居：通“倨”，傲慢。娄：收敛。

⑳浮浮：与“瀌瀌”义同。

㉑髦：古代对西南少数民族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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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这两句，是通过角弓不能够松弛来比喻兄弟之间是不应该疏远的。在贵族内部矛盾斗争，内忧外患之时，兄弟之间一定不要疏远兄弟而亲近小人。“兄弟昏姻”这一句应该是同宗兄弟，同宗兄弟之间一定要团结。所以“兄弟昏姻，无胥远矣”是全诗的主题句，它统领全文，以下各节都是在论述这两句的内容。只有大家拧成一根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才能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本节的内容虽然是劝谏和教诲，但因为都是直率恳切的语言，所以显得非常亲切。

兄弟疏远，互不亲善，终将导致兄弟自相戕害。“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傚矣”，这四句的结尾都是语气词，这是父兄的口气，这样的写法显得语重心长，有很强的告诫作用。如果君王都开始和自己的兄弟疏远，那么以君王为楷模的百姓一定会上行下效，这样天下就会教化不存。接下来，通过兄弟之间和睦与不和睦的两种不同结果来达到说服劝诫君王的目的。作为君王要做到兄弟之间泰然自得的和睦相处，不能和兄弟相互残害。

诗人继续通过现实中人不责己的小人做法已经蔚然成风的现象来告诉君王这就是他疏远兄弟的恶果。“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这几句就是在说兄弟之间交恶，它们相互怨怒，不顾礼仪道德，为了争爵禄地位相互斗争，因为一些蝇头小利便忘记了应有的大德。

诗人告诫周王只有他自身的行为合乎礼仪了，才能正确引导人民相亲为善。“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以物喻人，显示老少颠倒的荒唐，惟妙惟肖地运用王室父兄的神情口吻来表现心中所感所想，愤激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如食宜饇，如酌孔取”，两句是教导君王如何敬老，正面告诉他养老之道。

“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这两句说明猿猴是天生就会上树的，泥巴涂在泥上自然就会粘得很牢，以此比喻本性无德的小人，善于攀附，即使不去招惹他，他也会主动来攀附。最后两句“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从正面劝诫，希望周王具有美德，这样百姓也会改变恶习，变得相亲为善。

本诗希望君主能够像个君子，亲近兄弟而疏远小人，成为一名优秀的君主。当他的耳边再也没有小人们在肆意聒噪，那么他曾经泯灭的良知一定会复苏，这样兄弟能够重归于好，天下也将变得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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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7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四

64、菀（yù）柳

有菀（yù）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暱（nì）焉。俾（bǐ）予靖之，后予极焉。

有菀者柳，不尚愒（qì）焉。上帝甚蹈，无自瘵（zhài）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

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hé）予靖之，居以凶矜（jīn）。

译文:

一株柳树很茂盛，不要依傍去休息。上帝心思反覆多，不要和他太亲密。当初让我谋国政，而后受罚遭排挤。一株柳树很茂盛，不要依傍寻阴凉。上帝心思反覆多，不要自己找祸殃。当初让我谋国政，如今放逐到远方。鸟儿即使飞得高，还要依附在青天。那人心狠不可测，走到何处是极限？为何要我谋国政，反又突兀遭凶险？

注释:

①菀（yù）：树木茂盛。

②尚：庶几。

③蹈：动，变化无常。

④暱（nì）：亲近。

⑤靖：安定。

⑥极：同“殛”，诛杀。

⑦愒（qì）：休息。

⑧瘵（zhài）：接近。

⑨迈：行，指放逐。

⑩傅：至。

⑪居以凶矜：他必置我于凶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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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菀柳》一诗的作者，是一位耿直而愤激的官吏，他才华卓著但未被重用，冷眼于当朝的黑暗统治，不满君主暴虐无常，悲慨至极；可能他还受到了难以言说的不公平待遇，非常伤心失望，于是作歌警醒同事和世人，让他们警惕无道的君主，千万不要前去亲近。

首章以“有菀者柳，不尚息焉”起兴，作者使用祈使语气，劈面直陈、突兀强硬，产生极强的表达效果，发人深省。一方面，诗句传达出诗人强烈的愤懑之情；另一方面，这样的开头也让读者感到一丝茫然不解，产生进一步追问缘由的兴趣。在炎热的夏季，四处骄阳似火，唯有茂盛粗大的垂柳撑起一片绿荫，营建出一座温馨凉爽的避暑胜地，让人观之便无限欣喜，但作者为什么说不可以进去休憩呢？并且还如此绝对、信誓旦旦，让人听罢心生犹豫和畏惧。

在这里，作者用柳荫的阴凉，比喻君主之侧貌似光彩舒适，君主的位高权重，正如柳树的粗大茂盛，会让很多人产生亲近、寻求庇护的欲望，但殊不知，那里凶险无比，并非真的好去处。这种先设疑问的写法，便于下一步的铺展和分析，也利于读者在不经意间对诗人所陈之事增加印象，引起其情感上的共鸣。

接下来的两句，作者就所陈之事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上帝甚蹈，无自暱焉。”君主太过暴虐无常，心狠手辣，朝令夕改，危险至极，万万不可亲近，否则必然自招祸害，甚至最终弄得性命不保。然后，作者唯恐未能说尽，也担心旁人不信，又现身说法，用自己的经历警醒旁人：“俾予靖之，后予极焉。”当初君主请作者入朝，共商国事，一团和气，但时日未久，君主就莫名其妙地将其责罚，使其饱受苦楚。此章每句结尾都为“焉”字，呼告语气强烈得无以复加。

作者一经倾诉，便扯开了往日久经潜藏的话题，心中感慨喷涌而出，此刻心潮澎湃，怨怒正盛，单单一章的呼告当然无法尽数消解。于是，在第二章中，作者继续一吐为快。诗作运用回环复沓的艺术手法，两章结构相同、内容相似，仅易数字，反复咏叹，以相似的语调和口吻，进一步强化诗人的谆谆告诫和拳拳用心，感染力获得无限叠加，情感势头迅速高涨。

前两章的感情蓄积，使诗人的视野、胸怀变得无限开阔，他昂头看天，看到振翅高飞的鸟儿，心有所思，话语变得更加激切。在此基础上，诗人笔锋转向，由对众人的诉说警戒，变为了对统治者的怒斥，将众人远远抛开，把所陈言语的对象直指统治者：“有鸟高飞，亦傅于天。”作者以所看到的鸟儿比兴，着眼其飞行高度，言其再高也有限度，不会高过苍苍青天。而统治者的心思却丝毫没有限度，反复无常，不可推测。

“彼人之心，于何其臻”，反问的语气，斥责的口吻，显示出作者对其德不称其位的反感和抨击。最后，作者又一次地提及自己的悲惨遭遇，“曷予靖之，居以凶矜”，往日的痛苦经历总是不停地浮现脑海，作者的内心定然时刻未能安宁，其受到的苦楚定然非比寻常。他对于统治者的质问，虽显得过于单刀直入、激切无比，却是有因可循，情有可原。

诗作情感激烈、说理严谨，以事实服人，通过比拟、警戒、劝告、直陈等多种表现手法，传递出诗人的拳拳真情和无限怨恨。结构上，一气呵成，脉络清晰，上下连贯，以气御文，产生了极大的情感效果。作者通过寥寥数十字，将一个不得人心的君主以及一位严词质问的受难诗人形象，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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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8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五

65、都人士

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

彼都人士，台笠缁撮（zī cuō）。彼君子女，绸直如发。我不见兮，我心不说（yuè）。

彼都人士，充耳琇（xiù）实。彼君子女，谓之尹吉。我不见兮，我心苑（yù）结。

彼都人士，垂带而厉。彼君子女，卷发如虿（chài）。我不见兮，言从之迈。

匪伊垂之，带则有余。匪伊卷之，发则有旟（yú）。我不见兮，云何盱（xū）矣。

译文:

当日京都的人士，穿着狐裘毛色黄。他们仪容没改变，说话出口就成章。回到西周旧都城，引得万民仰首望。

当日京都的人士，头戴草笠丝带飘。娴雅端庄君子女，稠密头发如丝绦。不见往日的景象，心里郁闷又苦恼。

当日京都的人士，塞耳晶莹真漂亮。娴雅端庄君子女，人称尹吉好姑娘。不见往日的景象，心中郁郁实难忘。

当日京都的人士，丝绦下垂身边飘。娴雅端庄君子女，卷发犹如蝎尾翘。不见往日的景象，跟随他们身后瞧。

不是故意垂丝带，丝带本来有余长。不是故意卷曲发，头发本来向上扬。不见往日的景象，心情怎能不忧伤。

注释:

①缁撮：缁布冠。

②绸：密，[插图]密。

③说（yuè）：同“悦”。

④琇（xiù）：一种宝石。

⑤尹吉：当时的两个大姓。

⑥苑：郁结。

⑦厉：带之垂者。

⑧虿（chài）：蝎类的一种。长尾曰虿，短尾曰蝎。

⑨旟（yú）：上扬。

⑩盱（xū）：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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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西周末年，因为周幽王的荒淫奢靡，致使周王朝的诸侯群臣都离心离德了，之后周朝东撤迁都，此后周氏便苟延残喘气息奄奄，西都镐京的遗民都变成异族的奴隶，周氏再也没有了昔日的辉煌。作者看着从前都穿着华丽服饰的男女如今穿着怪异服饰，感到十分无奈和痛苦。他的惆怅之情无法直抒出来，对新的统治者的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只能通过“人物仪容之美”，来表现他对“文物声明之盛”时期的追忆，希望昔日的情景“行归于周”，是真正的“万民所望”。

全诗共有五节，每节六句。全诗在直接平淡的叙述中寄寓着作者浓烈的感情。诗人渴望“都人士”能够“行归于周”，反映出沦于异族铁蹄之下的遗民的心声。“彼都人士”中的“彼”字蕴含着诗人对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的感慨。当人们看到这样的诗句之后，脑海中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经历过战乱之苦的老人用他苍老的声音向他的后代们说：“那个时候的京都人士啊。穿着狐裘黄黄的衣着，举止得体，出言有章，不管怎么看，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他们都是雍容典雅，合乎礼仪的。”这样的描写其言外之意就是反讽现在生活在这里的人，完全不能和原来的京都人士同日而语。“行归于周，万民所望”，这两句充分表现了人们渴望重新回到昔日周都的心情，想要过安定昌隆的生活，渴望回到那个讲究礼仪的时代。

那时，男子的典型头饰是草笠和缁布冠，女子的典型头饰是密密直直的头发。他们的耳朵上带着漂亮的宝石饰物，充满贵族的气派。这些优雅的人就是当时的名门望族尹氏和吉氏。但是在当时非常常见的场景，在今天却再也看不到了。

诗中反复提到“都人士”和“君子女”的“仪容之美”，这些都是当时的民族文化。中国历史许多民族的消失，并不是因为种族的灭亡，而是因为他们的文化灭亡。对于民族文化的丢失，诗人感到十分伤心。

本诗通过表现昔日都城男女的仪容之美，展现了周王朝曾经的繁荣昌盛，同时表现出作者对如今在外族的入侵之下华夏文化逐渐衰微的心痛，最终作者发出了“我心苑结”、“云何盱矣”的感慨。在表现手法上，诗人一直在描写昔日京都男女的衣饰仪态之美，让读者从诗歌中感受到过去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将那种今昔盛衰之感直接传递给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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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9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六

66、采 绿

终朝采绿，不盈一匊（jū）。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chān）。五日为期，六日不詹（zhān）。

之子于狩（shòu），言韔（chàng）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

其钓维何？维鲂（fáng）及鱮（xù）。维鲂及鱮（xù），薄言观者。

译文:

整天在外采荩草，采了一捧还不到。我的头发乱蓬蓬，赶快回家洗沐好。

整天在外采蓼蓝，一衣兜也没采满。本来说好五天归，过了六天不回还。

此人外出去狩猎，我就为他装弓箭。此人外出去垂钓，我就为他理好线。

他所钓的是什么？鳊鱼鲢鱼真不错。鳊鱼鲢鱼真不错，竟然钓到这么多。

注释:

①绿：草名，即荩草。

②匊（jū）：同“掬”，两手合捧。

③襜（chān）：围裙。

④詹：至也。

⑤韔（chàng）：弓袋，此处用作动词。

⑥观：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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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采绿》一诗描写了妇人对外出逾期不回的丈夫的思念。全诗从采草写起，“终朝采绿，不盈一匊”，这样的描写表现出了思妇的心不在焉。她神情不安，无心梳洗打扮，当她想到丈夫要回来时，才开始沐浴打扮，但是本来约好日期回来的丈夫却没有如期归来，这让妻子变得更加不安了，她精神恍惚，想象着丈夫已经回来了，并日夜陪伴着丈夫。妻子的想象愈美好，就反衬了现实的愈凄苦，更表现出了妻子思念的强烈。

前两节字句基本相同，变化较小，有一种重叠复沓的结构，构成了全诗的回环往复的音乐美。全诗可以分成两部分：前两节为第一部分，主要描写现实生活，后两节为第二部分，主要描写妻子的想象生活。这样一实一虚的生活描写强化了妇人的思念。

第一节是写女子手里虽然在采绿草，但是她的心已经飞越了几重山水，去寻找她的丈夫去了。诗中没有直接说出女子思念的是什么，而是说她“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她的长发蜷曲乱蓬蓬，因为丈夫不在，无人欣赏。后来她又急忙要回家梳洗，是因为她的丈夫随时都可能回来。为了让丈夫看到她美好的一面，她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可见女子思念的就是自己的丈夫。

第二节的“五日为期，六日不詹”说明了女子精神恍惚的原因，她担心着没有如期归来的丈夫。郑笺关于“五日”、“六日”的解释是：“五月之日”、“六月之日”，这种说法比较符合诗意，因为丈夫和女子约定的是五月之日就会回家，所以在约定之日后的每一天，女子都在思念自己的丈夫，所以也就无心采绿草了。“五日为期，六日不詹”进一步交代了女子反常行为的原因。

这两节的内容仅用了寥寥数语，就将一个鲜活的思妇形象描绘了出来，其中既有声音，又有动态，还有思绪中的波澜。同时，诗中没有提及女子丈夫外出未归的原因，这就令人产生了无限的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情深意切的妻子坐卧不安心神不定，以至于茶食无心，无意梳妆。戍边、经商等都可以成为原因，这也增加了诗的韵味。

第三节写女子的丈夫去捕鱼和打猎，女子跟随在丈夫身边，丈夫打猎，就替他装弓箭；丈夫捕鱼，就为他整理钓线。尽管只是想象，但本节的描写跳出了闺怨的套路，表现出了一种甜蜜之情。这时丈夫尚未归来，可见一旦丈夫真的归来了，妻子的喜悦将更加无以言表。

第四节的内容承接了上一节的“钓”，妻子想象丈夫钓了很多的鱼，并赞美自己的丈夫十分能干。

通过这首诗，可以感到诗人夫妻的恩爱之情，丈夫为了生活在外奔波，妻子留在家中思念丈夫的同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相信丈夫和自己是同心同德的，丈夫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和自己过那种打猎捕鱼的悠闲生活。

本诗虚实结合，采用四言句式，带有很强的节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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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0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七

67、黍 苗

芃芃（péng）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shào）伯劳之。

我任我辇（niǎn），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原隰（xí）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译文:

黍苗长得真茂盛，好雨滋润苗青青。众人南行路途遥，召伯慰劳有真情。我挽辇来你肩扛，我扶车来你牵牛。出行任务已完成，何不今日回家走。我驾御车你步行，我身在师你在旅。出行任务已完成，何不今日回家去。快速严整修谢邑，召伯苦心来经营。威武师旅去施工，召伯经心来组成。高田低地已修平，井泉河流已疏清。召伯治谢大功成，宣王心里得安宁。

注释:

①芃（péng）芃：草木繁盛的样子。

②辇：推车。

③集：完成。

④盖：同“盍”，何不。

⑤肃肃：严正的样子。功：工程。

⑥烈烈：威武的样子。

⑦原：高平之地。隰：低湿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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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芃芃”这一叠词的应用，以及雨露润苗场景的描画，使得诗作多了几许轻松的抒情味，将全篇笼罩在舒缓悠扬的田园氛围中。黍苗得到雨水滋润、生长最盛之时，是在春夏之交，由此作者又在不经意间点明了南行的时间，一箭双雕。黍苗受到雨水的滋养得以繁盛，同样，南行众人得召伯抚慰，士气振奋，谢邑营建得又快又好。在当时那个时代，南行路途之遥远、跋涉之艰，不言自明，但有召伯慰劳，众人心甘情愿，足显召伯地位之崇、威望之高。

到达目的地，大家齐心协力，共筑谢城。因为生产力落后，人员少，规模大，当城池筑好之后，转眼间已经数年之久，工人们无法归家，思乡之情强自隐忍，如今都悉数表达了出来。“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徒我御，我师我旅”，四字短句中同一格式反复出现，反映出气氛的急促紧张，役夫们分工严密、合作有序、规整统一。这种局面的出现，是因为有召公做主持，众人的情绪得到了充分调动：有拉车的、有驾牛的、有步行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这两部分可理解为人们在完工之后，对劳动过程的回忆，也可以理解为对召伯组织能力和规划能力的赞美。

通过艰苦卓绝的劳动，终于“我行既集”，建成了规模宏大的谢城，大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盖云归哉”、“盖云归处”，筑成而思归，众人异口同声地反复吟诵，是思乡情绪真实而自然的流露，包蕴着抑制不住的欢喜与无限欣慰，也反映了工期之长，以及众徒役对自己的亲人的无限眷恋之情。然而，尽管思乡之情非常急切，但众人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怨怒之气，召伯作为人们的精神领袖，确实是深得民心。这也表现出作者驾驭文字的水平之高，既能将众人的急切描摹得淋漓尽致，又能保证全诗赞美召伯的核心主旨和欢快舒缓而又和谐的统一氛围。

营治谢邑的工程能够迅速地完工，召伯的治理有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作者通过对偶的规整结构，热切颂扬了召伯的组织才能：将如此规模的徒役有序地组织起来，并且充分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使每个人都能甘心出力，这是非常困难的，足见召伯的不同凡响。此章是上文具体事由和场面的总说和提炼，与第二、三章相照应，“肃肃谢功”对应“我任我辇”，“烈烈征师”对应“我师我旅”，在结构安排上颇具匠心，也反映出雅诗雅正严整的特点。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绝非仅仅修筑了城池，还为谢邑平整了田地，清理疏导了河道，营造了必要的生存环境，昔日的不毛之地成了繁衍生息的居所，农业得到了发展。农业文明在当时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原本是蛮夷之地的南方，如今步入文明阶段，显示着召伯此举具有开化之功。“召伯有成，王心则宁”，篇末点题，用君王的权威肯定了召伯的功绩。

本诗依循时间顺序，按情节发展叙写来龙去脉，言简而意赅，但它传达出这样一种深刻的治国思想：威望、品德比政策、高压更重要，柔性的御民方式更能显出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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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1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八

68、隰（xí） 桑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nuó）。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wò）。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译文:

洼地桑树多婀娜，叶儿茂盛掩枝柯。见到我是那人儿，快乐滋味无法说！

洼地桑树多婀娜，枝柔叶嫩舞婆娑。见到我是那人儿，如何叫我不快活！

洼地桑树多婀娜，叶儿碧绿密又多。见到我是那人儿，情话绵绵难尽说。

爱你爱在内心窝，何不情意向你说？心中把你深藏起，哪有一日忘记过？

注释:

①隰：低湿的地方。阿：美。

②难（nuó）：盛。

③君子：指所爱者。

④沃：柔美。

⑤幽：青黑色。

⑥胶：牢固。

⑦遐：何。谓：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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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隰桑》一诗，历来有两种解释，一种基于其内容，被视为爱情诗，一位年少的怀春女子，对所爱男子百般痴想，但不敢向其诉说；另一种被视为是周文王被拘七年，最终从羑里被释返回周国时，人们所作的欢迎之歌。两种解释都非常合理、圆熟自然，显示了诗歌的开放性和蕴藉性。

“爱情诗”的说法，为诗作披上了一抹旖旎、热烈又伤感的色彩。作者以桑树起兴，“隰桑有阿，其叶有难”，各章相似的开端，勾勒出一种明丽而又浓郁的氛围：低洼潮湿的土地上，生长着一片美丽的桑林，桑树枝干粗壮、树叶繁茂，一片生机勃勃。阳光和暖明媚，普照着绿茵茵的世界，不时有阵阵清风吹过，桑林神秘地飒飒低语，鸟儿欢快地呢喃，植物旺盛地生长，空气中充满氤氲、青葱的气息。如此的桑林，为情人幽会提供了一个寂静美好的场所，少男少女在此情语绵绵，极尽欢乐，羞涩的女子，一改往日的缄默，主动说出心中的愉悦：“既见君子，其乐如何？”诗作前三章回环复沓，把这种情境和心情描绘得淋漓尽致。

然而，这种美好却并非真实景状。第四章中，作者写道：“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语气和场景倏然变换：心中的爱意，为什么不说呢？只是把它深深地潜藏，每天都不能忘怀。原来，幽会的场景只是作者美好的想象。怀春的她孤身一人，深入桑林深处，在树下休憩，这种美好的环境和氛围，使她心有所感，又想起了自己日日思恋的男子，幻想着两个人在此幽会。她没有勇气去表达自己的爱慕，只是痴痴地暗恋，最后又百般埋怨自己的怯懦，显示出那美好、真挚、纯粹又娇弱的心灵。

每次见到情人时，树叶都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主人公的心情也各不相同。第一章讲叶子很茂盛，心情很快乐；第二章描写叶子的柔美，然后用很强的反问语气，表现快乐的程度悄然提升；第三章树叶变得墨绿，女子对情人的思念更加牢固。桑叶的柔美，肥厚，进而墨绿，象征女子感情的层层深入，也表现出女子不是仅仅幻想过一次，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日日思念。

“爱情诗”的解法，美好而又感人，但有些人却提出了异议，因为《小雅》是在宴会上唱的雅乐，暗恋的内容显然不符合公开场合。他们从历史史实入手，主张这是在周文王从羑里返回周国后，族人们为了欢迎他，在宴会上唱的一首雅歌，诗中反映的并非女子的暗恋，而是人们对于文王的想念和牵挂。族人盼望文王回国，时日已久，现在得偿心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以原隰里的桑树起兴，抒发相会后的开心。桑树的位置在“隰”地，比喻族人迁到了原隰；桑树的繁茂和生长，暗喻他们迁移后的繁荣壮大。“遐不谓矣”，意思是说：“文王被关押七年，在此过程中，因为路途遥远，众人的爱戴之情无法表达。”但紧跟着，作者又说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众人对于文王的感情，一直深埋在心中，没有一刻忘怀！寥寥数句，尽显众人对文王无尽的敬爱和忠诚。

我们常走在生命的分岔口，此时，选择一个就意味着丧失其他的可能，未免悲戚伤感。但艺术却不一样，它的包容性可以驾驭多种解读，使读者能够在同一地点领略到多种多样迥然各异的风光，尽情享受丰赡的视听、想象盛宴。正如这篇《隰桑》，蕴含着儿女情长，也驾驭着君臣政治，诉说出婉转纠结，也传达出举国欢庆，各种不一样的美好，都聚拢在这方寸之间，营养了国人千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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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3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六十九

69、白 华

白华菅（jiān）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英英白云，露彼菅（jiān）茅。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滮（biāo）池北流，浸彼稻田。啸歌伤怀，念彼硕人。

樵彼桑薪，卬（áng）烘于煁（shén）。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念子懆懆（cǎo），视我迈迈。

有鹙（qiū）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鸳鸯在梁，戢（jí）其左翼。之子无良，二三其德。

有扁斯石，履（lǚ）之卑兮。之子之远，俾我疧（qí）兮。

译文:

芬芳菅草开白花，白茅束好送给他。如今这人去远方，使我孤独守空房。

浓浓云雾空中飘，沾湿菅草和丝茅。我的命运多艰难，他还不如云露好。

滮水缓缓向北流，浸润稻田绿油油。边号边歌心伤痛，思念那人在心头。

砍那桑枝作柴薪，烧在灶里暖在身。想起那个健美人，实在让我伤透心。

宫内敲起大乐钟，声音必定外面闻。怀念使我神不宁，你却视我如路人。

丑恶秃骛在鱼梁，高洁白鹤在树林。想起那个健美人，实在煎熬我的心。

一对鸳鸯在鱼梁，嘴插翅下睡得香。可恨这人没良心，转眼之间把我忘。

扁扁平平乘车石，虽然低下有人踩。恨他离我如此远，让我痛苦实难挨。

注释:

①菅（jiān）：多年生草本植物。

②天步：天运，命运。

③犹：可。

④滮（biāo）：水名，在今陕西。

⑤卬：我。煁（shén）：越冬烘火之行灶。

⑥懆（cǎo）懆：愁苦不安。

⑦迈迈：不高兴。

⑧鹙（qiū）：水鸟名，头与颈无毛，似鹤。梁：鱼梁，拦鱼的水坝。

⑨疧（qí）：因忧愁而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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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诗经》中有很多关于弃妇的诗，《白华》就是其中的一首。这位被抛弃的妇女应该是一位贵族妇女。全诗语言委婉曲折，充分表达了诗人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使读者如闻其诉，深受感动。

诗中大量含意委婉的比兴，抒发了失意女子的真实感情。首节以咏叹开始，三句都用“兮”字来结尾，最后一节以咏叹终，同样也用“兮”字来结尾。中间各节大多语气急促，气势磅礴。诗人用菅草和白茅起兴，通过表现白花的菅草白茅相互缠绕来映射情人、夫妇之间应该亲密相伴，相亲相爱。菅草白华以及茅草之白都是象征着纯洁与和谐的爱情。

被抛弃的妇人看到被白茅草捆起来的菅草时，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她感叹本应亲密无间、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夫妻却渐行渐远，自己被丈夫遗弃，再也不能和他团聚了，柔情蜜意什么的已经变得可望而不可即了，这样悲痛的心情通过“之子之远，俾我独兮”充分表现了出来，使人深切感受到了全诗那凄婉而让人心寒的悲剧基调。

接下来，诗人用能化雨滋润菅草和茅草的飘浮的白云起兴，喻示本应和谐相处的情人违背了常理，丈夫不再与妻子休戚与共了。通过诗句的描绘可以看到，白云化雨，遮盖了所有的菅茅，没有任何的偏私。自然就是这样一视同仁没有偏爱的，但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却做不到这一点。丈夫抛弃了应该同舟共济祸福与共的结发妻子，叫人悲愤难当。

滮池的水慢慢地向北流，可以灌溉万顷稻田，但是人的恩泽却不能长久存在，无情丈夫对妻子十分的薄情寡义。诗人“啸歌伤怀”，尽管她被抛弃了，可是心地善良的她仍然从内心深处怀念着自己的丈夫。诗人用池水灌溉稻田来比兴妇人无人相顾的凄凉处境。

女子本以为自己可以过上美满幸福的日子，然而事与愿违；女子就像是那原本应是妇女用来养蚕缫丝的桑树被当成烧火的薪柴一样，被丈夫无情地抛弃，心里万分悲伤。

宫廷里的钟鼓声，悠扬传播，一直传到遥远的地方，就这样丈夫无情抛弃结发妻子的家丑，随着钟声不断地宣扬着，天下的有识之士都将会谴责那个负心的丈夫，但是不明事理的人大概会说这一切都是留不住丈夫心的妻子的过错。伤心的女子对于自己将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这件事，感到十分尴尬与颤怵。即使到这个时候她还担心着丈夫，于是有了“念子懆懆”的弃妇，但是一想到丈夫对自己的嫌弃，她又感叹丈夫“视我迈迈”的冷酷无情。这样的对比，更使得被抛弃的女子的温顺善良和丈夫的轻薄无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鹤与鹙虽然都是以鱼类为食的水鸟，但性格确是不相同的。鹙生性贪婪而猛恶，喜好独霸鱼梁；鹤生性柔顺而和善，不喜争夺，这样两种水鸟在一起的结果就是鹙饱而鹤饿。丈夫的新欢就是那贪婪而猛恶的鹙鸟，弃妇就是那温顺的鹤。所以，只要女子一想到“妖大之人”就心情悲痛，所以她一次次地说“维彼硕人，实劳我心”，这正是她心情沉痛的写照。

鸳鸯是一种总是雌雄偶居不离、从不三心二意的水鸟，人们经常将夫妻比作鸳鸯。诗人感叹鸳鸯总是成双成对在河上嬉戏，它们相亲相爱，互相依靠。然而比它们高级的人却做不到对爱情专一，总是会见异思迁，弃妇那无情无德的丈夫不就是抛弃了本应与之白头偕老的妻子吗？这一节与四、五、六节连在一起看，就更能表现出弃妇那深切的怨恨之情了。她虽然怨恨抢夺了她丈夫的妖冶女人，但是追其根本原因还是她的丈夫“二三其德”所造成的。

这时弃妇不得不思考自己将来的命运，她说“之子之远，俾我疧兮”，茫然不知前途的愁苦使她生病，在愁闷中郁郁寡欢。她痛斥负心男子的寡情无义，如果真有一天自己在悲愤愁苦中死去了，都是因为那个负心汉的错，她要让他永世在良心的谴责中苟且偷生。

“痴情女子薄情郎”在现实生活中不少见，无数女子因此殒命。《白华》中那名贤淑美丽的夫人，她忧伤、惆怅，她代表了中国古代妇女的悲剧命运。全诗生动形象，富有说服力，将弃妇的忧伤完全展现了出来，具有极强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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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七十

70、绵 蛮

绵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隅(yú )。岂敢惮(dàn)行，畏不能趋(qū)。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绵蛮黄鸟，止于丘侧。岂敢惮行，畏不能极。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译文:

那只美丽小黄雀，停在弯弯山坡上。路途实在太遥远，跋涉劳苦累得慌。给他水喝给饭吃，循循诱导明道理。让那副车稍停留，叫他坐上别心急。

那只美丽小黄雀，停在山坡那一角。哪敢害怕走远路，只怕不能快快跑。给他水喝给饭吃，循循诱导明道理。让那副车稍停留，叫他坐上别心急。

那只美丽小黄雀，停在山坡那一边。哪敢害怕走远路，只怕终点到达难。给他水喝给饭吃，循循诱导明道理。让那副车稍停留，叫他坐上别心急。

注释:

①绵蛮：《毛传》：“绵蛮，小鸟貌。”

②丘阿：山坡凹陷处。

③后车：诸侯出行时的从车，又叫副车。

④趋：快走。

⑤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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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关于《绵蛮》的主旨，古代学者主张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个下层官吏，他在行役途中，抱怨高层的长官施政不仁，把自己的窘迫抛之脑后，不闻不问，没有给予必要的给养，也没有开展教育、培训工作，更别提升官提携了，由此心中幽怨，作诗抒发。后代的评论者则指出前半部分是借小鸟比兴，后半部分是抒发自己对于在上者的幻想，深得诗作意旨。

诗作每章开头，作者没有直言其事，而是从娇小可爱、色彩艳丽的小黄雀入手，描写它“止于丘阿”、“止于丘隅”、“止于丘侧”，在各处随意停歇，自由而又快乐。作为对照，身处行役途中的作者，则显得悲惨不已：路程遥远，道路曲折坑洼、难以行走，时而烈日炎炎，时而骤雨忽至，人们缺衣少食，神疲力乏，面容枯槁，困顿至极，但又不得不勉力坚持，不然就会耽误行期，完不成上级给予的任务，受到令人忌惮的责罚。

寥寥数句，作者就展开了一幅山间行役者之图。他们拖着长长的队伍，在山间缓慢行移，人人生机尽失、死气沉沉，与欢快地在四周飞来飞去的小黄雀形成鲜明对比。诗作每章的后四句，为行役者的想象，是作者的虚写。行役者们身体、心灵饱受创伤，为了积攒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只得每每以幻想度日。他们美好地幻想着，不久之后，就会时来运转，受到上层的体恤和帮助。到那个时候，长官们会供给他们水和食物，为他们开展培训教育，然后把其提拔到比较高的职位，让其能够大有作为。

“命彼后车，谓之载之”——让副车稍作停留，让行役者坐上来，在此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方面对应行役者的身疲力竭、举步维艰，反映行役者对休息的直观生理渴求，另一方面这一句又是遇贵人提拔、地位上升的委婉说法，反映了行役者在幻想中的极端心里渴望，表达了其渴望青云直上、彻底改变现实的最终追求。由此，诗句将前面所展示的虚与实两幅画面紧密连结，使得诗作内容紧凑、蕴含深广。全诗三章，后半部分完全相同，反复咏叹，这种幻想也由此变得异常坚定，与每章易字的复沓手法相比，更显行役者心中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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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5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七十一

71、瓠 叶

幡幡（fān）瓠（hù）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有兔斯首，炮（páo）之燔（fán）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

有兔斯首，燔之炙 (zhì)之。君子有酒，酌言酢（zuò）之。

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

译文:

瓠叶翩舞瓠瓜香，采来做菜又煮汤。君子备好香醇酒，斟满酒杯请客尝。

野兔肉儿鲜又嫩，烤它煨它味道美。君子备好香醇酒，斟满敬客喝一杯。

野兔肉儿鲜又嫩，烤它熏它成佳肴。君子备好香醇酒，斟满回敬礼节到。

野兔肉儿鲜又嫩，煨它烤它成美味。君子备好香醇酒，斟满劝饮又一杯。

注释:

①幡（fān）幡：反复翻动的样子。瓠（hù）：葫芦科植物的总称。

②亨：同“烹”。

③斯首：白头。

④炮（páo）：将带毛的动物裹上泥放在火上烧。燔（fán）：用火烤熟。

⑤炙：将肉类在火上熏烤使熟。

⑥酢（zuò）：回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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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瓠叶》是一首庶人宴请朋友之诗，它表达了主人在宴饮宾客时的自谦。本诗主要突出菜肴的简约，十分具有个性，独树一帜。

主人为客人在餐桌上准备的菜肴非常简单，只有一盘煮熟的葫芦叶以及一只碰巧捕到的野兔。虽然菜色很少，但是这并不代表主人不在乎宴请的客人，因为诗人用了四分之三的篇幅来描写要如何烹饪这只野兔。主人反复思量，他在炒、烤、熏、煨等几种做法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决定，一半烤，一半煨。这些细节都表现出主人为了迎客而费尽心思。

本诗共有四节，在表现形式基本上用的都是赋，诗中反复咏叹，渲染描绘。第一节用瓠叶这样一个典型的意象，表现出这场宴席所上的菜肴的粗糙和简陋。瓠叶是一种很苦的东西，宴席上出现了这样的东西，可以知道宴会上没有美味佳肴。虽然主人拿不出上好的食物，但是主人觉得礼数一定要周全，绝不因为菜肴微薄而废礼。他情真意挚地“采之亨之”，虽然菜肴寡薄，但是主人用美酒来补充，宴会中因为主人的热情，客人没有因为菜肴的简约而感到扫兴。主人将家中最好的陈年老酒拿了出来，热情招呼宾客就座，“请客品尝杯斟满”；然后“斟满一杯敬客人”；接着“宾客回敬满杯斟”；最后“主客互劝齐干杯”。

这里运用“尝、献、酢、酬”四个字，将一场宴请客人的过程井然有序地描绘了出来，显出宴饮是依礼而行的。文中透露出热烈而欢快的气氛，宾客之间你来我往地敬酒，推杯换盏，菜肴虽然简陋但是他们仍然吃得津津有味，让人不禁想要融入其中。

诗中运用了很多代词，这样的运用加快了全诗的节奏，使得全诗的情绪变得欢快跳跃，首章的“亨”和“尝”，也为全诗奠定了一个热烈高昂的基调。后三节把白头的小兔作为赋叙的对象，通过对这只小兔的描写，从另一面表现出菜肴的简陋。

诗人反复强调兔子的原因在于，在那个时代，招待客人的荤菜应该是“六牲”，也就是牛、马、羊、豕、犬、鸡，如果是正式的宴请，为了表现对客人的尊敬，应该准备在“六牲”范围内的菜肴。所以在那时兔子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所以为了不失礼于客人，主人在烹饪的手法上下工夫，通过变化多端的烹调手段来让单调而粗简的原料变成诱人的佳肴。在用酒献客、酢客、酬客的过程中，诗人时刻都做到礼至意切。

其实，《瓠叶》并不是雅诗中的上品，但是它却让人非常感动。这首诗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价值，能帮助后人了解中华民族悠久的饮食文化传统，以及华夏子孙所特有的尚礼民风和谦虚美德。

宴饮朋友最重要的并不是豪华的菜肴，而是主人的真情实意，只要有心，一把菜叶一只兔子，都可以胜似山珍海味鱼翅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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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7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七十二

72、渐渐之石

渐渐（chán）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皇朝（zhaāo）矣。

渐渐（chán）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皇出矣。

有豕（shǐ）白蹢（dí），烝涉波矣。月离于毕，俾（bǐ）滂沱矣。武人东征，不皇他矣。

译文:

山峰险峻层岩峭，高高上耸入云霄。山重重来水迢迢，日夜行军多辛劳。将帅士兵去东征，赶路不论夕或朝。

山峰险峻层岩险，高峻陡峭难登攀。山川逶迤又遥远，不知何时到终点。将帅士兵去东征，一直向前不顾险。

白蹄子的大小猪，成群涉水踏波过。月亮靠近天毕星，大雨滂沱汇成河。将帅士兵去东征，其他事情无暇做。

注释:

①渐（chán）渐：山石高峻。

②高：通“辽”，广阔。

③武人：指将士。

④不皇朝：无暇日。

⑤卒：山高峻而危险。

⑥曷其没矣：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⑦不皇出：只知不断深入，无暇顾及出来。

⑧有豕白蹢（dí），烝涉波矣：天象。夜半汉中有黑气相连，俗称黑猪渡河，这是要下雨的气候。

⑨月离于毕：天象。月儿投入毕星，有雨的征兆。

⑩滂沱：下大雨的样子。

⑪不皇他：无暇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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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本诗是一首描述出征在外的将士们行军十分艰难的诗，大概是一名下级军官在途中写的，他自述了在东征途中的劳苦，重点叙述了行军过程中的艰难和紧张，并写出了行军途中的景色。诗人通过记述眼前的事情，来表达被迫上战场的将士们无奈的哀怨和悲叹。

本诗头两节是叠唱的，这两节的意思相仿，第一节的“不皇朝矣”说明了行军的紧急，将士们起早摸黑，天不亮就要上路。第二节的“不皇出矣”包含了许多难言的痛苦，对将士们来说，行军紧迫，他们甚至无暇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

诗人描述了急行军的途中，士兵们跛脚瘸腿的惨状，他们艰难地跋涉在好像永远没有终点的崎岖小路上，路上有很多的景物，但是士兵们无心观赏，他们感到十分疲劳，这时在士兵们的眼前出现了“渐渐之石”：陡崖峭壁挡住了军队的去路，面对这样的困难，他们发出了“维其高矣”、“维其卒矣”的惊呼。这些士兵觉得这样陡峭的高山是无法攀越过去的，而更令他们感到痛苦的是，疲劳不堪的他们不知道这样艰险的路途还要走多长、多远。他们渴望着早点抵达目的地，但目的地总是到不了，他们辛苦跋涉却得不到片刻的休息。

“武人东征”这一句贯穿了全诗。军士们行进到山脚下时，发现这座山十分高险。士兵们一边看着山的高度，一边开始爬山，他们关注着山顶，希望早一点到达那里。士兵们觉得只要他们翻越了这座山，剩下的路一定就会变得非常好走。其实将士们心中非常清楚，即使他们成功翻过了这座山峰，后面还会有第二座、第三座以至于无数座在等待着他们。面对这样的现实，将士们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可以早日到达行军的终点。但是他们不知道到达终点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灾难等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够平安回家的一天。但是当下，他们无暇顾及更多了，他们必须全力攀爬眼前这座仿佛永远爬不上去的山。

接下来，诗人不再描写行军的严苛了，而是开始描写星空。这里的描写和第一节的“朝矣”一句相对应，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些将士不但白天要行军，夜晚也要行军。白天的行军是一种折磨，晚上的行军就更是一种煎熬。

诗人叹息着士兵们好不容易下得山来，又遇上一条大河挡道，况且天色已黑，月亮靠近了毕星，一场大雨顷刻之间将要来临。将士们要夜间行军，同时担心着会遭遇滂沱大雨，使得行军变得难上加难。接着诗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之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河水裹着树枝烂草汹涌而下，雪白蹄子的野猪们惊惶失措竞相渡河，这样骇人的景象使得士兵们忘记了满身的疲累，他们不顾疲惫和饥肠辘辘，互相拽拉着过河。

这首诗展示了一幅无奈的场景：因为战争，因为王命，士兵们挣扎在死亡线上，他们背井离乡无法享受天伦之乐。在那个残酷的年代，这些士兵们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自己，他们只能向前向前一直向前，直到自己的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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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8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七十三

73、苕之华

苕（sháo）之华，芸（yún）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牂（zāng）羊坟首，三星在罶（liǔ）。人可以食，鲜（xiǎn）可以饱！

译文:

凌霄开了花，花儿黄又黄。内心真忧愁，痛苦又悲伤！

凌霄开了花，叶子青又青。知道我这样，不如不降生！

母羊头特大，鱼篓映星光。人有食可吃，岂望饱肚肠！

注释:

①苕（tiáo）：植物名，又叫凌霄。

②芸（yún）其：芸然，一片黄色的样子。

③维其：何其。

④牂（zāng）羊：母羊。坟：大。

⑤罶（liǔ）：捕鱼的竹器。

⑥鲜（xiǎn）：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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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本诗真实再现出了周代的灾荒，以及那时恶劣的社会现实与人民深重的苦难。

《苕之华》写得优美而有残酷，作者首先展开了一幅美景：苕华盛开，轻吐鹅黄，叶子青青，葱郁娇嫩，一派美丽的景象。然而，作者不是在赞美自然，而是在反衬生活，“心之忧矣，维其伤矣！”用如此美丽的景象衬托心之忧、生之难，很少见，但却显得恰如其分。

这美丽的苕华看似黄青交杂，一片生机，但也是无情的，因为它读不懂百姓的饥饿，也无法帮助百姓远离饥饿。这种美好与残酷之间的落差，被作者抓住，呈现在了读者面前。

“早知道我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当初不如不生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想法，是歇斯底里，也是万念俱灰。生活就一点欢乐都没有了吗？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在非常的悲苦中，怎能叫人说：“知我如此，不如无生！”最可怕的是，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别的，竟是饥饿！根本生活条件的缺失，肠胃因饥饿而痉挛的感觉，是最难让人忍受的，而作者正是被它们长期地折磨着。“知我如此”揭示了作者过去的生活原本不是这样，那时的他应该富足美满，衣食无忧，开心而又快乐，不用担心饥饿，不会想到人吃人的惨状。那时的他又应是优雅而喜欢文学的，因此，即使是现在，他依然通过回忆美好给自己增加力量，即使是描述悲痛，他依然能用“苕之华，芸其黄矣”、“苕之华，其叶青青”来起兴，充满了盎然诗意。

若没有最后一章，前两章会有很多的解释，爱情、春愁都可说通，因相思或失恋而悲伤，因时光飞逝而伤怀，都是最寻常的路子。这位雅致的文士，从前说话时向来不愿直指其事，总是颇多委婉，如今他终于承受不住心中的伤痛，把人民的疾苦吐诉而出：“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虽然是这样，但其表达仍充满了艺术性：羊瘠则首大，满身嶙峋骨，就剩下一个大头显眼，罶中无鱼而水静，三星之光明了可见，辉映出波光点点。怎样的情思，才能把不能接受的苦楚写得这么美且生动？实际上，现实却是这样的：灾荒连连，颗粒无收，妻离子散，饿殍满地，十里无完户，百里无炊烟，人可以吃人。

作者的苦痛来自于诸多方面，悲时，忧民，生活境遇的落差，还有更重要的饥饿。他只能苟延残喘地卧在被人啃光的树旁，看着只剩一个硕大头颅的羊的骨架、空空如也的捕鱼器具，然后攒起最大的气力来抵抗一波一波袭来的饥饿狂潮，“知我如此，不如无生！”

这种凄惨也震撼着历代的评论者，人们虽有争议，但都一致同意是表现百姓遭遇灾荒、不得不人吃人的惨状。《毛诗序》把作者定位为一位大夫，他看到惨状连连，人甚至不如苕一类植物，生命旺盛，顿生“物自盛而人自衰”之感，作诗抒怀。

此种说法有其正确性，正因是大夫，文学素养深厚，才能刻画得如此细致、描写得如此真切。正因为诗人所描述的遭际和心情如此惨痛，所以才得以拥有了超越时空的力量，成为经典。细览《诗经》，发现它总是记述先民最纯粹、最浓郁、最深刻的情怀和感受，这些心灵图画，是人类心灵中最基本的存在，因而不会因时代的更迭而散淡，如这篇《苕之华》，它不仅仅是一首诗，还是那个时代百姓记忆中最难忘的忧苦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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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30日晚读《诗经》雅篇•小雅之七十四

74、何草不黄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guān）？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sì）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péng）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译文:

什么草儿不枯黄，什么日子不奔忙。什么人哪不从征，往来经营走四方。什么草儿不黑腐，什么人不做鳏夫。可悲我等出征者，不被当人如尘土。既非野牛又非虎，穿行旷野不停步。可悲我等出征者，白天黑夜都忙碌。野地狐狸毛蓬松，往来出没深草丛。役车高高载征人，驰行在那大路中。

注释:

①行：出行。此指行军，出征。

②将：出征。

③玄：发黑腐烂。

④矜（guān）：通“鳏”，老而无妻者。征夫离家，等于无妻。

⑤兕（sì）：野牛。

⑥率：沿着。

⑦芃（péng）：兽毛蓬松。

⑧栈车：役车。

⑨周道：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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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