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地亚自驾游（六）8号公路

向往的生活

　　从斯普利特离开的这天，我们起得很早。这一天我们的行程安排是从斯普利特到杜布罗夫尼克，自驾滨海的8号公路（大概200公里），超近距离地欣赏亚得里亚海沿途的美丽风光，下午3:30前抵达杜布罗夫尼克城区还车。

之所以起得这么早，还有点“小心虚”：因为我们其实在克罗地亚自驾游出发前根本没做8号公路的详细攻略，只知道这是一条新开的公路，将杜布罗夫尼克与克罗地亚的大片国土连接在了一起，这样在斯普利特与杜布罗夫尼克之间往返就不再需要穿行波黑（出境/入境，波黑还不属于申根区，所以如果走此路需要申根区的多次签证），途中的佩列沙茨大桥是由我们中国企业建设的，非常壮观。所以，我们给这段200公里的沿海路程仅留了5-6个小时的时间，想着沿途边看风景边开车，再吃个午饭，下午3点前怎么也能开到杜布罗夫尼克城区还车了。

直到昨天下午因下雨提前回到民宿，我们才开始认真补课。结果越查越觉得自己太大意了。随手搜到一张别人分享的线路图——就是这张 Google Maps 标记的路线——蓝线几乎贴着海一路向南，把Omiš、Brela、Makarska、Ston 这些小镇串成一串。再点开其它博主的详细攻略，才发现原来这段8号公路几乎是克罗地亚自驾的“精华段”，每隔几十公里就有一个值得停车的小镇。我们一边看、一边感叹、一边后悔：怎么会在最经典的一段路上没提前做足功课呢？但后悔归后悔，至少信息补上了，次日早点儿出发，争取“亡羊补牢”,尽量能多驻足几个小镇吧。

　　清晨起床拉开窗帘，果然是天气预报所说是个大晴天，这让我们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许多。抓紧吃个简单的早餐，收拾好行李，我们就出发了。

从斯普利特往南开没多久，第一站就是奥米斯（Omiš）。昨晚查攻略时很多人都说这里是“户外爱好者的天堂”，山地、海湾、河口三合一的地形，什么攀岩、皮划艇、滑索，一年四季都能玩。但真正吸引我们的，是它曾经做过一个时期的“海盗城”——这条海岸线在中世纪可不是现在这么安宁，奥米斯的海盗们当年靠着峡湾地形和南面的大海，拦截过往船只可是出了名的。

　　不过我们到得太早了，小镇的这种“传奇气质”暂时还没显现出来。一大早的海滩上基本没人，只有几位散步的当地人。海特别静，早晨的光刚好照在水面上，把海湾照得很浅、很清，像是被揉开的一层淡蓝色水粉。面对着海的那面小城显得安静得过分，海边的咖啡馆和店铺也都还没开门，看不见一个游客的影子。

　　海滩边有一块战争纪念碑的空地，插着克罗地亚国旗，旁边还有一个写着“献给保卫家园的人”的铭牌。海风吹过来，旗子和棕榈树一起晃，背景就是那片巨大的石山。你很难不想象，这么一个被山和海夹住的小镇，为了守住自己曾经经历过些什么。

　　这几天在克罗地亚一路南下，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对前南联盟的历史其实了解得非常少。许多地方明明风景美得不真实，但你一转头，可能就在码头旁、教堂前、甚至一个不起眼的街角，看见一块战争纪念碑；在一些古城的墙上，隐约还能看到当年的弹痕；甚至在导航地图上，克罗地亚与波黑那奇特的“咬口式”边界，也会让人突然意识到，这片海岸线在几十年前并不是一个平静的地方。旅行中偶尔被这些痕迹轻轻拽一下，仿佛有人提醒你：这里的美景来之不易，而这片土地也曾经历过截然不同的颜色。

　　再往港口走，那些平时做跳岛、观景、出海的游船全都安安稳稳地停靠在岸边。

　　照片里那艘红色的小潜艇似的游船特别抢眼，但此刻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样子，就像整个小镇一样，还处在半个清晨的迷糊里。

　　对面的山特别震撼，裸露的灰色岩壁几乎是垂直地压向海湾，房子就贴在山脚下，看着有点不真实。

　　我们沿着海边随便走了走，捡捡石子，看看停靠的帆船，也算是让自己从“赶路”的状态慢慢进入到“旅行”的节奏里。虽然到得早，没遇上攻略里说的那些户外活动，也没见到海盗城的热闹一面，但清晨的奥米斯，有一种刚苏醒时的朦胧和平静，倒是挺难忘的。

从奥米斯继续往南开没多久，就到了攻略里被称作“沿途最美海滩之一”的 Brela（布雷拉）。

其实在网上看别人照片的时候，这个海滩几乎都是那种“欧洲十大海滩”“克罗地亚必去”之类的标题。但真正到了现场，我对这个“最美”倒没太大感触——主要是这里的沙子偏粗，甚至有点更像小石子，纯粹从沙滩本身来说，谈不上特别惊艳。

真正让人印象深的，其实是海水。

照片完全能说明一切：那种清澈到能看到每一颗石子的透明度，真的和“玻璃海”差不多。水边浅浅一层，被阳光照得发亮，波纹把光线折成碎片一样，一闪一闪的。再往外一点，颜色变得更深，像一整瓶被摇匀的蓝绿色墨水，从近到远有层次，但边界又不明显，看着很舒服。

　　沙滩边是一排长得有点横冲直撞的松树，枝干都是横着伸到海边的，不太讲究方向，倒像是一排在晒太阳的老居民。它们给小镇制造出一种“树比人还自在”的气氛。

　　海边的栈道上停着几辆水上摩托艇，摆在那里倒像是展示而不是要开动。

　　我们在港口那边又走了一段。这里比奥米斯要显得更“度假镇”一点：很多小型游艇、帆船停得整整齐齐，码头边有咖啡座，不过早上人也不多，大部分店还没开。海水在这里依然是那种特别干净的颜色，只是被船的影子切成了一块块深浅不一的蓝。

　　最有趣的是海边那座小教堂——真的很小，乍一看几乎像某个农庄里的储物间。但它建得很认真，石墙、半圆形后殿、简单的钟楼，一点也不草率。

　　教堂前的院子里摆着一排排长椅，显然是夏天户外做弥撒用的。树荫刚好落在椅子上，那种“海风、松树香和宗教仪式混在一起”的场景，只有在这种海边小镇才能看到。

　　整个布雷拉（ Brela） 给人的感觉是：小而松弛，景色干净，适合停一会儿、走一走。它是不是“欧洲最美海滩”，我没那么确定；但它的海水确实清得让人忘不了。

从 布雷拉（Brela） 再往南开十几分钟，就到了马卡尔斯卡（Makarska）。这是攻略里公认的“必停”小镇之一——漂亮、热闹、餐厅多、景色也好。但真正到了现场，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是这些，而是：小镇竟然是那么实打实地贴在山脚下的。

照片里那片巨大的石灰岩山脉就立在镇子的正后方，高度和尺度完全不像一个小镇的背景，更像是一堵天然竖起来的城墙。房子全都顺着山脚往海边排开，而前面的港口又像一双张开的手臂，把整个小镇护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内湾里——一种典型的“靠山吃海”的地理气质。

　　港湾内侧，可以看到船全都规规整整停着，海面特别安静。

　　走在防波堤上看向外侧，本以为可能会有所变化，风更大、浪更明显，但实在差别不大。

　　自扎达尔起沿着克罗地亚濒临亚德里亚海的一侧走了几日，发现亚德里亚海总体上都算很平静，从未见过那种濒临大西洋、太平洋沿海城市的大浪，原因大概有二：一是地中海本身就感觉像是一个内海，不容易掀起长距离的涌浪；二是克罗地亚几乎整条海岸线都被一串串岛屿像“项链”一样串在外侧，这些大大小小的岛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帮内陆挡掉了绝大部分外海的冲击力。

　　从马卡尔斯卡（Makarska）开始，我们的行程终于出现了现实层面的压力——明明路程还没走一半，但时间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半。再不提速，后面的大斯通、佩列沙茨大桥、杜布罗夫尼克还车这些全部都会被压缩。

于是，虽然马卡尔斯卡（Makarska）很美，我们却只能在防波堤附近匆匆走几步，拍几张照片，确认一下“来过”，然后又继续赶路。这种“想好好看看，但只能匆匆走一圈”的旅行节奏，其实挺无奈的。如果以后重走 8 号公路，这个小镇大概值得留上一顿午餐，至少坐下来看看山和海。然而这一次，我们只能把它当成旅途中一个漂亮但短暂的“路标”。

　　从马卡尔斯卡继续往南开，公路逐渐远离密集的小镇，一路都是海和山交替的景色。到了某个转角，我们突然看到了那座在攻略里被提了无数次的大桥——佩列沙茨大桥。

那一刻真的有点惊讶。照片上看着已经够壮观了，但实际看到时，那种“从海面平地升起”的视觉冲击还是更强。整座桥像一条银色的线横在海面上，桥塔的斜拉索看起来像一串一串被风吹开的羽毛，海面亮亮的，阳光照得桥底下全是反光。

我们停在北岸一侧的观景点，远远地拍了几张照。从远处看，桥身非常轻盈，没有一点“重工程”的笨重感。

　　站在那里，你会突然意识到——眼前这条看起来很安静的桥，实际上对克罗地亚来说意义不小。在没有这座桥之前，从斯普利特到杜布罗夫尼克的旅客必须穿过波黑的海滨走廊 Neum（见本美篇的第一张地图），中途要经历一次出境、一次入境。如果遇上旅游旺季，光排队就可能要半小时以上。而更关键的是：杜布罗夫尼克在行政上其实和克罗地亚本土“被海切开”了，交通上一直是个麻烦。在真人秀综艺节目《花少》中看到有采访杜布罗夫尼克当地百姓，说“以前要去斯普利特看个大病还得出趟国，很是麻烦”。

佩列沙茨大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建的。项目从 2018 年开工，到 2022 年正式通车，由中国企业承建（中交建 + 中港湾）。在当地人看来，这不仅是一个交通项目，更像是“把国家重新连回一起”的象征。你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对这座桥的自豪感——桥两端都有克罗地亚国旗，风一吹，全都猎猎作响。

车开上桥之后，更是几秒钟就能感受到那种“桥比海还安静”的奇妙体验——两边都是蓝色，天空和水面连成一片，只有斜拉索在阳光下闪。

　　过了桥，佩列沙茨半岛的风景随之而来，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下一站——大斯通（Ston）。

　　我们开车进大斯通时，那段城墙正好斜斜地贴在半山腰上，阳光把石墙照得很亮，轮廓非常清楚，看起来像一条从山底“爬”上山顶的灰色脊柱。照片里的场景非常真实：城墙在你眼前延伸，看得很近，甚至能数清塔楼。

　　可惜的是——这里的停车实在太紧张。我们在镇里兜了好几圈，从主路到小巷，把能停的角落都看了，硬是没找到空位。越兜时间越紧，再算算后面到杜布罗夫尼克还车的时间，几乎没有继续停留的余裕了。于是最后只能放弃爬城墙、放弃盐田，也没能按攻略计划去旁边的小斯通吃生蚝。

就这样，大斯通成了我们全程里最典型的“车游”小镇：沿路开过去——看到城墙——拍几张车窗外的照片——叹一口气——继续赶路。

　　旅行本来就是这样，有的惊喜来自计划之外，有的遗憾来自计划之中。而大斯通恰好是后者——明明值得细逛，却只能匆匆而过。

离开大斯通之后，8号公路再次贴着海岸线蜿蜒前行。这里的海陡然变得开阔起来，不再是马卡尔斯卡那种被群山环抱的港湾，而是扑面而来的地中海辽阔感——远处的岛群沉静而深蓝，阳光把海面铺成一层闪闪发光的银色。

　　这一段路的风景几乎让人忘记时间，然而，当时我们其实已经非常赶路了。还车时间是下午3:30，而我们还要先开到杜布罗夫尼克城区、找到民宿、卸行李、加油，再把车开去还。于是也只得把车窗摇大，让海风和光线尽可能地“灌进来”，算是偷一点路途的浪漫。

没过多久，杜布罗夫尼克就出现在了视野里——一大片层层叠叠的白墙红顶房屋铺在山坡上，港口里停满了游艇，阳光在海面反射，像是给这座古老城市镀了一圈光。

　　8号公路的一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充满了“事后总觉得应该再多停一会儿”的遗憾：Omis 来得太早、Brela 的海滩太美、Makarska 还想多走几步、Ston 又没找到停车位、桥太壮观、海太蓝……而最后，杜布罗夫尼克更是此次克罗地亚自驾之旅的高光时刻，敬请期待下一个美篇《克罗地亚自驾游（七）杜布罗夫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