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想念就走,也有几个月没回去过老家了,母亲在世时一个月回一次,如今只有清明节扫墓、普度七月半、春节两祭拜祖宗……十几年了,狗看管着老屋。当推开那扇大门时,最最激动的不是人,而是狗。</p> <p class="ql-block">院子荒得厉害老屋漏水墙壁脱落,杂草从水泥缝里钻出来,爬满了曾经晾晒谷子的空地。左边那棵老树还在,枝干稀疏得像被岁月拔掉了毛的鸡,树根旁堆着几块石头和一块歪斜的木板,也不知是谁哪年随手一放,竟就这么留到了今天。墙角的手推车锈得只剩骨架,藤蔓缠着轮子,像是把它往土里拉。那栋老屋的窗户还是浅蓝色,没有空调机嗡嗡响过夏天,只有也听过落地扇的风。</p> <p class="ql-block">另一头的院角更乱,绿得发疯的草盖住了地砖,一棵树倒是长得茂盛,树影压着一只灰煤气罐,罐子早就不冒火了,只剩锈和蜘蛛网。石墙外的屋顶还立着,瓦片缺角,像老人掉了牙的嘴。天总是阴着,云沉沉地压着屋脊,仿佛连天气也记得这里没人常住。</p> <p class="ql-block">可狗记得。那只黑白相间的狗,毛蓬松得像一团晒久的棉絮,听见门响,从院子深处窜出来,四爪拍在水泥地上,啪啪作响。它不叫,只是绕着我转,尾巴摇得像要飞出去,鼻子急切地嗅着我的裤脚、鞋子、手指——它在确认:是你,是你回来了。</p> <p class="ql-block">它年轻时不是这样。十几年前,它还小,瘦得能数清肋骨,蹲在门边等我母亲喂一口剩饭。后来母亲走了,它却留了下来,成了这老屋唯一的守夜人。隔壁唐弟知道它吃什么,家里乘饭剩菜喂狗它也不争,低头吃完,又回到门边坐着。雨天它躲屋檐下,冬天蜷在柴堆里,春天来了,它就趴在那张旧桌子旁,望着门,等待着县城的主人何时回来。等、等。</p> <p class="ql-block">我蹲下,它立刻凑上来,眼睛亮得惊人,像是黑夜里突然点亮的灯。它不扑不咬,只是用脑袋蹭我的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在说话,又像在哭。我摸它的背,毛糙了,瘦了,可那股热乎劲儿还在。它记得我,比我记得它更清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屋子荒了,墙裂了,草疯了,可它还在。它不问你为什么走,也不怪你回来晚。它只知道,门一响,你就该回来了。它用尽力气告诉你:我还在这儿,家也还在。</p> <p class="ql-block">摄影:青松柏</p><p class="ql-block">2025年11月3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