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宁.康桥别处 水草生根] 江南游记(4)

召耳召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时光流转</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师生重聚</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江南寻梦</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岁月沉淀</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余杭晨光是那种刚刚醒来的、带着初冬些微寒意的光,慢慢的温热软软地铺展开。郊野四周的树木、田畈,都像被这光洗过一般,透着清亮。苕北美术馆静静地卧在晨光里,四周的鸟鸣声稠密得如同落雨,叽叽喳喳的,啁啁啾啾的,却并不觉得喧闹,反倒更衬得这早晨的幽静。</span></p> <p class="ql-block">  伊娜接了个电话,是嘉兴的学生,说已到了楼下。于是我们便动身,前往海宁去与那里的学生汇聚。路上,伊娜在车上絮絮地和学生说起,你们这一届应是当年江浙招去工作的最后一拨学生了,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批,散在海宁、嘉兴等地。她说这话时,声音里有些感慨,像秋日午后阳光下浮动的微尘,看得见,却抓不住。</p> <p class="ql-block">  算算应是二十六载有余了。这数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却沉沉地落在我心上。近二十多年的岁月时光,仿佛只是一转身的工夫。那些最初的面庞,那些带着青涩与腼腆唤着“老师”的声音,竟还清晰得如同昨日。可车轮滚滚,载着的已是二十多年后的我们,和她们。</p> <p class="ql-block">  到了海宁,见着那些学生。已近中年了,眉宇间脱了稚气,添了风霜,也添了从容。近十来人聚在一处,并不去什么繁华的所在,只寻了个临水的安静茶室坐下。窗外的日头正好,是江南浓秋特有的那种“日丽”,明亮而温润,透过窗格,在桌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茶水氤氲起的热气,和着话语声,在光影里袅袅地升腾。</p> <p class="ql-block">  她们聊起这些年的际遇。当初告别故土的青山绿水,来到这陌土柔风的江南,初来时的艰辛,几乎是不言而喻的。可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松快,最终都化作释然的笑声。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如今再提起,竟像是别在衣襟上的一枚旧徽章,颜色淡了,形状也软了,却清清楚楚标记着来时的路。</p><p class="ql-block"> 而今的她们,有人已是教育界颇有声望的骨干教师,有人在音乐教育的园地里种桃种李,自成一派风景;也有人依旧平凡,却把寻常日子过得活色生香、有滋有味。</p><p class="ql-block"> 在这片温润的土地上,她们终究没有辜负年华,而是把异乡走成了又一个故乡。</p><p class="ql-block"> 我静静望着她们谈笑,窗外是江南的水,不语长流。忽然觉得,这二十载光阴,何尝是残忍地逝去?它分明像这脉脉河水,载着一程又一程的人生,悠悠地、温柔地,把她们送往各自丰饶的彼岸。</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流逝”,是一种深情的“成全”。</p> <p class="ql-block">  午后,学生们便领着我们去敬观徐志摩故居。路上,我的耳朵里,心里,便满满的都是他那《再别康桥》的句子了。仿佛民国的风,并未远去,还在他这老宅的弄堂里、屋檐下,轻轻地打着回旋。</p> <p class="ql-block">  故居是老式的,白墙黛瓦,带着江南宅院特有的清雅与局促。迈进那门槛,时光仿佛立刻慢了下来,暗了下来。厅堂、书房、卧室,都还尽量保持着原样。家具是深色的,泛着幽光,空气里浮动着木头与旧纸张混合的气味。我站在天井里,仰头看那一方被屋脊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天空,蓝得透明。恍惚间,似乎真看见一个穿着长衫的清瘦身影,正负着手,在这方寸之地踱步,眉宇间是才子的风流,也是诗人的忧郁。</p> <p class="ql-block">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诗句不由自主地又在心底漫起。他笔下康桥的柔波,何其遥远;而此刻,照耀着他出生地的这缕秋阳,又何其真切。江南的水土,养育了他骨子里的那分浪漫与敏感。他的梦,是彩虹似的,是揉碎在浮藻间的,终究带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虚幻。而伊娜的这些学生们,她们的梦,却是扎根在这江南的泥土里的,是用日复一日的汗水与坚持浇灌出来的,是虽不惊艳却结实的花朵。</p> <p class="ql-block">  同是寻梦的人,姿态却终究是不同的。他是“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要的是那“满载一船星辉”的极致浪漫,连离别,也必须是悄悄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诗意的沉默。而伊娜的学生们,她们是脚踏实地地走,在生活的泥泞里也“油油的在水底招摇”,甘心做一条努力生长的“水草”,于平凡里,沉淀下自己彩虹似的、却更接地气的梦。</p> <p class="ql-block">  离了故居,日头已渐渐偏西。回头再望,那幢静默的老宅,连同后院文化广场上那尊略显夸张的老式圆形眼镜雕塑,仿佛仍在一如既往地“日日望着故乡”。它究竟望见了什么呢?是望见了诗人一生漂泊、辗转不定的灵魂,还是望见了我们这一群被时光牵绊、来来去去的匆匆访客?</p> <p class="ql-block">  在返回余杭的归途上,大家都有些静默。我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流淌的景物,心里是满满的,又是空空的。满满的,是这大半日的欢聚与怀想;空空的,是对于这倏忽而过的岁月的莫名怅惘。</p> <p class="ql-block">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徐志摩的诗句,此刻用来形容这一日,竟也如此贴切。我们来了,又走了,带不走海宁的一片云彩,却把二十六载光阴的故事,和着这江南浓秋的日丽与风清,一同沉淀在了心底,酿成一杯微醺的、可供余生慢慢品咂的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11召耳召于余杭苕北美术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