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月光

以斯帖

下楼倒垃圾，一抬头，几颗星子闪烁。一弯明亮的月亮挂在空中，透出清冷的光。

风不大，刚好能卷起地上的落叶。虽已入冬，这飘叶的光景倒还停留在深秋。周末了，下来玩的孩子们格外多，将平日里的安静反衬得格外清晰。

我在长椅上坐下，铁质的凉意透过衣衫，缓缓地沁入肌肤，提醒着冬夜的到来。花圃里的茶梅花悄悄开着，香气被夜风送到鼻尖，淡淡的，带着凉意。

旁边的樱树早已落尽叶子。月亮早早地出现在天空上，它的清辉与路灯的热烈相比，自是另一种光景。

我走，月亮也走，我们像沉默的故友。它将清辉斜斜地披在我肩上，一旁的枝桠干净地伸向夜空——它们什么也没说，却仿佛说尽了一切，默然中自有无限美意。

小丫头在屋里拍她的抖音。我一个人踱出来，才与这弯月亮迎面相遇。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它了。不是没有机会，是心被琐事塞满了，没有了盛放月光的空隙。

它就那般悬着，想必也圆过，又缺了。

这让我想起一些人也这样慢慢走远了。没有原因，就像树叶到时候就会落，连告别都是静悄悄的。

想来，人间离散，天地总是无声的。

我望着那弯月亮，看了很久。夜风过耳，一个念头浮起，清晰淡然：有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有些，注定随风远去；更多的，无需明白。

此刻，它清冷的光仿佛不再是光，而是一层均匀撒下的薄霜，覆盖万物，也覆盖旧事。

胸口那团堵着的东西，好像被这霜意一丝丝抽走，不再追问答案。

或许，沉默本就是最体面的告别。

就这样吧。就让那些没说出的话，溶进这无言的夜色里。

“咕——”一声幽长的鸟啼，不知从哪棵树上传来，像一颗石子投进夜的深潭，漾开一圈涟漪，又迅速复归于平静。

待那啼声的余韵散尽，我刚一起身，便听见垃圾桶旁传来小猫呜呜的叫声。

楼道里的声控灯次第亮起。在明灭的光影里站了一瞬，才推开家门，一股暖意裹住全身。

丫头在桌前玩起泡胶，指尖拉扯着透明的胶体。门“哐当”一声响，潼宝下夜班回来了。

她从包里掏出护士服递过来，“要洗，后天穿。” 说完就进了浴室。我收拾着沙发上的脏衣服，水声哗哗响起时，她又隔着门喊："妈妈，那条牛仔裤会褪色，记得手洗啊。"

阳台上，我揉搓着衣服，水声单调而平静。洗完甩干，晾好。十点半了。

小丫头蜷在沙发里念英语，声音黏糊糊的。

关窗时望出去，月亮还悬在原处，淡淡地亮着。枕着这片清寂，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