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多年前读罢沈从文笔下《边城》,便生出对湘西凤凰的旅行向往。先生以清澈灵动的笔触,描绘了灵秀动人、宁静美丽的湘西风情,其传奇神秘性、审美差异性,如同单纯柔情的翠翠一样,极致展现了人性之美,这便是人文之旅的心理驱动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参观沈从文故居那天,天下着大雨,沱江两岸吊脚楼浸润在迷蒙的雨雾中。当我们下了大巴,从小贩手中买下塑料鞋套,套在旅行鞋上,大家撑着雨伞,小步走在湿滑的红砂岩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场大雨似乎冲涮世间的浮躁、褪去逐利的焦灼、洗涤良知的尘埃、消融狭隘的偏见,拾起素心向暖的纯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你。”沈从文先生小说人物口语,成了新颖创意的路牌提醒,在雨水的滋润下显得格外温情。我们沿着小巷,来到灰墙青瓦,飞檐翘角的沈从文故居。老宅从未老去,静静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如同一盏明灯,照亮追求梦想、热爱生活、珍视文化的前行道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讲解员介绍:这座湘西明清四合院建筑,由沈从文祖父沈宏富建于清同治五年(1866年)。进入中间厅堂,沈从文先生半身雕像,面含微笑,慈眉善目,他在此度过童年。据展板介绍:沈从文出生于1902年,6岁开始上私塾,13岁进入凤凰小学,14岁投身行伍,辗转湘川黔边境,湘西的风土人情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1922年那年,20岁的他受“五四”运动影响,离开军队前往北京,在北京大学旁听,开始了从“从军”到“从文”的转变,并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文学创作方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穿过天井进入“书房”的左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陋,靠门右边窗台下是书桌和座椅,桌上摆放着毛笔和砚台,默默地见证着童年的过往岁月。经讲解员介绍:沈从文到了北京后,在胡适、徐志摩等人的提携帮助下,开始了文学创作,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靠近墙壁玻璃展柜中摆放着沈从文先生的手迹文稿,蝇头绢秀的毛笔字行云流水,修改手迹清晰可辨。我突然心悟:文学不仅仅是纸上墨迹,而是他对家乡的渡口、白塔、碾坊等风土人情的深情凝视,那条牵系湘西血脉的沱江,流进了后来的文学创作中,成了乡愁的源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右厢房陈列着沈从文生平的照片,北边墙上悬挂着沈从文和他爱妻张兆和年轻时的黑白合影。仰望照片,忽然想起先生《致张兆和情书》:“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字里行间满是未经雕琢的赤诚和温柔,将思念之情揉进寻常光景,把深情表白裹进人间烟火,诠释了爱情最原始的模样。在我看来,尽管他与张兆和的感情一波三折,曾经的许诺、一生的所有曾飘散在风中,但不可否认的是,沈从文将自身对爱情的向往和理解,投射到后续写作的《边城》中,炽烈情书里的坦诚纯粹,是他创作的不竭源泉,不染尘埃的湘西风情,是他创作的理想王国,对人性光辉的赞美,传递着他对生活的热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身步入右厢房二室,陈列柜里摆放着沈从文《边城》书稿手迹。讲解员姑娘介绍着《边城》的故事:茶峒古镇船总顺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天保、小儿子傩送,同时爱上渡船工爷爷的孙女翠翠。兄弟俩没有按照当地风俗以决斗论胜负,而是采用公平而浪漫的唱山歌方式表达感情,让翠翠自己从中选择。傩送是唱歌好手,天保自知唱不过弟弟,断然驾船远行做生意,最后意外遇难。傩送最后也孤独地出走,不知飘泊到什么地方。而翠翠像死去爷爷那样坚守摆渡岗位,苦恋并等待着傩送的归来。眼前的讲解员小姑娘喃喃地说:“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凄美的故事,渲染的语气,众人仿佛成了江边渡口守候的翠翠,都在寻找日渐稀薄的真诚和宁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哥哥天保为了消除心中的失望,也为了弟弟的幸福,外出闯滩最后意外遇难,是为亲情和爱情而死。面对哥哥之死的愧疚、无法接爱父亲对婚事安排,加上翠翠内敛性格未明确回应,弟弟傩送也出走远方。作者安排了亲情与爱情、理想与现实的情节冲突,是想给迷茫的人性指一条明路,人间尚有纯洁自然的爱,人生需要皈依自然的本性。沈从文先生的文字没有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人与自然的和谐,他的文字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不喧哗,不炫耀,让那些被遗忘的人和事穿越时空重新活过来,这便是《边城》的动人底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站在《边城》手稿前,手稿里叠影出沈从文的理想家园。他虽只读过小学,但他用细腻笔触,记载了湘西的秀丽风光、船家生活、歌谣婚俗,铺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场景,编织了以歌求婚、兄弟让婚、50年不收渡船费用的船工爷爷,这些湘西人生命形态、生活方式,展示了未受污染的农业文明传统美德,表达了作者对理想情感的执着追求,对民族美德的重塑期望,同时隐含着对现实生活中古老的美德、价值观失落的痛心,文明退化的忧虑,以及对动荡社会物欲泛滥、功利主义的批判。先生的乡情,饱含生命的热度,他用一支笔极力状写湘西自然之明净,心灵之纯粹,守护了一方水土的灵魂,成为中国乡土文学的经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因时代而生,为使命而来。回望沈从文故居,这座藏于小城深处的老宅,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推崇湘西人的人生方式,静静跳动着一个时代的脉搏。茶峒远了,白塔立在心中,渡船没了,船缆系着乡愁,乡情不只是田园牧歌,也是无言挽曲,包含着光与影、笑与泪、喜与悲。故居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一面照见过去的镜子,让我们在纷繁复杂的现实社会中,寻觅到心灵深处的精神原乡,欣赏到人与自然相依相存的宁静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沱江边,山还是那座山,江还是那条江,全因心中执念,让山水有了情绪。风拂过江面,也拂过我的心,我知道沈从文并未走远,他的文字仍在教我们如何凝视一片云、一条河、一个普通人的亲切脸庞。先生留给我们的不只是物质上的凤凰古城,留给我们的是美丽自然、炊烟乡情构筑的精神“边城”!</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