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母护犊惊四座，羽希验身证清纯；金兰惜别鉴真心，元贵明志守乌孙。（Al图片视频故事）

南宫元竹

边城斜阳三四两节导语

汉宣帝五凤年间，匈奴内乱五单于争霸。近亲屠耆单于兵败自杀，乱局扑朔迷离，风烛残年的须卜兰夜不能寐。

康居国舅爷和康居小公主羽希造访乌孙，求亲风波点燃乌孙王庭的明争暗斗，元贵靡拒婚险遭狂王斩杀。这宗婚事因流言蜚语引发多场闹剧，最终悻悻而归。

一场百年不遇的寒流雪灾降临。解忧母子竭尽全力救灾。须卜兰母子大行构陷伎能，制造多重事端，加快抢班夺权步骤。

汉廷召回派驻乌孙的全部官吏，並将冯嫽调入京城任职，须卜格公主得知初恋情人归汉封侯，请辞东去寻求归宿，金兰三姐妹依依惜别。元贵靡被狂王罢免后饱受屈辱，三朝元老仆昆尼料定乌孙内乱将至，请求辞职。解忧母子的每一步抉择，都关乎生死存亡与家国归属。

第三节 流言蜚语核心事件梳理

1. 康居求亲风波：康居国舅屠耆墨为小公主羽希求亲元贵靡；狂王极力促成，元贵靡因与妻子依莲情深且有盟誓坚决拒婚，遭狂王暴怒殴打，意欲斩杀，解忧迅速上前奋力夺刀护亲子。

2. 谣言诬陷与验身闹剧：伊奴毒、细沈瘦散布谣言，诬陷“元贵靡对羽希始乱终弃”，羽希为证清白请求验身，初验证实为处女，复验引发争议，最终羽希愿以远古习俗自证，巫师瑟瑟退缩，痴情羽希联姻无果随屠耆墨悻悻回国。

3. 汉朝官吏相关流言：须卜兰私下散布流言蜚语，诬蔑汉朝派驻乌孙官吏混吃混喝、与乌孙女子暧昧；汉廷最终采纳“以夷制夷”策略，撤回全部派驻乌孙官吏。

4. 重要人事变更：仆昆尼预感乌孙将乱请辞长老议长，狂王与解忧就人事任免争执后达成一致，卡依南接任长老议长、恢复乌就屠左大将，完成核心官吏调整。

第四节去耶留耶核心事件梳理

1. 谋杀诬陷与调查：须卜兰府猎犬中毒，流言诬陷是斯琪奉解忧之命谋害太夫人，库尔察、仆鹏调查后证实斯琪清白，事件不了了之。

2. 寒流雪灾与王庭内斗：西域遭遇百年不遇暴风雪灾害，狂王强征物资支援康居，借机以平息骚乱不利为名，罢免元贵靡，大行王庭换血清洗；解忧带病动员贵族捐献、向邻国求援赈灾；狂王沉迷享乐，须卜兰散布解忧欲归汉谣言。元贵靡饱尝屈辱，劝母亲上书汉廷一同归汉，被解忧斥责劝勉，立誓此生以乌孙为家，与乌孙人同舟共济，死而无憾。

3. 关键人物去留抉择：冯嫽奉命调回京城辅佐常惠；须卜格得知初恋乌厉屈父子归汉封侯，决计离开乌孙赴长安团圆；三姐妹依依惜别。

4. 外部局势影响：匈奴内乱五单于争霸，屠耆单于兵败自杀，须卜兰彻底绝望，勾连康居奸臣伊奴毒，加速抢班夺权，乌孙内忧外患加剧。

5.都护郑吉和冯嫽协调乌孙纷争：奉命将汉朝在乌孙的屯田部队减半留守，将阗池东岸屯田基地移交乌孙民屯自行管理。郑吉协调狂王和元贵靡关系，恢复了元贵靡大夫将职务。乌孙屯田校尉甘延寿奉命调回京城，出任未央宫骑都尉。

一、人物关系梳理（两节综合）



1. 狂王与乌希：狂王宠爱康居公主乌希，对其言听计从，全力促成乌希之妹羽希与元贵靡的婚事，二人育有一子后，狂王愈发骄纵。

2. 狂王与元贵靡：元贵靡对狂王毫无父子之情，拒称父王，仅称“大王”。狂王强迫元贵靡娶羽希，乐见“父子挑担”娶康居公主两姐妹，遭拒后殴打元贵靡並欲斩杀，后又以平息骚乱不利为名，罢免元贵靡，元贵靡饱受凌辱和贵族妇人嘲笑；

3. 狂王与解忧：权力冲突尖锐，狂王在人事调整、灾情处置等事上与解忧对立，甚至殴打、欲杀元贵靡，解忧多次强硬阻拦，二人矛盾公开化。

4. 狂王与邢丽娜：狂王多次调戏猥亵儿媳邢丽娜，儿子细沈瘦怨恨邢丽娜，威胁要休妻。

5. 狂王与鸱靡：毫无父子温情，狂王迁怒时鞭打鸱靡，鸱靡怨恨“爸爸不疼我”。

6. 须卜格与乌厉屈：得知青梅竹马的乌厉屈父子归汉封侯，须卜格决计离开乌孙与乌厉屈团圆。

二、人事变动梳理（乌孙+汉廷）

（一）乌孙方面

1. 核心官吏调整：仆昆尼请辞长老议长，卡依南接任；若呼堂、黎木居正副丞相留任；恢复乌就屠左大将职务；大乐、细沈瘦並列右大将。（大乐仍在长安入质）

2. 其他职务变动：元贵靡先被撤职，后经郑吉协调恢复大夫将职务；赵勇接任岑陬，负责汉宫戍卫；仆鹏与赛德对调职责，分别主管司法刑狱、官吏监察；许素贞接任贵族子弟学院院长兼歌舞团团长，石榴任歌舞团副团长；素光任丞相司直兼中医院院长，乌兰尕慕任副院长。

3. 新增/晋升职务：乌就屠长子拊离、次子日贰升都尉，三个孙子安日、末振将、卑爰疐封君侯；老丞相乌布吉之子乌继贤任左骑君，难栖任右骑君，契莫合增补为右骑君；赵建设任大司农中丞，李牧任大匠造。

（二）汉廷方面

1. 召回派驻官吏：汉廷采纳“以夷制夷”策略，撤回全部派驻乌孙的汉族官吏。

2. 核心官员变动：丞相丙吉病故，黄霸接任；西河太守杜延年接任御史大夫；光禄勋杨恽遭诬告被贬为庶人；萧望之因贪腐和蔑视丙吉被弹赅，由御史大夫改任太子太傅。

3. 职务任免与调动：冯嫽奉命调回京城，任典属国属丞辅佐常惠；乌孙屯田校尉甘延寿调回京城，出任未央宫骑都尉；郑吉留任西域都护，协调乌孙事务。

4. 匈奴名王归汉封侯：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亲乌厉温敦（号呼速累单于）率部归汉，分别被封为信成侯、义阳侯，乌厉温敦定居长安，乌厉屈封地在西河郡。

流言蜚语和去耶留耶两节综合评述

（一）思想性

1. 权力博弈与家国情怀的交织：通过狂王与解忧的权力冲突、须卜兰的阴谋算计，展现乌孙王庭内部亲汉派与亲匈奴派的暗流涌动，而解忧拒绝归汉、坚守乌孙的抉择，将个人命运与汉乌和亲大业深度绑定，凸显“以天下为己任”的家国担当。

2. 人性复杂与伦理冲突的呈现：刻画狂王的暴虐自私、须卜兰的阴险狡诈，也展现羽希的刚烈痴情、须卜格的重情重义，同时通过元贵靡拒婚守誓、邢丽娜反抗骚扰等情节，探讨草原习俗与汉式伦理的碰撞，以及个体在强权下的尊严坚守。

3. 乱世中的“去留”抉择与价值取向：围绕元贵靡、须卜兰、冯嫽、须卜格等人的去留选择，折射出乱世中不同人物的价值追求——有人为个人团圆弃国远去，有人为使命坚守不离不弃，有人为权力依附投机，深化了“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的核心主题。

（二）文学性

1. 情节紧凑，冲突密集：以康居求亲、流言诬陷、灾情处置、人事变动为核心线索，串联起殴打、验身、下毒、弹劾等多重戏剧冲突，节奏张弛有度，牢牢抓住读者注意力。

2. 人物塑造立体鲜活：通过动作、语言、心理描写刻画人物，如解忧护子时的刚烈、狂王施暴时的暴虐、羽希自证清白时的决绝，寥寥数笔便让人物形象跃然纸上，避免了扁平化塑造。

3. 历史与叙事的有机融合：将汉廷人事变动、匈奴五单于争霸等真实历史背景，自然融入乌孙王庭的内部纷争，既增强了故事的历史厚重感，又让虚构情节有了坚实的历史依托，做到“史中有文，文中有史”。

4. 细节铺垫，前后呼应：如须卜兰散布流言蜚语为后续联手伊奴毒埋下伏笔，乌厉屈归汉为须卜格的离开提供合理动因，元贵靡与狂王继父子关系，须卜兰和泥靡母子关系，泥靡父子关系，泥靡与解忧婚生子鸱靡父子关系，黎木居和呼毒尼等反面人物各怀鬼胎，性格各异，细节铺垫让人物故事情节逻辑严密，浑然一体。

3. 流言蜚语

阿尔金草原的清晨十分迷人。站在晨风中嗅着草籽、花蕊和鲜奶混合的香味，听着牧草碧波中传来的牛羊哞哞咩咩的叫声，仰望苍鹰在高空中盘旋窥视，顿时惬意无比。晨起散步的狂王与挤牛奶、做奶酪的妇女们打情骂俏一番，回到大帐，出神观赏乌希酣睡的娇态，浮想联翩。

往年每逢看到风韵犹存的解忧，心旌摇动之下，时常猜想大汉公主有什么宫廷秘方保持青春永驻，不然兰蓓尔比她小二十岁怎会老得那么快？如今，梅花鹿一般的乌希公主任他享用，年过半百，儿女半打，自己的身板骨还是那么硬朗，精气神十足旺盛，不由开怀大笑；王位安稳，边境和睦，靠着解忧的地位和名望，坐享其成的好日子起码还有三十年。再度鱼水交欢之时，隔壁传来母亲的辱骂和撕心裂肺的咳嗽，倍觉大煞风景。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娘到底是不一般的老娘。联姻康居共图霸业，既不触及背叛汉朝的底线，避免汉朝讨伐，又不违背解忧联姻康居两国交好的初衷，大功告成，即可将解忧为首的亲汉派来个王庭大换血，到那时是否叛离汉朝，全凭自己高兴而定，等汉廷明白过来，鞭长莫及能奈我何？

汉朝除了把人老珠黄不堪入目的楚公主接回国，别无他法，自己只需为解忧送行时洒几滴眼泪罢了。

辉煌的霸业让他心动了，精心策划的步骤顺利完成了，忍痛割爱的乌希又回来了，日子过得锦上添花，老娘还是骂声不迭。聆听了母亲的教诲，想想未来不免茫然无措。与康居的联姻虽然成功了，可许多事不尽如人意。

伊奴毒满嘴谎话，从乌希嘴里得知，康居王倒是有心归依汉朝，也愿意与乌孙结盟，共图霸业，可那些翖侯、小王都不是顺毛捋的波斯猫，倒像随时尥蹶子的犟毛驴，阴险狡诈的伊奴毒更不是省油的灯。这家伙说话经常不搭正题，不露底版，狂王赔上两个女儿日日和他厮混，他那一双色狼的眼睛总是追踪着元贵靡的女儿依黛。依黛是解忧的心肝宝贝，他生怕伊奴毒又有什么贪婪的要求从牙缝里蹦出来令他为难。

更让他担忧的是老娘的身体每况愈下，风烛残年的须卜兰性格更加暴躁乖戾，面目狰狞、身材魁伟的狂王既没有军须靡的俊秀英气，更没有翁归靡的稳重睿智，强悍的外壳中包藏的是一颗烂洋葱心，除了老娘支招儿，靠他自己的能耐，除了在乌希身上有使不完的蛮劲，一事无成。本来寄予厚望的握衍朐鞮单于兵败自杀，呼韩邪一举夺取单于庭，使他完全心灰意冷；新立的日逐王薄胥堂自立为屠耆单于，狂王遵照母亲的指点不惜血本地巴结，屠耆单于也大有重振雄风，统一匈奴，恢复西域霸主地位的雄心壮志，无奈乌籍都尉和呼揭王相继自立单于，与屠耆单于分庭抗礼，搞得匈奴右地四分五裂，局势扑朔迷离。须卜兰愁得夜不能寐，狂王懒得多想，一味贪欢新婚之喜。

狂王惦记母亲在阗池湖北山孤苦伶仃，打算把须卜兰接回城里过冬。

重阳节过后第没几天，康居贵人屠耆墨登门拜见，盛赞元贵靡一表人才，随后提及两年前康居小公主在千泉胜地与元贵靡的一段情缘，恳求狂王做成美事，早日喝上月老喜酒。

狂王看了一眼正在奶孩子的乌希，明知故问道：

“你妹妹真对元贵靡有意？你觉得这事如何？”

乌希直言相告：

“到哪儿找这么好的妹夫呀！知书达理又疼爱妻子孩子。前几日妹妹就来信表明心迹，托我费心帮衬，你就准备聘礼吧！”

狂王再问：“你父王的意思呢？”

“这还用问么？父王若不同意能派国舅爷来做媒吗？难道还要我父王出面？又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狂王又问解忧什么态度，屠耆墨说：

“这几天羽希公主与元贵靡夫妇同在解忧宫内共度佳节，相处得十分融洽。在那边听了龟兹王讲长安见闻，我都急不可待了。如今汉朝空前强盛，国泰民安，四海皆知。匈奴早晚也会对大汉天子俯首称臣。来之前大王交代，尽早把小公主的婚事定了，康居归依大汉是早晚的事。大王急等小公主出嫁了，再送太子保苏匿去汉朝入侍。”

狂王大喜，吩咐屠耆墨：

“康居国舅爷稍等片刻，我去禀告母亲，随后一同去见国母。康居小公主嫁过来，元贵靡和我就是父子挑担了。”

望着狂王风风火火的背影，乌希笑道：

“瞧他那样！还像个吃奶的孩子，什么事都离不开他老娘！”

屠耆墨等了两个时辰，随后跟随狂王去见解忧。

狂王兴奋异常给解忧报喜，解忧和颜悦色地说：

“康居大公主已是右夫人，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自当相互通好，视为兄弟。承蒙公主错爱我家公子，这事急不得，容我费些口舌，再定不迟。”

狂王迫不及待地说：

“送上门的好事岂能拖延耽搁？我已经派人去传元贵靡，即刻便到，国母不必再端架子了。”

解忧笑道：

“倒不是我端什么架子，莫非大王忘了前番康居长公主乌希愤然而去的事？倘若贵儿不依，再薄人家的面子就不好了。”

狂王说：“当然记得。难得康居小公主情有独钟，何不趁热打铁敲定婚事？”

解忧耐心解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长媳依莲是个孤儿，他俩自择婚姻，情深义重。成婚之时，长子立有盟誓决不娶二房。婚后感情甚好，情同琴瑟，想必前几日屠贵人都已看到。冒昧行事恐怕难以奏效。知子莫如母。那孩子外表温和，性子刚烈得很，如若长子不允，切莫强逼。还望康居国舅爷见谅。”

狂王不以为然，话中有话说：

“小两口的床头盟誓何必当真？前些年汉朝为他择定相夫公主，他不是满心欢喜望眼欲穿吗？”

解忧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是他父王的重大抉择，冯夫人没少下劲。最后还是长媳依莲催促之下才答应。可惜天不作美，四海皆知的大婚竟然形同儿戏，那事对他的打击太大。恐怕早已心灰意冷。如今更不能操之过急。”

元贵靡来到解忧寝宫，与屠耆墨攀肩而坐，亲热如故。

狂王面色不悦，令元贵靡给月老行跪拜大礼。

屠耆墨说明来意，元贵靡跪拜哭诉：

“请国舅爷转告小公主，小弟已过不惑之年，儿女成双，与贤妻相敬如宾，绝无再娶可能，羽希一片痴情，愧不敢当，千泉相会我已当面讲明，只可认作妹妹，从无非分之想，还请大哥为她另择佳婿。”

狂王摆出父王的派头：

“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关两国联姻结盟，本王和国母都已答应，不可反悔！”

“吾意已决，休要再提此事。”元贵靡自请告退。

解忧劝说：“让他回去再考虑考虑。不可把话说绝了。”

元贵靡决绝地说：“孩儿主意已定，母亲也不必为难。”说罢起身就走。

狂王大怒，厉声喝道：“父王还没发话，你岂能说走就走？！”

元贵靡收住脚步，转身询问：“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狂王踟蹰半晌，压低嗓门，闪烁其词：

“有的，有的。本王可以考虑立你为王储，待我百年之后，传国与你代行王权，让瘦儿即位排在你身后，遂了你的心愿，如此可好？”

元贵靡不为所动，坦荡陈述：

“父王欲立王储自有小弟鸱靡，何时册立王储不是我考虑的事。我对王位早已心若死灰，只需恪尽职守、尽享天伦就知足了。”

狂王气急败坏地说：

“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识相！休怪我龙颜大怒，莫非你的官位也不想要了？”

元贵靡淡淡一笑：“随你的便。无官一身轻，叫我种田打铁也绝无二话。”

狂王破口怒骂：“这头犟驴！眼中还有我这个父王吗？王储也不稀罕吗？”

元贵靡忍无可忍说：

“我父亲是已故肥王，我的王储父亲生前既定，你对我何恩之有？你这样的父王不认也罢，以后只尊称大王。”

狂王冷笑不止，旋即咆哮：

“这小子还真反了！”说罢，挥手出拳，击中元贵靡面部，立时直流鼻血。

元贵靡手握剑柄，怒目眦裂，瞥见母亲凝重犀利的目光，纹丝不动。

狂王返身取下身后的御用宝刀，慢步逼向元贵靡，边走边骂：

“孽种！早晚也是个祸害！今天就，就”

解忧厉声怒喝“住手！休要伤害我儿！”迅即垫步腾跃，抢先按住刀鞘，怒不可遏审视狂王。

两人扭扯，难解难分；四目相对，分毫不让。

解忧俨然一头被激怒的母狮，气势凛然，狂王禁不住步步退缩。

解忧奋力夺过御刀，横刀伫立，狂王神色仓皇，踉跄而去。

护驾侍女祖丽泰看得心惊肉跳，不知所措。

屠耆墨殷勤为元贵靡擦拭嘴角和衣领上的血渍，羽希跪在病榻前为解忧搓胸捶背。元贵靡跪在床前，默默无语。

鸱靡一路嚎哭跑来，满脸血污，浑身泥土，随后进来的乌兰尕慕掏出丝巾为她擦洗换衣。

屠耆墨问过原因，才知是狂王出宫时撞上鸱靡，当即用马鞭抽打发泄一通。

侍女祖丽泰哄劝时，发现鸱靡肩胛骨处的伤口流血不止，急忙抱起，跑步去找御医。

赵大牛和少夫来向解忧辞行。

侧室等候狂王的儿媳邢丽娜闻讯，随后进来。

元贵靡向屠耆墨鞠躬道谢，阔步离去。

屠耆墨见解忧脸色煞白，闭目不语，长叹一声，拉上羽希悄然离去。

少夫不明事委，遂把护驾侍女祖丽泰唤到屏风处询问。

祖丽泰如实陈述，极赞解忧身手敏捷，不可思议。

众人大惊失色。

邢丽娜遗憾地说：

“大王也太性急了！一桩好事都叫他搞砸了。怎么说也不该拿自己儿子出气，大王下手也太狠了。”

侍女们说：“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大王就是强按牛头喝水嘛！”

邢丽娜愤愤地说：

“大王太霸道了！抢了人家的王位不说，还想对大公子下毒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少夫诧异不已，委婉劝说：“你是大王儿媳，怎么这样说呢？”

邢丽娜无所畏惧地说：

“怕什么？大不了休妻回老家！最可恨他老娘，她不回来还好，她一回来妖风四起。我都听不下去！不讲心里憋得难受，讲了又怕国母气坏身子。现在乌孙国危机四伏，全靠国母支撑了。”

少夫说：“老妖婆又在搞什么花样？说来听听，我们也好早做防备。”

邢丽娜讲了近来狂王父子为康居公主乌希争风吃醋，伊奴毒和黎木居狼狈为奸，把狂王的女儿当枪手、当诱饵，在翕侯和贵妇人中间散布谣言，甚至让大王的女儿勾引巫师，设计捉奸，群奸鬼混。

解忧打断说：“那些烂果酱臭杂碎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且说紧要的。”

邢丽娜说起年轻的匈奴族军官夫人中私下盛传的谣言，大都是编排解忧与冯刚、常惠关系暧昧，元贵靡生父是谁，也是个谜团，乌兰尕幕未婚先孕，生下个没爹的野孩子，还说肥王生前确立元贵靡为王储是楚公主哭闹纠缠要来的。最后说到须卜兰回城后宴请乌就屠，当面说是为先前狂王将他囚禁外调之事道歉，许愿把康居小公主羽希嫁给他为妾，声称不为别的，只因乌就屠也是匈奴人女婿。乌就屠宠妃阿霞的父亲是屠耆单于小弟姑夕王，当年还是呼延王出面保媒，乌就屠娘亲和须卜家族也是近亲，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乌就屠当面婉拒，须卜兰借酒发疯，嘲笑乌就屠不像男人，没有霸气，胸无大志，白送的女人都不敢要。

伊奴毒和细沈瘦前来兴师问罪，声称元贵靡对康居小公主始乱终弃，请求国母严厉责罚。

解忧冷笑回答：

“正好你夫人邢丽娜也在，她陪同大王同去千泉赴会，何不问问她呢？”

邢丽娜出面证实：在千泉游玩时自己和乌希、羽希两公主同住一个毡房，三人曾一同沐浴温泉，听乌希说过，两年前那次千泉相会，还是哈西努亚和婉儿提出的，临行前驼队出了事，他俩没能同行。千泉游玩期间，羽希对元贵靡一见钟情，曾托邢丽娜转达对元贵靡的倾慕，邢丽娜也问过元贵靡，元贵靡表示婚事绝无可能，只能把羽希当作小妹妹。此事康居长公主乌希也可证实。

伊奴毒提出有人见证那次千泉相会，元贵靡与羽希赛马单独相处两个时辰，羽希回国后频繁呕吐，吃了好几服药才好。

解忧命元贵靡和证人当面对质，证人是邢丽娜从未见过的两个康居侍女，证词尽是捕风捉影、似是而非。

元贵靡指天发誓对康居小公主绝无非礼行为。

解忧口谕传唤乌希前来核实，乌希证实两个侍女确是王宫侍女，但在千泉并未见过，并证实在千泉期间与妹妹、乌孙王儿媳妇邢丽娜同住一室，同池沐浴。

狂王声称他二人赛马回来，只见羽希衣服湿透，虽未见证实情，纵有私情也不足为怪，草原人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

解忧让邢丽娜去官邸把羽希接来对证。羽希证实赛马时曾坠落溪流，被元贵靡救出，侃侃直言夸赞元贵靡坐怀不乱。

数名乌孙长老前来闹闹嚷嚷，声称事关乌孙国声誉，定要澄清事实，如果元贵靡和康居小公主确有男女私情，理当纳娶羽希公主，两国联姻皆大欢喜，倘若有负康居公主一片真心，难免两国结怨。

羽希当众表态：

“千泉相会，一见倾心无须掩饰，元贵靡不肯纳娶，毫无怨言，但事关人品名誉，绝不能让元贵哥哥背黑锅，恳请汉宫接生婆为小女验明处女，以正视听。”

伊奴毒当即反对：

“接生婆是乌孙国母宫人，恐有包庇之嫌，还请巫师验身，方能服众。”

狂王父子一唱一和：“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就这么办！国母休要阻挠。”

解忧和颜悦色说：

“羽希姑娘痴情可敬可叹。有人蓄意搅浑水弄出一场闹剧，我相信谁也不愿康居公主在乌孙蒙受不清不白之名。”

巫师坎巴斯前来初验，回报羽希仍是处女。

细沈瘦叫嚣：

羽希公主情痴独钟，证词不足为凭，今日天色已晚，烛光暗淡，巫师未带检验工具，单凭外表观察难免看走眼，明日复验定会真相大白。”

乌孙长老将信将疑，一致同意翌日复检。

第二天复验结果，巫师报称羽希的乳晕呈深褐色，下体松弛不像处女之身，剪甲测试阴户未见点滴出血。

羽希自信不疑，坚持采用远古习俗，要求巫师立下生死文书，然后与巫师同房，让接生婆当场检验处女落红。

巫师拒绝签字，辩解模棱两可，一会儿说羽希乳晕色泽与处女略有不同，一会儿说康居人与乌孙人种同属马背上的民族，少女有下体宽松之态，不足为怪。

监听参议的乌孙长老吵闹不休，或是鄙视康居公主自轻自贱，坚决反对这桩婚事，或是称赞康居公主情深义重，理当纳娶。

屠耆墨前来，声称康居王派人来接羽希回国，羽希满眼含恨说：“小女子命犯红鸾，此生与乌孙王子有缘无分，让我和乌孙国母多待几日，再走不迟。”

乌就屠感慨不已：“可惜了一桩送上门的好姻缘！”

这场婚事在赤谷城闹得沸沸扬扬，在民间不胫而走，其中是非曲直在汉宫内外的青年人中争论不休、莫衷一是。

康居国舅爷和羽希走后，狂王私下对解忧抱怨说：

“白忙活几天！元贵不领情，你也不理解我一片苦心，实在令人烦恼。”

解忧笑道：“你的苦心我岂能不知？天意使然，顺其自然吧。”

时隔两日，狂王又来找解忧商议王庭大臣人事调整问题。

羽希处女验身风波之后，仆昆尼深知狂王和康居辅国侯伊奴毒狼狈为奸，一意孤行，预感到解忧和泥靡的关系势必破裂，乌孙的内乱厄运为时不远了，与其将来陷入两难抉择困境，不如急流勇退做个顺水人情。以资历和威望看，卡以南是接任议长不二人选，必定在将来的王位之争中力挺元贵靡，此时让贤，既可弥补对楚公主良心债的亏欠，也为自己和儿女留条祈福平安后路。经过一番闭阁思过沉思熟虑，仆昆尼再次提交辞呈，请国母和泥靡尽快确定接任长老议长的人选。

泥靡提出聘请库尔察接任长老议长，让儿子细沈瘦接任大禄。解忧坚持让卡依南接任长老议会议长，大禄职位不动，理由是库尔察年富力强，丞相国事繁重，小女素光出任丞相司直历练多年，可以胜任副丞相。泥靡坚持按照母亲的意见，若呼堂年事已高，让他退休当个长老议员，让黎木居接替丞相，素光太年轻，当好丞相司直和中医院院长就行了，并指责解忧任人唯亲，人言可畏。

解忧据理反驳：

“你的指责毫无道理。元贵靡是翁归靡生前确定的王储，并为汉迋认可，因你即位，大婚流产，他不与你计较，至今原职未动，还任大夫将，毫无怨言。黎木居已过七旬，接任丞相能干几年？丞相日理万机，年年少不得派人四处巡查各部落，出访诸国，与其让黎木居一把老骨头马上颠簸，还不如让他享几年清福。”

泥靡遵照母亲的旨意，再次找黎木居，许愿聘他为议会议长，想以此换取他支持细沈瘦出任大禄一职。

黎木居不想当有职无权的议会议长，狂王年过五旬，精力旺盛，竭力压制元贵靡，不存在乌孙王位更替大事，长老议会无权干涉王庭大臣任免，他很清楚，解忧绝不会把兵权交给泥靡儿子，因而婉拒接任长老议长，交口夸赞细沈瘦年富力强，办事干练，雷厉风行，大禄库尔察老练持重，无可替代，并称自己年过古稀，不堪重负，提出让小舅子乌日领或侄子姑墨匿出任副丞相，实为刀切豆腐两面光，哪头都不得罪。黎木居心知肚明，他的副丞相举荐人选泥靡和解忧都不会采纳。解忧提出让素光出任副丞相，泥靡也不同意，两人僵持不让。

泥靡即位后，经过张遵讨价还价，汉廷派到乌孙的官吏减半留用，那些派驻左右骑君的刺史有职无权，常年无所事事，来乌孙两年多，都不肯把家眷迁来，倍加思念故国家乡，纷纷要求回国。

泥靡秉承母亲旨意，上书汉廷请示汉朝官吏请求回国之事。须卜兰私下通过过往商旅四处放风，诬称汉朝派驻的官吏偷奸耍滑，到处混吃混喝，多有汉族官吏与乌孙歌舞团的乌孙女子暧昧不清的绯闻，甚至传言汉朝官吏在私人宴会上调戏胡人歌姬。实际上就是一些汉族官吏喜欢和乌孙姑娘跳舞喝酒而已。

御史大夫萧望之奏请汉宣帝，吸取万年在莎车国改革失败教训，主张以夷制夷，将派往乌孙的官吏全部召回。先前所定三年轮换制，回国的汉人官吏多有诉苦之言，五府大臣纷纷建议，都护和屯田校尉可三年轮换，派驻乌孙的官吏没有发挥作用，无须再派，让乌孙人自己当家作主，两头都无怨气最好。

汉宣帝十分恼火，适逢有人弹劾萧望之权倾朝野目空一切，多次欺辱恩公丞相丙吉，收受属官贿赂高达二百五十斤以上，御史大夫经常让少史们给他妻子办私事购物，让下属官员给他贴钱，数额高达十万三千钱。汉宣帝一怒之下，将萧望之罢免，改任太子太傅，让他主管五经博士经学论辩之事，以此警示。私下对丙吉和杨恽说，乌孙的事没办好，相夫公主出嫁的事迁延太久，乌孙王猝死，狂王篡位既成事实，一时乱了分寸，不该对萧望之言听计从，悔之晚矣。汉宣帝把乌孙王的上书交给五府大臣商议，五府商议结果赞同萧望之的意见，一致认为：解忧和狂王婚生一子，相信楚公主有能力把控乌孙大局，西域都护府设立后，汉朝在西域屯田驻军规模大增，足以威慑乌孙王叛离汉朝。乌孙的国事就是狂王和楚公主的家事，无需过多干涉。汉宣帝采纳五府建议，诏令撤回派驻乌孙的汉族官吏。。

批准并厚赏仆昆尼辞职养老，由狂王下聘书卡依南接任长老议长。若呼堂和黎木居正副丞相不变，乌就屠为左大将，大乐、细沈瘦为右大将。

元贵靡继续留任大夫将，掌管国都警备和辖区行政，赵大牛长子赵勇接任岑陬，负责汉宫戍卫。

仆昆尼妻子年迈多病，许素贞身兼多职，仆鹏主动提出和赛德二人的职责对换，只为多陪陪母亲，解忧答应了，改为仆鹏主管司法刑狱，赛德主管官吏监察，并增加了大监督察翕侯、骑君、君侯的职权。少夫和斯琪古丽为舍内大吏，大农令依旧是赵大牛，次子赵建设接替少夫大司农中丞，辅佐父亲，李强之子李牧接替父任大匠造。乌布吉之子乌继贤为左骑君，难栖为右骑君，增补须卜兰女婿契莫合并列右骑君，主管塔尔加尔和杜蕾莎草原丝路干线贸易关税。乌就屠长子拊离、次子日贰提升为都尉，新增乌就屠三个孙子安日、末振将、卑爰疐为君侯。

泥靡即位后，冯嫽调任都护长史，哈西努亚和婉儿辞职，迁往撒马尔罕定居，解忧让仆鹏妻子许素贞接任贵族子弟学院院长，兼任乌孙歌舞团团长，库尔察夫人石榴接任歌舞团副团长。素光为丞相司直，兼任中医院院长，万年遗孀乌兰尕慕为副院长。

上述乌孙人事调整，狂王十分满意，禀告母亲后，须卜兰揪住泥靡的耳朵大骂：

“我的傻儿子呀，你掰着手指头数数，我们的亲信有几个掌大权了？

楚公主的亲信有多少？卡以南接任长老议长，他的儿女都和楚公主沾亲带故，乌就屠升任左大将，他的儿孙都成了都尉、君侯，少夫四个儿子都当上了将军，你再卖力生儿子也不赶趟！不是老娘施谋用计，汉朝能把派驻乌孙的官吏撤走吗？猴年马月才能成就你的雄主霸业？”

4. 去耶？留耶？

解忧差遣若呼堂和素光护送屠耆墨和羽希公主一行回国，向康居王陈述实情，代表解忧深表歉意。

康居王大为不满，本想出兵讨伐乌孙，羽希竭力为解忧和元贵靡辩解，王宫上下也是一番折腾，康居王和王后终究没扭过自小宠爱的羽希公主。

少夫和赵大牛决定暂不回乌孙夏都，并让三子赵虎、四子赵捷兄弟俩都尉驻守汉宫协助巡夜，严防宫人擅自出入。

当晚，须卜格公主留宿汉宫，陪伴解忧过夜。翌日清晨，须卜格对万年遗孀乌兰尕幕和女子侍卫队长伊帕尔嘱咐说：

“现在最难的就是国母了。冯夫人走后，难得看到解忧的笑容，重阳节这两天刚刚轻松一阵，又闹出种种怪事。大王新纳康居公主，我在乌孙是个大闲人，也该和女儿团圆了，大王已经准奏，我走后，你们要尽心尽力照顾好国母。”

伊帕尔说：

“您的嘱托铭记在心，近来国母和大王达成一致，元贵靡大哥总管国都警备，赤谷城侍卫长有赵大牛之子赵勇和赵捷两兄弟辅助，汉宫警卫有国母亲自选拔的一班女侠高手，后宫繁杂事务有少夫和斯琪总管，都是追随国母多年，深得国母恩遇信赖之人。”

乌兰尕慕说：

“香格格弟弟归汉封侯，入居京城，真羡慕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鸱靡由我和奶妈照看，鸱靡和我儿子万林也成了好玩伴。朵朵今年多大了？想必格格当外婆了吧？早该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了。”

须卜格笑道：

“是啊是啊。我比国母小五岁，早几年就当上外婆了。方才给你们说想和女儿团圆，也就说说而已。大王准我离开乌孙，我还舍不得走呢！儿孙们没啥不放心的，就是牵挂朵朵她爸爸，匈奴大乱，群雄争霸，不知道乌厉屈和他父亲境况如何。昨晚和国母同床共寝，唠了大半夜，国母让我协助少夫管理织室，我决定不走了，说不定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留在乌孙，俺姐妹俩有唠不完的体己话，过两年再走不迟。我在这里还可以帮冯夫人照看孙女达岚玛，为国母分忧，也是我的心愿。”

邢丽娜急匆匆赶来，心事重重地说：

“狂王的脾气越来越坏，前天到我家来，只露了个面，茶都没喝一口就走了，搞得我莫名其妙。昨晚我让女佣过去打探，回报吓我一跳。说是外面谣传国母企图谋害大王母亲，我把女佣骂了几句，女佣是听须卜兰女佣说的，恐怕城里又要闹鬼。我追问下去，说是斯琪给须卜兰送过去的果子有毒，没把老妖婆毒死，倒把大王的猎犬毒死了。老妖婆大闹一天，把大王骂得狗血淋头。事关重大，特来递个话，就怕国母没有提防。

斯琪听罢大惊失色，疾步奔进内室跪在解忧床前哭诉：

“冤枉啊！冤枉啊！这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势必连累国母。外面谣传我对太夫人不念旧恩，蓄意谋害旧主子是国母指使，还有人说我对国母心有怨恨，说什么少夫接管舍内大吏，让我退休养老，就是楚公主猜忌我曾给太夫人当过贴身侍女，怕我谋害楚公主，都是挑拨是非的流言蜚语。前日太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见小孙子，国母让我把鸱靡送过去陪他奶奶几天，我送鸱靡，顺便到仓房领了一箱葡萄酒和一些瓜果，国母压根不知道，我本想让太夫人领下国母这份人情，那曾想闹出这档子事。我都年过花甲了，国母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说着瘫倒在地，昏厥过去。

解忧先前与狂王争夺御刀扭伤筋骨，支撑着身子想要下床，乌兰尕幕拼死拦住：“国母先躺下，有什么吩咐就给我说。”

解忧吩咐说：“快去把库尔察找来，这事务必调查清楚！”

当天下午，石榴前来代夫禀告：库尔察接到报告马上派人封锁了现场，派仵作对猎犬和水果做了检验。猎犬确是中毒死的，有一篮苹果灌有毒酒，须卜兰骂骂咧咧闹个没完，狂王抱头不语，任由他老娘发疯。库尔察和大监仆鹏一同调查了舍内仓房保管员，和护送斯琪去拜见太夫人的侍卫和宫女，还把须卜兰的侍卫、侍女、女佣挨个盘问过来，断定斯琪从仓房领水果和葡萄酒，到拜见太夫人，自始至终都有多人在场，没有做手脚的可能。

库尔察和仆鹏回去给大王禀报，泥靡也没怎么发作，反而对库尔察说：

“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条狗嘛！有什么查头？不听话的儿子还不如一条狗呢。”谁都知道他在指桑骂槐，懒得理他。自从乌希生了儿子，大王宠如龙珠，打骂鸱靡早已是家常便饭。

库尔察忙着调整部署边防军务，委托石榴前来宽慰国母。众人听了异口同声说：“肯定是老妖婆捣鬼，太可恶了！真该把她那张乌鸦嘴用铁丝缝上！”

解忧要去须卜兰府上把鸱靡接回来，托付给少夫照管。顺便把达岚玛也接走，一并托付给赵大牛带去夏都，以免在城里玩耍再出意外，并让乌兰尕慕和万林一同去夏都。

乌兰尕幕劝说：

“我去便是，何劳国母大驾？你去少不了听老妖婆胡说八道。”

解忧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听乌鸦叫还能不出门了？！”

少夫和赵大牛辞行，鸱靡爬到床前泪眼汪汪地说：

“娘，我走了。爸爸不疼我，再不理他了。我跟阿姨去了，过年再回来看你。”

少夫愤愤地说：“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父亲！看把孩子打的，脸颊上的口子足足缝了七八针！”

斯琪心痛得搂过鸱靡边看边唠叨：

“这可咋办？长大了会留疤的，这不是破相了吗？”

少夫说：

“交给我好了。伊丽河草原盛产薰衣草，御医说那东西对各种疤痕很有疗效。保证还国母一个漂亮儿子！”

解忧歉意地说：

“只好麻烦你了。这孩子太淘气，性子又暴躁，还是大牛能管住他。明年开春我们去参观你的幼儿园。”

少夫说：

“好啊！我打算回去再开两个大班，培养几个好苗子，办个少儿艺术团。恭候国母前来指导。和孩子们在一起，谁都能年轻十岁呢！”

解忧开怀大笑：

“好多年都没去了。想起那朦朦胧胧的薰衣草，躺在那蓝紫色的花海里，浓浓的香味勾人入梦，多让人陶醉啊！”

解忧闭目遐想，沉醉片刻又说：

“真的很羡慕少夫，和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一起，还像个孩子那么快活。在我看来，你办的幼儿园和少儿艺术团有点小家子气，不如和布尔特商量一下，在乌孙山草原创办一个贵族子女学院分院，卡依南家族庞大，人口多，子嗣甚多，选址最好定在夏都，乌孙山草原和昭苏草原相邻，定会得到他们大力支持，等你的贵族子弟分院建成，我去参加开学典礼如何？”

少夫乐得手舞足蹈，忽而停下来，郑重其事说：

“国母想得周全长远，我有一个请求，还是让斯琪阿姨继续当舍中大吏吧，她经验丰富，舍中大吏就是王宫内务大管家，事务繁杂，我难以胜任，更喜欢和孩子们打交道。”

解忧盈盈笑答：

“我也这么想，就让斯琪再干几年，香格格暂时不想走，协助斯琪代管织室，等你的贵族子弟分院走上正轨，培养出接班人，再回来接班，让斯琪带你一程，让王廷贵夫人们对她敬重有加，目下正好堵住流言蜚语的碎嘴子。”

这天夜里，解忧在梦里又回到天马故乡乌孙山草原，回味着和翁归靡纵马驰骋、卧身花丛、耳鬓厮磨的甜蜜……

这年冬天，西域遭受强寒流袭击，各国的游牧民灾情惨重。大批牲畜冻死，大量牧民流离失所。那是一场百年不遇、令人绝望的暴风雪。

暴风雪停息后气温急剧下降，太阳落山时，悲哀的乐曲和沉痛的抽泣声从毡房传出来，静静的夜空中传来河滩芦苇荡的叹息，哀歌的声音好像处处都在举行葬礼。

年底时暴风雪再次降临，肆虐的暴风雪不知疲倦地冲击着草原，夜晚不是风雪交加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雪。黑云每天都在山顶上盘旋不散，狂风咆哮着追赶逃难的雪橇队，不时把人和牲畜卷进雪雾之中。

倔强的公牛仰望天空，拒绝前行，幸存的人们只能待在家里吃黑面包，加一点盐就茶充饥。一米厚的积雪封锁了家门，出门打猎绝无可能，人们蜷缩在失去屋顶的土屋里，只能在毡片下栖身，很多孩子经不住严酷的折磨被吞噬了幼小生命，饥饿耗尽精力的母亲往往成了疾病的牺牲品，健壮的男人除了抱头叹息或喝闷酒发脾气，什么也干不成。人们心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悲伤和期待，更弄不明白是谁惹怒了长生天，长生天为何这般惩罚他们。

元贵靡前往乌孙北部伊列草原救灾未归，解忧派乌就屠从乌孙东部紧急调运粮食、棉絮、毡垫，准备运送伊列草原救灾，康居国派来使者请求支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赞助康居。

未过半月，康居国翕侯伊奴毒亲自来求援，声称乌孙赠送的救灾物资杯水车薪，更多牧民吃饭没有锅，睡觉没有窝，父子兄弟为争抢一张羊皮打得头破血流。狂王派儿子细沈瘦在赤谷城四邻强行收缴毛毡、棉衣、棉絮、毛毯，闹得民众不堪忍受，纷纷逃往大宛、呼揭两国。

大臣们在国事会议上争吵不休，各地翕侯、酋长叫苦连天，纷纷责怨本国灾情自救不及，还要节衣缩食资助冤家对头。

解忧磨破嘴皮劝告狂王强行收缴的做法会激发内部动荡，狂王不听，继续摊派强征，并以平息骚乱不利为名，将元贵靡撤职，让呼毒尼接任大夫将，利用救灾平乱，大搞王庭清洗换血。

解忧隐忍不发，挨家串户动员亲眷子女和汉宫侍御工匠、宫女们集体捐献粮食、布匹、衣物、药材，亲自前往龟兹国向龟兹王绛宾求援，又派素光出访天山南麓诸国，与莎车王呼延忠、莎车屯田校尉联系，从各地调集粮食、布匹，委派若呼堂和丞相属吏分赴乌孙北部、西部视察灾情，安抚国民。

奔波一月的解忧回到赤谷城一病不起，狂王却天天缩在暖烘烘的牙帐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更可恶的是须卜兰派人四处放风，说是解忧年迈思乡，暗地变卖财宝衣物，准备回汉朝养老送终。

元贵靡被狂王免职，细沈瘦指定他在昆莫大殿门前站岗，天天被呼毒尼肆意凌辱，被亲匈奴的贵妇人传为笑料，须卜兰的侍女也对元贵靡呼来唤去，任性呵斥嘲弄。元贵靡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几次央求母亲，与其在此受窝囊气，不如上书汉廷，尽快回到汉朝去。

解忧厉声呵斥：“说什么昏头昏脑话！那正是别人巴不得的事！”

元贵靡泪眼婆娑，恨恨地挥拳击打胸部。

解忧语重心长地说：

“不要只想到自己，多想想乌孙的百姓，他们希望我们一走了之吗？哪有和亲公主重返故国的事呢？就算是天子开恩让我归国，我能把你们都带走吗？能把赤谷城的汉族同胞都带走吗？我们都走了，谁能保证狂王不会背叛汉朝？你问问少夫，问问大牛叔叔、李强叔叔，问问李翠娥阿姨，问问赤谷城里在乌孙安家落户的几千户汉族同胞，她们何曾想过离开乌孙？作为长子，如此糊涂，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你就该在你父王大殿前好好反思，你这种想法是否对得起你父王的遗愿，倘若你弟弟万年在世，也会耻笑你这种自私狭隘的念头吧！”

阳春三月，绛宾和弟史前来探望解忧。邢丽娜和石榴每天来解忧寝宫问安。狂王提出举办草原节盛会，庆祝救灾大功告成，并要花费巨资奖赏救灾有功的翕侯、君侯、酋长。解忧极力反对，主张当务之急是为贫困牧民重建家园，购买粮食，粮种，做好春羔接生和母牛春季配种，发展生产，二人争执互不相让，不欢而散。

细沈瘦强令舍内大吏斯琪打开国库，搬运大批物资，分发各大家族部落的奖赏物资寥寥无几，搞得民怨沸腾。

众人这才明白近来狂王为何刚愎自用，倒行逆施。显而易见，狂王娶到康居公主，喜添贵子，又有康居人撑腰，以为大势已定，大可随心所欲了。

邢丽娜对解忧哭诉细沈瘦怨恨她与解忧走动过多，扬言要把她休了，三天两头在外鬼混。狂王反倒来得频繁，说是和儿子商议要事，时常打着敬酒按摩、侍奉公爹名义，对她秽语调逗，即便遇到细沈瘦在家，总有借口把儿子打发出去，趁机动手动脚。

须卜格搂住邢丽娜眼泪汪汪地说：

“咱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啊！要不是看国母处境太难，我早就离开乌孙投奔弟弟了。你父亲被杀，无家可归，国母是你唯一的依靠，再忍忍吧，实在忍不下去，国母自会收留呵护。”

赤谷城外的草原节喧嚣燥人，长安和匈奴方面偏又传来震惊的消息。

丞相丙吉病故，太子太傅黄霸接任丞相，西河太守杜延年接任御史大夫，更意外的事件是光禄勋杨恽遭人诬告，被贬为庶人。

常惠信中称杨恽恃才傲物，刚正不阿，难免得罪不少朝臣，杨恽获罪诽谤朝廷政治，举告弹劾杨恽的是宣帝在民间结交的知己，亲信大臣戴长乐，杨恽与戴长乐失和结怨，闹得沸沸扬扬，宣帝下诏，把杨恽和戴长乐都贬为庶民。

解忧听了大为叹息，情知爱莫能助，只得劝慰绛宾和弟史不要忘恩负义，趋炎附势，日后再到长安，定要多加劝慰恩师杨恽夫妇。

匈奴内乱火并的局势令人亦喜亦忧。最关切匈奴乱局的人莫过于须卜格公主，四年来，她年年月月，日日夜夜，无不为万里之外的亲眷牵肠挂肚。

欣喜的是三十年前解忧和须卜格公主精心布局，不懈努力，亲依亲汉派宗亲，分化匈奴贵族与汉朝敌对势力的效果终于显现。宗亲王和匈奴贵族分化组合的大动荡，实质是亲汉派与守旧派之间的大决战，守旧派分崩离析，大都认可亲近汉朝才是生存之道。堪忧的是匈奴群雄迭起争霸，漠北角逐单于庭和东西部战场似断实连，遥相呼应，鹿死谁手，谁能重整乾坤，实难预测。

按说匈奴单于及其子嗣都与须卜格公主算得上宗亲，但总有亲疏远近之分。宗亲的起落沉浮都不重要，匈奴人的苦难岁月何时才能到头？万里之外的至亲何时才能团圆安居？这才是须卜格揪心的牵念和由衷的企盼。

须卜格和须卜兰虽然都出自须卜家族，乌维单于和句黎湖单于都是伊稚斜单于之子，屠耆堂是乌维单于八世孙，与须卜格只能算远亲，后日逐王薄胥堂是句黎湖单于的后裔。薄胥堂自立为屠耆单于，两个儿子都涂吾西和姑瞀楼头与须卜格尚有往来，姑瞀楼头先后护送须卜格公主和左大且渠女儿兰蓓尔、郝宿王女儿邢丽娜出嫁乌孙，乌孙王庭对他很熟悉。薄胥堂小弟姑夕王和堂弟休旬王，与须卜格几乎都没有往来。狐鹿姑单于和须卜格父亲左贤王西蒙，都是且鞮侯单于的儿子，壶衍鞮单于、虚闾权渠单于、车犁单于都是且鞮侯单于的孙子。呼屠吾斯和稽侯狦兄弟是虚闾权渠单于之子，与须卜格血亲关系较近，虚闾权渠单于是须卜格堂兄，稽侯狦和呼屠吾斯尊称须卜格姑姑。车犁单于、前日逐王先贤掸则是须卜格的亲兄弟。

乌孙北部相邻的匈奴右地本是须卜格哥哥右奥鞬王的领地，匈奴内乱中自立车犁单于，曾领兵东进呼应呼韩邪单于，被屠耆单于击败逃回西部，屠耆单于被呼韩邪单于击败后，车犁单于东迁投附呼韩邪单于，攻占单于庭。

自前 58 年至前 54 年四年间，匈奴右地先后有呼揭单于、车犁单于、乌籍单于、闰振单于、屠耆单于，五单于角逐争雄。

匈奴西部先后有屠耆单于西击车犁、乌籍、呼揭单于，后有呼屠吾斯捕杀乌籍单于，屠耆单于堂弟休旬王击杀左大且渠自立为闰振单于，呼屠吾斯击杀闰振单于，自立为骨都候郅支单于，击败呼韩邪单于，夺取单于庭，群雄争霸，西去东来，往复厮杀，看得人眼花缭乱。

自从须卜兰出嫁乌孙后，交往最多的是薄胥堂父子三人，以及左大且渠之子都隆奇。为了儿子即位昆靡，须卜兰对薄胥堂不惜以身相许，薄胥堂也确实出了大力，让须卜兰母子如愿以偿。虽说都隆奇是颛渠阏氏的弟弟，须卜兰儿媳妇兰蓓尔是都隆奇的亲妹妹，心高气傲的须卜兰从来瞧不起他，曾嘲笑都隆奇是卫律豢养的小爬虫。在须卜兰看来，前 60 年颛渠阏氏姐弟拥立右贤王屠耆堂篡位，才算干了件大好事。前 58 年屠耆堂兵败自杀，都隆奇与屠耆堂弟弟右贤王合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扶上单于位，须卜兰才对他寄予厚望。想不到两年后薄胥堂也是个短命鬼，前 56 年屠耆单于兵败自杀，都隆奇和薄胥堂小儿子姑瞀楼头一起逃亡，归降了汉朝。

须卜兰彻底绝望了，由此作出联手康居奸臣伊奴毒的抉择。

匈奴内乱混战持续六年。在须卜格心中，最牵肠挂肚的自然是小妹妹叶儿馨和妹夫乌禅慕，以及青梅竹马乌厉屈的命运和归宿。须卜格大妹妹叶儿蓝，早年嫁给答尔亶之子乌籍都尉。前 57 年乌籍都尉自立单于，被左大且渠都隆奇击败，自去单于号，辅助车犁单于。前 56 年，车犁单于被屠耆单于击败，东迁降属呼韩邪单于，乌籍都尉投奔坚昆，李陵儿子对叶儿蓝夫妇呵护有加，同年被李陵之子复立为乌籍单于。呼韩邪单于夺取单于庭后，派呼屠吾斯将乌籍单于诱捕斩杀。叶儿蓝感念李陵父子对她的庇护之恩，一直和索娅相依为命，隐居终老在坚昆。

初夏季节，郑吉和冯嫽突然来到乌孙。郑吉奉命将汉朝在乌孙的屯田部队减半留守，移交乌孙民屯自行管理。郑吉出面协调狂王和元贵靡的关系，恢复了元贵靡的职务。乌孙屯田校尉甘延寿奉命调回京城出任未央宫骑都尉。

解忧感到费解，郑吉通报了匈奴内战近况以及汉廷的重大决定。时下匈奴大乱，国力衰竭，对汉朝、对乌孙都已经不能构成威胁，汉廷调整了对匈奴的策略。匈奴内乱经久不息，许多大臣建议天子趁机出动大军灭掉匈奴，以绝后患，一统天下。天子拿不定主意，让大臣们去征求太子太傅萧望之的意见。

萧望之坚决反对出兵，认为先前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已主动亲近汉朝，多次派使者请求和亲，两国百姓都渴望汉匈和亲，没有等到汉朝回复，单于不幸被奸臣谋害，新篡位的握衍朐鞮单于也派出使者请求和亲，和亲罢战在匈奴人心中众望所归、民心所向。汉朝出兵，师出无名，还会落下趁火打劫之名，匈奴必定远走躲藏，汉军难免劳而无获。不如多派使者扶持匈奴内部弱小势力，解救他们面临的灾祸，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四方蛮夷都会看到汉朝的仁义之举，这才有利于实现汉匈罢战恢复和亲。

常惠自从苏武去世后接任典属国职务，天子对他寄予厚望，一心想让他在匈奴与汉朝恢复和亲上发挥重要作用，常惠建议征召冯嫽为属丞分担要务，相府批准把冯嫽借调京城辅佐常惠。

甘延寿大骂萧望之可恨至极，迂腐不堪，不灭匈奴，坐失良机。

解忧反倒赞同萧望之的主张，认为趁火打劫的战争即使侥幸取胜，也不能赢得民心，只能加深民族仇恨，匈奴内乱互相兼并，毕竟是人家内部争斗，只有正义的战争才能赢得百姓的拥护支持，并说：“我看萧大人很有远见，匈奴的问题解决好了，乌孙的问题迎刃而解。”

郑吉为解忧不计前嫌的宽宏大量所感动，征询解忧对乌孙局势的看法和建议，解忧说：

“乌孙的局势令人担忧。烦请小嫽姐回京与常惠哥哥面陈圣上，关注匈奴乱局莫忘乌汉和亲联盟大业，勤派钦差考察乌孙政务。大乐在京入侍数年，时下乌孙与康居关系表面和睦，实则暗潮涌动，康居王很难驾驭桀骜不驯的五小王，奸臣伊奴毒当上康居辅国侯，频繁到访乌孙，潜在威胁不可轻视。乌孙屯田驻军可谓镇国利器，万不可釜底抽薪，期望天子明察。”

郑吉表示赞同，并告知须卜格，乌厉屈和父亲乌厉温敦归汉后均被大汉天子封侯，乌厉屈为信成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封地在西河郡。乌厉屈父子是匈奴内乱中最先投附汉朝的宗亲贵人，天子特许乌厉温敦与先贤掸入居京城。郑吉乘兴夸赞说：

“你青梅竹马的郎君托先贤掸带话给你，期盼与格格阖家团圆，真可谓信而有成，皆大欢喜。呼韩邪南迁五原塞外，你们姐妹团圆的日子也不遥远了。”

得知乌厉屈父子降汉封侯，须卜格公主决计离开乌孙，前往长安，与至亲团圆共度晚年。

冯嫽翘指赞叹说：“须卜格与乌厉屈一对有情人苦尽甘来，结为暮年伉俪，也是一桩千古佳话。”

汉宫盛宴。解忧为须卜格、冯嫽、甘延寿饯行。

狂王信誓旦旦，向郑吉表示：

“本王亲依汉朝，绝无二心，楚公主年近古稀，汉廷理应考虑她晚年归宿。总不能把和亲公主当抹布扔在乌孙不管了吧？”

解忧冷言一语回敬：“老身的归宿不是大王考虑的事。”

狂王搪塞道：“我也是一番好心，只怕国母留下江都公主那般终身遗憾。”

解忧提出：

“你的好意老身心领了。大王既然如此仁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须卜格早年就把独生女儿交由须卜王抚养，弟弟先贤掸归汉后，朵朵迁居长安，如今格格年过花甲，留在乌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日逐王封侯赐爵，也是盖世功臣。请求大王恩典，让她们母子在长安团圆吧。”

狂王当即应允“国母言之有理。本王对香格格说过，啥时候走，由我自主，来去自由，”随后又对须卜格说“格格如愿以偿，勿忘本王通情达理之恩。前几日你来求我，正合我意。你不开口，本王有心也不好赶你，别人还以为我嫌弃你老不中用呢。”

须卜格柳眉飞扬，反唇相讥说：

“大王的心思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从你出生后算起，哪代匈奴单于子孙不是我的宗亲？哪个单于你能惹得起？你老娘为何对我一贯甘言厚礼，大王心知肚明。如今我是老不中用了！大王妻妾成群，新欢旧好都照应不过来，当心操劳过度，做了花下鬼也未可知！”

次日送别，解忧与冯嫽、须卜格等人依依难舍，再三嘱托冯嫽上任后，为汉朝与匈奴恢复和亲，结束战争致力；建议须卜格设法与呼韩邪、乌禅慕取得联系，劝说他们早日归依汉朝。

甘延寿说：

“日逐王和乌厉屈父子就是榜样，呼韩邪早该步其后尘了。只要诚心降汉，少不了也是封侯赐爵，何必东躲西藏活受罪！”

解忧不以为然，说：

“降汉封侯未必是最好的出路。日逐王降汉的起因是屠耆堂排除异己滥杀无辜，被逼无奈，先贤掸父亲西蒙本该立为单于主动让位给狐鹿姑单于，狐鹿姑单于也承诺立先贤掸为太子，西蒙死后先贤掸却成了屈居左贤王之下的日逐王，匈奴贵人为他打抱不平，自然首当其冲，别的亲王弃暗投明倒也无可非议。一个诸王降汉只能保其部属平安，封侯赐爵只是个人荣誉，而迁居汉朝的百姓日子久了，难免思念故乡，这是人之常情。稽侯狦是匈奴单于后裔，虽处劣势还有相当实力，在岳父乌禅慕的辅助下揭竿而起，剪除篡位暴虐，一呼百应，可见他在匈奴很得人心，东山再起大有希望。依靠汉朝的扶持，重整河山，指日可待，若能顺应民心，恢复和亲，带来的将是两国百代和平、万民受益。何去何从，就看稽侯狦能否看清形势，但愿他是一位有远见有魄力有仁爱之心的伟大单于。”

冯嫽深为解忧的身体和处境担忧，再次坦言相劝：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两鬓染霜了。和亲乌孙，不辱使命，暮年归汉情理中事。回京师任职，姐姐定会为你尽绵薄之力。芳年出塞，历经磨难，大业勘定，总该落叶归根吧？”

郑吉也说：“公主和亲，劳苦功高，暮年归国，小弟亦当鼎力相助。”

解忧朗声大笑：

“你们都看我老不中用了吗？前些日子狂王和我抢夺御刀还不是对手呢！乌孙的局势你也知道，我能撒手不管吗？”

解忧的浩然胸襟直令众人肃然起敬。

元贵靡羞愧不已，热泪盈眶，立誓此生以乌孙为家，与乌孙人同舟共济，死而无憾。

小说节选自：《远行的公主》下卷荣归故里第一章边城斜阳第3.4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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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南宫元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