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东坡（文／龙佩）

若兰芷晴

明月照东坡

———夜读苏子

文／龙佩

夜读苏子，总见一轮明月悬于纸间。“明月几时有”的叩问，“缺月挂疏桐”的孤清，“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的旷达，皆随墨痕漫入心田。这轮月，照过汴京的琼林宴，照过黄州的东坡地，照过惠州的荔枝林，照过儋州的椰风海，终是照见了一个灵魂如何在命运的惊涛里，活成最本真的自己。

喜欢他的词豪迈洒脱，散文纵横恣肆，书法自成一体。敬佩他虽仕途坎坷，却以乐观旷达留下千古绝唱。

嘉祐二年，二十一岁的他与弟同科及第，欧阳修曾言其“他日当独步天下”。那时鲜衣怒马，眼含星子的才子，以为“致君尧舜”不过是提笔可成的事。谁料命运的剧本却改变了方向。他历尽坎坷，前后三次遭贬谪；元丰二年的乌台诗案，更将他推至生死边缘。他在狱中写给子由诗句中的“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是他初次遭遇政治冷刀下的无奈与不甘，而这冷刀的寒气却未折损他的半分傲骨。

　　贬谪黄州，是苏子命运的转折点。从“学士”到“罪臣”，他带着一家老小住进废弃的驿站，自号“东坡居士”。春寒料峭时，他在东坡开荒种地，脚踩泥泞，手沾霜露，却在《东坡》诗中写下：“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的句子。苦日子里嚼出了甜，粗茶淡饭中品出了真。最妙的是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踏过风雨，告诉世人：所谓坎坷，不过是命运递来的一杯苦茶，抿一口，依然回甘悠长。

后来的惠州、儋州，更是把“艰难”二字沁进了血刻进了骨，同时，又将豁达写进生命的页码。惠州瘴疠之地，他却写“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儋州“垂老投荒”，他仍讲学授徒，笑言“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有人问他何以如此豁达，他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安”不是妥协，不是躺平，而是看破后的通透——既然无法改变境遇，便改变在境遇中的心态。

　　无数次有月亮的夜晚，我总喜欢翻阅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一次次靠近这颗高贵的灵魂。随着年岁渐长，最动容的已不是“大江东去”的豪迈，而是“小轩窗，正梳妆”的温柔；不是“会挽雕弓如满月”的壮志，而是“人间有味是清欢”的知足。他用一生证明：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对抗命运，而是在命运的东坡里，种出满坡的花儿；真正的智慧，不是规避苦难，而是把苦难熬成一盏茶，细品其中百味。

窗外的月依旧圆着，仿佛又看见千年前那个在赤壁江头举杯的人。他饮下的不是酒，是对生命的深情；他望见的不是月，是穿越千年依然明亮的灵魂。这轮月，照过北宋的风烟，照过今人的书案，终将照见每一个在人生路上跋涉的人，伴随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与豁达，潇洒前行。

2025.11.28.

于深圳若兰阁

附小词一阕：

南乡子·夜读苏轼

文／龙佩

灯影曳寒歌，尘世飘零载酒过。谪海曾吞星斗落，嵯峨，笑把沧桑砚底磨。

明月照东坡，情若江河万顷波。九死南荒春未缚，如何？半岭烟霞一笠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