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品读赏析1042：清 吴灏 踏莎行·柳花

邹红兵

踏莎行·柳花

清 吴灏

日薄春寒，燕飞如箭。傍池柳眼剪成寸。淡黄串串柳花繁，柔条细织吴丝乱。

隐约遥山，晴阴一半。浮溪不见桃花面。游蜂尽日绕春忙，微风不动花飘浅。

译文：

春日傍晚寒意未消，燕子疾飞如箭掠过天际。池塘边的柳芽初绽，纤细如剪，短短一寸惹人怜爱。鹅黄色的柳花串串缀满枝头，繁茂似锦，柔软的柳枝交织如江南蚕丝，纷乱成韵。

远处青山隐约朦胧，一半晴光映照，一半笼罩在阴云之下。溪水潺潺流淌，却不见那如桃花般娇美的容颜。游蜂整日绕着春色忙碌穿梭，微风轻拂却未掀起波澜，柳花浅浅飘落，悄无声息。

注释：

1. 踏莎行：词牌名，双调五十八字，上下片各五句三仄韵，多用以抒写离愁别绪或闲情逸致。

2. 日薄：指太阳西斜，光线渐弱，此处点明傍晚时分。

3. 柳眼：经典意象，形容柳树初生的嫩芽，形如人眼初睁，故称“柳眼”，是春日萌发的典型写照。

4. 吴丝：指江南一带出产的蚕丝，以纤细柔软著称，此处比喻柳枝的柔细绵长，暗含江南春日的温婉意境。

5. 遥山：远处的山峦，营造悠远朦胧的空间感。

6. 桃花面：典故化表达，出自崔护《题都城南庄》“人面桃花相映红”，此处借指思念中容颜娇美的女子。

7. 游蜂：飞舞嬉戏的蜜蜂，是春日生机的象征，以蜂的“忙”反衬词人的闲寂或怅惘。

8. 花飘浅：形容柳花轻轻飘落的姿态，“浅”字既写飘落的轻盈，也暗含春意渐深却略显清淡的氛围。

词牌详解：

一、词牌起源与名称释义

《踏莎行》是中国古典词中极具代表性的中调词牌，其起源可追溯至北宋初期，最早见于晏殊的词作集，因此学界多认为晏殊是该词牌的定型者。关于“踏莎行”的名称由来，核心有两种主流说法：其一，“莎”指莎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多生于湿地），“踏莎”即踏青时在莎草丛中漫步，词牌名直白勾勒出春日郊野闲行的场景，自带清雅闲适的意境；其二，部分文献记载该词牌最初与唐代教坊曲相关，原是配合踏青游乐场景的乐曲，后逐渐脱离乐曲成为独立的填词格式，名称沿用至今。

“踏莎行”的别名较少，仅见清代部分词选中标注“踏莎行令”，本质与原词牌无差异，仅为强调其可入乐演唱的属性，后世使用中仍以“踏莎行”为正名。

二、格律规范与体式特征

《踏莎行》属中调词牌，格律严谨且有固定体式，后世填词多以“晏殊体”为标准范式，具体规范如下：

1. 字数与句数：全词共五十八字，分为上下两片（阕），每片各五句，上片二十五字，下片三十三字，句式结构为“五、五、七、四、五”（上片）与“五、五、七、四、五”（下片），上下片句式完全对称，节奏错落有致。

2. 平仄与押韵：平仄方面，以晏殊《踏莎行·小径红稀》为基准，上下片各有固定平仄格式，如首句“小径红稀”为“仄仄平平”，次句“芳郊绿遍”为“平平仄仄”，第三句“高台树色阴阴见”为“平平仄仄平平仄”，第四句“春风不解禁杨花”为“平平仄仄仄平平”，第五句“濛濛乱扑行人面”为“平平仄仄平平仄”，下片平仄与上片对应一致，仅需注意个别可平可仄的“活字”，需贴合词意韵律灵活调整。

3. 押韵规则：采用“仄韵”，且为“隔句押韵”，即上下片的第二、四句、五句押韵，韵脚需统一为同一部仄声韵（多为上去通押，避免入声韵混押），如晏殊原词上片韵脚“遍、见、面”，下片“断、暖、远”，均属仄声韵，韵律紧凑，读来抑扬顿挫。

4. 变体差异：后世虽有少量变体，如欧阳修《踏莎行·候馆梅残》在个别字的平仄上略有调整，或部分词作将下片第四句改为五字，但均未脱离“五十八字、上下片对称、仄韵”的核心框架，晏殊体仍为流传最广、最正统的体式。

三、题材取向与风格基调

《踏莎行》的词牌意境与“踏莎”的春日场景深度绑定，决定了其题材与风格的鲜明特征：

1. 核心题材：以“伤春悲秋、离愁别绪、闺怨相思、郊野闲愁”为四大核心题材。春日的柳花、芳草、细雨，秋日的残荷、归雁、寒烟，均是该词牌的高频意象，词人多借这些意象寄托离别之苦、时光流逝之叹，或抒发怀人思远之情。例如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凄清之景，抒发贬谪后的孤寂与离愁，成为该词牌题材的经典范本。

2. 风格基调：整体偏向“清雅婉约、含蓄沉郁”，即便偶有咏物、写景之作，也多蕴含细腻的情感寄托，避免豪放粗犷的表达。因格律中仄韵的运用，词句读来自带沉郁顿挫之感，更易烘托悲愁、怅惘的情绪，故历代婉约派词人尤为偏爱此词牌，豪放派词人填《踏莎行》者极少，且风格多向婉约靠拢。

四、经典代表作品

《踏莎行》自北宋定型后，历代词人佳作频出，以下三首为流传最广、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涵盖不同题材与风格，可直观感受词牌魅力：

1. 北宋·晏殊《踏莎行·小径红稀》：词牌定型后的典范之作，以春日郊野的萧瑟之景，抒发时光易逝、繁华难驻的闲愁，语言清丽，意境空灵，完美契合《踏莎行》的清雅基调。

2. 北宋·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被誉为“千古绝唱”，是伤春悲秋与贬谪之愁的结合，“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一句，将离愁具象化，情感沉郁，韵律工整，尽显词牌的抒情张力。

3. 南宋·欧阳修《踏莎行·候馆梅残》：以“候馆、溪桥、孤馆”等意象串联，抒写离别后的相思之苦，“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以春水喻离愁，含蓄婉约，是闺怨相思题材的经典之作。

五、词牌流传与教学价值

《踏莎行》自北宋起便广泛流传，历经宋、元、明、清四朝，始终是词人青睐的词牌之一，其流传度高的核心原因的在于：格律规整且灵活，既便于初学者掌握，又能为资深词人提供情感表达的空间；题材贴近生活情感，易引发共鸣。

对于古典诗词教学而言，《踏莎行》是讲解中调词牌格律、婉约词风格的优质范本，其固定的句式结构、清晰的押韵规则，便于学生理解词牌的格律特点；而秦观、晏殊等大家的作品，兼具文学性与情感性，可帮助学生体会古典诗词的意象营造与情感表达，是教学中不可或缺的经典词牌案例。

作品简介：

这首词借咏柳花，抒发了对春天美好却短暂的感伤与珍惜。上片着力描写柳花盛开的繁茂景象，下片则转向对春景易逝的淡淡哀愁。"游蜂尽日绕春忙，微风不动花飘浅"，既赞美春的活力，又暗含对花期短暂的叹惋，委婉表达了时光易逝、盛景难再的传统文人情怀。

《踏莎行·柳花》是清代中期文人词的代表作之一，体现了传统词牌在描写自然景物方面的优势。词中对柳花的细腻刻画，不仅展现了作者敏锐的观察力和精湛的文字技巧，也反映了清代中期词坛追求"清空醇雅"的艺术风尚，是研究清代文学与词史发展的重要文本。

《踏莎行·柳花》以清新雅致的笔触，描绘了一幅早春柳花盛开的生动图景，通过细腻的意象与精准的描写，既表现了春天的生机与美好，又流露出对春光易逝的淡淡哀愁。作为清代词坛佳作，它既继承了宋词传统，又体现了清代词风特色，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学意义。

创作背景：

《踏莎行·柳花》是吴灏在乾隆中后期，于江南某处春景中创作的一首咏物词。作者通过对柳花的细腻描绘，既展现了春天的生机与美好，也融入了个人对生命与自然的感悟，在古典咏物词的传统中，别开生面地呈现了柳花的独特魅力。

虽无确切史料记载创作具体情境，但从词中意象与吴灏的生平背景来看，这首词很可能是他在官场平淡、但文学创作颇丰的时期，漫步春日池塘边，为眼前柳花盛开的美景所动，即兴创作的佳作。

作者简介：

吴灏，字远亭，安徽亳州人，清代乾隆年间贡生，曾任合肥教谕(学官)。生卒年不详，主要活动于乾隆中后期(约18世纪)。

生平概况

吴灏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曾乞假返回家乡亳州，融入当地诗人群体，参与文学活动，以诗交友，诗酒风流，留下"一代群贤成雅集，千秋古调变新声"的佳话。

作为一名地方学官，他的主要职责是教授生员、主持文庙祭祀等，同时致力于诗词创作，作品风格清新雅致，善绘自然景物。

诗词风格与代表作品

吴灏诗词风格细腻雅致，善于捕捉自然景物的微妙变化，语言清新流畅，情感真挚。其作品多描绘自然风光、季节变换，以及由此引发的情思，意象丰富而意境深远。

代表作包括：

《贺新凉·秋暮答振希》

《临江仙·闻荔湖紫荆花盛时初冬十月》

《踏莎行·柳花》(即您询问的作品)

​《浣溪沙·飞霞晓泛》

《题蔬果》等

品读赏析：

絮影翩跹春事晚，闲愁暗逐柳花飞

在清代词坛的星河里，吴灏的词作虽不及豪放派的雄浑、婉约派的缠绵那般家喻户晓，却以其细腻的笔触、清雅的意境，勾勒出江南春日独有的清韵与闲愁，《踏莎行·柳花》便是其代表作之一。这首词以“柳花”为核心意象，串联起春日薄暮、寒烟、飞絮、遥山等景致，将自然之美与人心之绪熔铸一炉，笔墨间既有工致的写景之妙，又有含蓄的抒情之韵，读来如品清茗，初觉淡雅，细品则余味悠长，满纸皆是春日的缱绻与时光的轻愁。

一、寒暖交织的早春画卷：上阕的景致铺陈与意象营造

词的开篇，便以极简的笔墨勾勒出一幅清冷又暗含生机的早春图景：“日薄春寒，燕飞如箭。”“日薄”二字，精准捕捉了春日傍晚夕阳西斜的光影质感，并非盛夏落日的炽烈，也非深秋残阳的萧瑟，而是带着早春特有的柔和与朦胧，光线淡淡的、软软的，洒在人间，却又因“春寒”的裹挟，添了几分清冽之意。“春寒”二字点明时节特征，早春的暖意尚未完全驱散冬日的余寒，冷暖交织间，更显春日的娇弱与易碎，恰如人心深处那份敏感的情愫，经不起半点风霜。

紧随其后的“燕飞如箭”，则为这份清冷的景致注入了灵动的生机。燕子是春日的信使，“如箭”的比喻，将燕子归来时的迅捷、轻盈刻画得淋漓尽致——它们掠过天际，划破薄暮的静谧，翅尖裹挟着早春的气息，既是生命复苏的象征，又带着几分匆匆的意味，仿佛在追赶春日的脚步，又似在奔赴一场不可耽搁的邀约。一静一动，一冷一暖，“日薄春寒”的静态清冷与“燕飞如箭”的动态鲜活相互映衬，瞬间让画面立体起来，既有早春的清寒底色，又有生命觉醒的暖意，为下文柳花的登场铺垫了恰到好处的氛围。

目光由天际收回，聚焦于近景的池畔：“傍池柳眼剪成寸。”“柳眼”是古典诗词中描写初生柳叶的经典意象，将柳叶初萌时的细巧、柔嫩比作初生婴儿的眼眸，满含灵动与娇憨。而“剪成寸”三字，更是神来之笔——既写出了柳叶初生时的短小纤细，仿佛是被春风精心裁剪而成，分寸之间皆是天工巧夺；又暗含了时光的痕迹，柳叶从嫩芽初绽到“剪成寸”，是春日悄然流逝的见证，看似写景，实则已暗合时光流转的淡淡怅惘。池畔的柳树，临水而立，柳眼初舒，倒影映在澄澈的池水中，虚实相映，清美难言，为柳花的绽放埋下了伏笔。

紧接着，词的核心意象“柳花”正式登场：“淡黄串串柳花繁，柔条细织吴丝乱。”如果说“柳眼剪成寸”是柳树的初生之态，那么这两句便是柳树盛放的盛景。“淡黄串串”四字，精准捕捉了柳花的色彩与形态——柳花并非浓艳的金黄，而是淡雅的淡黄，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气质；“串串”则写出了柳花簇拥绽放的情态，一簇簇、一串串垂挂在枝头，繁而不乱，密而不杂，尽显春日的繁盛。

“柔条细织吴丝乱”一句，更是将柳花的柔美与灵动推向极致。“柔条”点明柳枝的纤细绵软，微风拂过，便会轻轻摇曳，如少女的发丝般轻盈；“吴丝”本指江南地区出产的蚕丝，以细腻、光洁著称，此处用来比喻柳花与柳枝，既写出了柳花的洁白轻柔，又暗含了江南春日的清雅韵味——“吴地”的意象，让这幅春景图有了明确的地域底色，带着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与温婉柔情。而“乱”字，则是全句的点睛之笔：并非杂乱无章的“乱”，而是微风拂过，柳枝轻摇，柳花飘落，如吴丝般缠绕交织的灵动之“乱”，是自然的生机与随性，是春日的慵懒与自在，没有刻意的雕琢，却尽显天然之美。

上阕以远景的“日薄春寒、燕飞如箭”，到中景的“傍池柳眼”，再到近景的“柳花繁、吴丝乱”，由远及近，由整体到局部，层层铺陈，将早春的景致刻画得细腻入微。冷与暖、静与动、疏与密的对比，让画面既有层次感，又有节奏感，柳花的清雅形象已然跃然纸上，为下阕的抒情做好了充分的铺垫。

二、景中含情的闲愁暗涌：下阕的意境拓展与情感深化

如果说上阕侧重写景，勾勒出柳花盛放的早春盛景，那么下阕则侧重抒情，将视线由近景的柳花拓展至远景的山水，在景致的转换中，悄然融入词人的心境，让春景与闲愁交织，意境愈发悠远。

“隐约遥山，晴阴一半。”视线由池畔的柳树投向远方，远山在薄暮的光影中若隐若现，“隐约”二字写出了远山的朦胧之美，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看不真切，却更添几分诗意与遐想。“晴阴一半”则精准捕捉了春日天气的多变——半边天空是晴朗的，阳光洒在山巅，带着暖意；半边天空是阴云的，云雾缭绕山间，带着清寒。这种阴晴交织的景致，不仅是自然天气的真实写照，更暗合了词人复杂的心境：既有春日赏景的愉悦，又有时光流逝的怅惘；既有对春景的喜爱，又有对春事将尽的担忧，景与情在此处悄然相融，不着一字，却尽得风流。

“浮溪不见桃花面”一句，是全词情感的转折点，由单纯的写景转向景中含情。“浮溪”二字，写出了溪水的澄澈与灵动，溪水潺潺，水面漂浮着细碎的落花或柳絮，尽显江南水乡的温婉。而“桃花面”则化用崔护“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典故，以“桃花”象征美好的容颜、逝去的时光或难忘的故人。“不见桃花面”，并非真的没有看到桃花，而是在这春光明媚、柳花繁盛的时节，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如桃花般明媚的身影，或是再也寻不回往昔的美好时光。这份怅惘，并非撕心裂肺的悲恸，而是如溪水般绵长、如薄雾般朦胧的闲愁，藏在景致深处，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心头，让春日的美景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结尾两句“游蜂尽日绕春忙，微风不动花飘浅”，以对比的手法，将这份闲愁推向极致。“游蜂尽日绕春忙”，写出了蜜蜂的忙碌——它们整日在花丛中穿梭，追逐着春日的芬芳，享受着春的馈赠，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微风不动花飘浅”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没有微风的吹拂，柳花却依旧缓缓飘落，“浅”字写出了柳花飘落的轻盈与缓慢，仿佛是时光的脚步，悄无声息，却从未停歇。蜜蜂的“忙”与柳花的“闲”，蜜蜂的“动”与柳花的“静”，相互映衬，既突出了春日的生机盎然，又暗含了词人的落寞与怅然——万物皆在追逐春光，唯有自己，在这繁盛的春景中，静静看着柳花飘落，感受着时光的流逝，那份闲愁，如柳花般轻轻飘落在心头，浅浅的，却挥之不去。

三、匠心独运的艺术手法：炼字之妙与意境之美

吴灏在这首《踏莎行·柳花》中，运用了多种精妙的艺术手法，使得词作虽篇幅短小，却意蕴丰富，耐人品味。

其一，是炼字的精准与灵动。全词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心的锤炼，恰到好处地传达出景致的特点与情感的细腻。如“薄”字写夕阳，既写出了光线的柔和，又暗含了时光的短暂；“箭”字写燕飞，既写出了燕子的迅捷，又暗含了春日的匆匆；“剪”字写柳眼，既写出了柳叶的细巧，又暗含了天工的精巧；“乱”字写吴丝，既写出了柳花的灵动，又暗含了心境的纷乱；“浅”字写花飘，既写出了柳花的轻盈，又暗含了愁绪的淡远。这些字词，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意蕴深远，一字传神，让整个画面充满了张力与韵味。

其二，是意象的巧妙选择与组合。全词以“柳花”为核心意象，串联起日、燕、池、柳、山、溪、蜂等诸多意象，这些意象皆为春日常见之景，却被词人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整的早春画卷。柳花的清雅、燕飞的灵动、远山的朦胧、溪水的澄澈，相互映衬，相互交融，既有视觉的美感，又有触觉的清寒（春寒）、听觉的灵动（燕飞、蜂忙），多感官的融合让意境更加立体丰满。同时，这些意象又都承载着词人的情感，柳花象征着时光的流逝与闲愁的缠绵，燕飞象征着春日的生机与时光的匆匆，远山象征着怅惘与遐想，溪水象征着绵长的思念，意象与情感的高度统一，让词作的意境愈发悠远。

其三，是动静结合与虚实相生的笔法。上阕中，“日薄春寒”是静态的景致，“燕飞如箭”是动态的画面，静态的清冷与动态的灵动相互映衬，让画面既有静谧之美，又有生机之趣；下阕中，“隐约遥山”是静态的远景，“游蜂尽日绕春忙”是动态的近景，静态的朦胧与动态的忙碌相互对比，突出了词人的落寞与闲愁。同时，词作还运用了虚实相生的笔法，“傍池柳眼剪成寸”“淡黄串串柳花繁”等句是实写，刻画了眼前的春景；“浮溪不见桃花面”则是虚写，由眼前的溪水联想到往昔的故人，虚实结合，让情感更加深沉，意境更加悠远。

其四，是含蓄委婉的抒情方式。全词并未直接抒发“愁”绪，而是将愁绪融入景致之中，通过对春景的细致描摹，间接传达出内心的怅惘与闲愁。无论是“日薄春寒”的清冷，还是“不见桃花面”的怅惘，亦或是“微风不动花飘浅”的落寞，都没有直白的抒情语句，却让读者在欣赏春景的同时，自然而然地感受到词人内心的情感波动。这种含蓄委婉的抒情方式，正是古典诗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魅力所在，让词作的余味更加悠长。

四、词外之韵：春日闲愁的深层意蕴

吴灏的这首《踏莎行·柳花》，看似是一首单纯的春日咏物词，实则蕴含着深层的意蕴。柳花作为古典诗词中的经典意象，历来承载着时光流逝、离别相思、身世感慨等诸多情感内涵。在这首词中，词人借柳花的繁盛与飘落，既表达了对春日美景的喜爱与眷恋，又暗含了对时光流逝的怅惘与无奈。

早春的柳花，虽繁盛却短暂，正如人生的美好时光，转瞬即逝。“淡黄串串柳花繁”是春的盛景，却也预示着春事将尽，柳花飘落之时，便是春日渐远之日。词人看着柳花轻轻飘落，看着游蜂忙碌地追逐春光，内心难免生出对时光的感慨——万物皆在珍惜春光，而时光却依旧悄然流逝，那些逝去的美好、难忘的故人，也如柳花般，渐渐消散在时光的长河中，只留下淡淡的思念与怅惘。

这份愁绪，并非沉重的悲恸，而是一种“闲愁”——是春日赏景时，因景致的美好与短暂而生出的淡淡伤感；是独处之时，因回忆的涌现而生出的幽幽思念；是时光流逝中，因人生的无常而生出的轻轻怅惘。这种闲愁，如江南的烟雨，朦胧而绵长，如柳花的飘落，轻盈而执着，藏在词作的每一个字句里，让整首词既有春日的清美，又有人心的细腻，意境悠远，韵味无穷。

吴灏的《踏莎行·柳花》，以细腻的笔触、精准的炼字、巧妙的意象组合，为我们勾勒出一幅清雅灵动的早春画卷，更将词人内心的春日闲愁融入景致之中，景与情完美交融，形与神高度统一。读这首词，仿佛置身于江南早春的薄暮时分，站在池畔的柳树下，看夕阳西斜，燕影翩跹，柳花轻飘，远山朦胧，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春寒与柳花的清香，内心既有赏景的愉悦，又有时光流逝的怅惘。

这首词没有豪放派的雄浑壮阔，也没有婉约派的缠绵悱恻，却以其独特的清雅意境、细腻情感与精妙笔法，在清代词坛占据了一席之地。它如一杯清茗，初尝淡雅，细品则余味悠长；又如一幅淡墨山水画，看似简约，实则意蕴深远。无论是对春景的细致描摹，还是对闲愁的含蓄抒发，都尽显古典诗词的无穷魅力，让我们在品味词作之美的同时，也感受到时光的流转与人心的细腻，这便是这首《踏莎行·柳花》历经岁月沉淀，依旧能打动人心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