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暖阳，小冬不寒

温培凯

今日晨光微露，万物初醒，薄雾轻笼罩着小城边缘的巷陌。风拂过面颊，带着一丝清冽，却并不刺骨，反倒像是一杯温凉的茶，缓缓沁入肺腑，令人神清爽。这样的冬，不似秋天的凛冽，也不似深冬的肃杀，它像一位含蓄的诗人，轻轻踱步在季节的门槛，尚未完全展露锋芒，被称之为“小冬”。我踏着晨光出门，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仿佛怕惊扰了这初冬清晨的静谧。阳光斜斜地洒在街道上，穿过高大树木的枝桠，将金黄的光影斑驳地投在满地落叶之间。那些叶子层层叠叠，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大地在低语，诉说着季节更迭的从容。

这条被高大树木环绕的街道，此刻正被阳光温柔地唤醒。金黄的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有的已悄然飘落，铺成一条柔软的地毯。我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远处路灯还亮着微光，与晨曦交融，绿植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亮。一位老人坐在长椅上，双目平视前方，嘴角含笑，仿佛在与这个清晨对话。这画面让我忽然明白，小冬的暖，不只是阳光的温度，更是人心深处那一抹不动声色的安宁。

转过街角，楼前的菊花正开得热闹。金丝菊层层叠叠，细长的花瓣卷曲如丝，在晨露中微微颤动，像是把阳光捻成了线，织进了一朵朵小太阳里。那深紫近黑的墨牡丹菊，花瓣蜷曲厚重，仿佛藏着一段不愿诉说的往事；而雪白的“寒香”，则静立于枯草之间，宛如披着薄霜的仙子，幽幽吐露着清冷的芬芳。它们不争春，不媚夏，偏偏选在这万物将息的时节绽放，像是对寒冷的一种温柔抵抗，又像是一场静默的宣言：即使季节更替，生命仍可傲然挺立。我蹲下身，指尖轻触一片花瓣，凉意中竟透出一股倔强的暖意。

再往前，法桐树已褪尽繁华。叶子由绿转黄，再由黄变褐，终于悄然飘落，铺满了整条小径。它们不似枫叶那般热烈，也不如银杏那般璀璨，却有一种沉静的美。曾是盛夏的绿伞，为行人遮阳蔽日；如今归于泥土，也不喧哗，只是安静地躺着，任霜露浸润，任风寒轻抚。我俯身拾起一片，叶脉清晰如掌纹，仿佛还记着阳光的温度、雨滴的重量。风穿过光秃的枝桠，发出轻微的呜咽，却不令人瑟缩。反倒让人觉得，这凉意中藏着清醒，这寂静里孕育着希望。

这落叶何尝不是一种成全？它们不抗拒凋零，却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正如这小冬，虽已入节气之冬，却不肯真正冷下去。阳光斜斜地洒在落叶上，泛出金黄的光泽，仿佛秋天未曾走远。风穿过树隙，光影在地面跳跃，像是一场无声的舞蹈。我站在树下，忽然觉得，这季节的过渡，不是断裂，而是一次温柔的交接。

小冬不寒冷，是那菊花在寒中挺立的倔强，是法桐落叶归根的从容，是晨起时那一缕不急不躁的阳光，是街角老人捧着热茶的微笑。冬天并未真正发威，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一场雪的到来，等待一次彻骨的冷，等待春天在冰层下悄然萌动。而此时此刻，我们正走在小冬的怀抱里，不慌不忙，不悲不惧。秋愁已远，冬寒未至，天地间正留出一段温柔的间隙，足以让我们驻足，看一朵菊，拾一片叶，听风穿过法桐的间隙，轻声诉说：生命，从来不止一种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