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姐】之二.错过

麦成

1.家 2.错过

（1）家

我十岁认识磬姐，当时她还只是街道外来打工妹子，现在算来，当时她十七岁，那是1959年。

那时，我父母离婚了，我跟妈妈。有次我在家里偷吃了饼干，被后父打骂，我跑了，逃家流浪，后来找到了我生父。生父是“水上人家”，俗称疍家‌，家是一艘流动小艇（犹如下图），平日不好找。

爸为了方便我以后有事能找到他，就带我去认识了我叔叔杰叔家，杰叔是一间厂的厂长，团支部书记。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从杰叔家里出来，我带走了向磬姐借的第一本书《红日》。

那时杰叔磬姐住一起，磬姐在街道当临工，骑三轮车运货。

后来我多次上杰叔家，主要是找磬姐，向磬姐借书还书再借书。最后借的一本书是《简·爱》，这本书一直没还给她。因为，大约一年后，杰叔家没见到磬姐了。再后来，杰叔也见不到，他家也没了。那时我小孩不懂事，过后也没问爸。

后来，广州市政府根据总理的指示，安排水上人家上岸定居(所以有“水上居民感谢周总理”的民间流传），我爸也上岸定居了。

两年后，我才见到杰叔，而且住我爸家了。

再一年后，在我爸家，我重见到磬姐，但磬姐已经嫁人，而且有女儿了，这是1965年了。

（图片源自百度搜索）

（2）错过

重见到磬姐后，她已经结婚了，但和杰叔关系特殊，究竟磬姐和杰叔什么关系？

初见磬姐时，我还小，完全不懂大人的事，期间所发生的事，我全不知道，而且毕竟这不是我的家。

多年后，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好像杰叔和磬姐早就已经同居了，然后分手了，现在又好了，怎么回事？

后来，是磬姐把原因告诉我的。

磬姐对我关爱有加，许多不对别人说的，都告诉我，连杰叔都不如我知磬姐，这是有原因的。因我是杰叔侄子，磬姐说我懂她，视我如亲侄；再有，杰叔后来被抓去劳教，再后被押去农村，再是结婚，最后偷渡去了香港；磬姐自己也三次婚姻，整个过程磬姐都没有机会和杰叔多联系。后来，磬姐虽然一生风采，有许多朋友，从劳苦大众到上层社会名流，但磬姐自己的隐私，能对这些人讲吗?我就成了她诉说的最好对象。

杰叔从小被人收养，1958年我爸才从广西山区老家找到他，并带出广州。但杰叔此前算好运，收养他的亲戚对他很好，并供他读书高中毕业，在当时，杰叔算文化较高了，又能干能说会道，很快就上位了，当上一间厂的厂长兼团支部书记。

磬姐是祖辈医传。磬姐家在高州，读小学就可说是个奇才，只读了四年就毕业了。1959年，磬姐16岁高中毕业，但不幸父亲因历史问题进了监狱。磬姐走投无路，被迫出走广州找寻出路，认识了杰叔。

当时，磬姐在街道干活，做杂工，骑三轮车运货。

磬姐年轻时算得上漂亮一类，因性格豪爽，与杰叔谈得来，加上一身才气，很得杰叔欢心。

两人恋上后，杰叔凭着自己的社会关系，把磬姐的户口搞来了这，这在当时是很难的事情。磬姐说，这是杰叔为她做的唯一一件大事。

杰叔是磬姐的初恋，是她一生不忘的回忆，是她一生幸福与痛苦交集的来源。

我后来多次向磬姐提出这问题：“你跟杰叔至今这么好，当初为什么你们分手呢？”

终于，磬姐生气地告诉我："你杰叔是一个很花心的人。因为父亲的问题，我回家了一趟，不到一个月啊，你知道我回来看到了什么?你杰叔竟然和一个女的在一起，这个女的连名字我都知……我一看，气死啦，我扭头就走了。”

“你对杰叔感情那么深，当时就不能原谅他？”

“我有自尊啊。其实，我还是舍不得的，如果他过后能向我认个错，或者我会原谅他的，但他没有。”

不久，1961年，磬姐结婚了。

我问过磬姐：“你到现在还一直很喜欢杰叔吗，当时怎么会另行结婚？”

“我是无奈，”磬姐后来告诉我，老公是她在家乡的高中同学，“他从家乡一直追到这里，同学们都知道。终于有一次，一班同学约去外面玩，晚饭时，把我灌醉了，然后，同学们都走了，只留下我和他……就这样，只好结婚了。”

“怎么同学那样做呢？太低作了。”我说。

“所以我才没有一点防备，上当了。”

“你当时也喜欢他吧？”我直问。

磬姐说：“当时不讨厌，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无奈。但他用这方法得到我，他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但，我一直很不明白：磬姐和杰叔不也是早就住在一起了吗？

直到多年后，杰叔、磬姐、詠仪和我四人香港聚会时，大家一致同意“爆大锅”，每个人都要如实回答他人提出的任何问题，把过去的秘密全盘说出来，这个谜团才解开。

杰叔说：“有一天，磬姐哭着把韶关的事告诉了我，我无法接受这事。过后，我专门约了磬姐同学谈话。见面时，她同学怕我打他，闪缩一边。我是真想揍他，但最后还是没有动手。我对他说：“你明知道阿磬正和我谈，你却做出强奸她的事，现在怎么办？就算我以后跟阿磬，我也免不了有心理阴影……”最后杰叔对他说：“……你们走吧。”

磬姐很委屈，反驳说：“你不记得你当时有了那个女的……”

我当时就打断了磬姐的话：“磬姐你不必再说，你是受害者，我支持你。这世界不公平，经常，男人就接受自己有别的女人，却不能接受女人受到这种伤害，我不支持杰叔。”

詠仪也说：“我和你一样，支持磬姐，磬姐和杰叔没能在一起，责任在杰叔。”

这次“错过”的谜团算是解开了，后来呢？

（未完后续，【磬姐】之三

《天生我才必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