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几点了，怎么车还没来？我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六点二十三分。车站上人影稀疏，风从站台横扫过来，卷着几张废纸打转。我紧了紧外套，心想这班公交该不会又在半路堵着了吧。等车的日子总特别漫长，一分钟像被拉成了一刻钟，连路灯都仿佛打起了哈欠。</p><p class="ql-block"> 我掏出手机，却舍不得放歌，总觉得下一秒车轮声就会从拐角传来。可等来等去，只有远处一辆电动车呼啸而过，骑手穿着亮黄色的雨衣，像一片被风吹走的秋叶。我抬头看了看站牌，那上面的电子屏依旧空白，仿佛也在和我一起沉默地等待。几点了？时间不回答，只有风在替它摇头。</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夜晚，连影子都显得疲惫。站台上别无他人，也不知谁落下一本书，封面朝下，像在躲避这无休止的等待。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车会来的，别急”，可那时的我总以为她懂时间的规律，现在才明白，她也只是在等，和我一样，被城市的节奏牵着走。六点二十七分，手机又亮了一次，像是提醒我，时间其实一直在走，只是我的感觉被拉长了，像一根快要绷断的橡皮筋。</p><p class="ql-block"> 之后见来人低头刷着短视频，笑出声来，那笑声在空旷的站台显得突兀，又很快被风卷走。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些人，像是被暂时遗弃在时间缝隙里的标点——不是句号，也不是逗号，更像一个悬而未决的省略号。车不来，我们就不敢往前走一步，仿佛一挪动，就会错过那唯一能带我们离开的出口。</p><p class="ql-block"> 远处传来一阵引擎的低鸣，我猛地抬头，心跳快了半拍。可那光点渐渐靠近，又拐进了另一条街，原来是辆网约车。失望像潮水退去后的滩涂，裸露出干涸的思绪。我开始数路灯，数到第七盏时，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在这站台站了快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足够做一顿饭，看一集短剧，或和谁说一次告别。可在这里，它只是“还没来”的注脚。</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有个相似的傍晚，也是这样的冷风，也是这样的等。那时我还穿着校服，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发酸，手里攥着一张被汗水浸软的月票。母亲在电话里说“马上就到”，可她的“马上”和我的“马上”从来不是同一个刻度。那天最后来的不是公交，而是一通电话：“别等了，走路回来吧。”如今我站在这里，竟分不清是我在等车，还是车在等我，又或者，我们都在等一个能准时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六点三十四分，电子屏终于闪了一下，像是打了个盹后勉强睁眼。数字跳动几下，显示出“预计8分钟”。我笑了，不是因为车要来了，而是因为这冷冰冰的机器终于肯给一句承诺。哪怕它可能再次失约，但这一刻，我选择相信。就像我们总在生活的站台徘徊，明知等待未必有结果，却还是固执地站着，不肯走开。</p><p class="ql-block"> 风又起了，卷起那本书的一角，露出标题：《时间简史》。我差点笑出声——霍金讲的是宇宙的时空，可我此刻关心的，只是这城市里一辆公交的轨迹。它或许正卡在某个十字路口，司机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或许在某个站多停了几秒，让一位老人慢慢上车；又或许，它根本不存在，只是系统里一个虚假的倒计时。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还在等，而等本身，已经成了这个夜晚最真实的事。</p><p class="ql-block"> 终于，远处传来熟悉的车灯，圆弧形的光晕在夜色里缓缓推进，像一只温和的眼睛。车身写着“365路”，斑驳的漆面写着一路的风尘。车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里轻轻说了句：“你可算来了。”</p><p class="ql-block"> 可当我踏上台阶，刷卡，找座，车子缓缓启动，我忽然回头看了眼站台——空荡荡的，像从未有人来过。</p><p class="ql-block"> 几点了？七点零二分。车终于来了，可时间，早已走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