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礼物

舒志平

　　生日是生命年轮上的刻度，更是亲情浇灌的温暖驿站。从青涩少年到花甲之年，四十余载光阴流转，我的生日庆典在岁月中变换着模样，唯有那份沉淀在时光里的亲情，如陈酿老酒，愈久愈醇。

十四岁的生日，定格在溆浦一中的校园。刚踏入高中的我，对六十华里外的家满怀眷恋。那个午后，下课铃刚落，我便看见二哥的身影——他穿着电信局的蓝色工装，额渗汗珠，半旧的单车后座驮着鼓鼓的米袋。六十华里砂石路，他骑行两个多小时。

“五弟，快搭把手！”二哥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满是笑意。我接过三十斤新米，那是母亲从米缸里细心筛拣的，每一粒都藏着牵挂。正当我搬米时，二哥在米袋深处摸索片刻，捧出两枚裹着米糠、尚有余温的鸡蛋：“今天你生日，妈妈煮的，怕凉了埋在米里捂着。”

我攥着鸡蛋，温热触感顺着指尖蔓延。物资匮乏的年代，鸡蛋是逢年过节才舍得吃的珍品。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这不是普通的鸡蛋，是母亲跨越山海的思念，是二哥风尘仆仆的守护，是亲情最纯粹的模样。

三十岁的生日，我已是四百多人分厂的副厂长。意气风发的我在西河最好的餐馆摆了一桌，花费六百八十元宴请同事朋友。席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是记忆中最热闹的生日。可曲终人散后，空荡的包厢只剩狼藉，心中莫名空落。那些客套寒暄、功利祝福，终究抵不过十四岁那两枚鸡蛋的悸动。我忽然明白，生日的意义从不在场面大小，而在是否有真心牵挂你的人。

五十岁的生日，我在涟源店子旁的小餐馆开了两桌。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和弟弟，特意从溆浦赶来为我庆生。看着熟悉的面孔，听着久违的乡音，心中满是温暖。那些年我从国企下岗，独自在涟源打拼，是家人的支持让我一次次走出困境。宴席上，大家回忆儿时趣事，诉说生活近况，血浓于水的亲情在推杯换盏间愈发浓厚。临走时，我退还了所有礼金，给每人发了二百元红包，还让弟弟买好回程车票。人到中年，愈发懂得亲情无价，亲人的奔赴与陪伴，便是我最珍贵的礼物。

六十岁的生日，我选择低调从容。历经一个甲子的风雨，早已看淡浮华。生日前二十多天，借着在娄底市人社局办好退休手续的契机，我在花桥牛席城设宴招待至亲挚友，没有奢华排场，只有简单饭菜和真诚交谈。生日当天，妻子亲手做了我最爱的家常菜：水煮活鱼、清爽青菜、红辣椒炒牛肉、软糯脚板薯，每一道都是熟悉的味道，藏着数十年的体贴。

生日前夜，远在广州的女儿发来六千元红包：“爸爸，生日快乐！愿你身体健康，舒心自在！”清晨，出外旅游中的阿舅哥发来一千元祝福，远在冷江的小姨妹也发来五百元的祝福，侄儿舒翔从溆浦发来五百八十八元红包，七十多岁的大姐二姐也打来电话，絮絮叨叨的叮嘱里满是牵挂。

这个生日，我还将2017年发表在美篇、获六万七千人阅读的《人间正道是沧桑》打印成册，作为给自己的礼物。没有热闹宴席，没有华丽馈赠，却有最珍贵的陪伴与牵挂。

　　从十四岁的鸡蛋到三十岁的盛宴，从五十岁的团聚到六十岁的温馨，生日的礼物在岁月中变换模样，唯有亲情始终如一。它是母亲灶台前的忙碌，是二哥山路上的奔波，是亲友不辞辛劳的奔赴，是女儿跨越山海的牵挂。

生日的礼物，从来不是昂贵的奢侈品，而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它温暖了我的童年，支撑了我的中年，慰藉了我的晚年。往后余生，愿这份亲情如星辰大海，照亮前路；愿每一个生日，都能在亲情陪伴下，温暖前行。

舒 志 平

2025年11月29日写于湖南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