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公交车上,人多,我被挤到与人前胸贴后背,呼吸碰撞,语言清晰。两个年轻人在低声交谈,每一字都落进耳中。</p><p class="ql-block">“你要专升本,是不是要考英语,准备好了吗?”</p><p class="ql-block">“哪有时间?平时要上课,马上又是期末考试,根本没时间学英语。”</p><p class="ql-block">“那你还在减肥不?”</p><p class="ql-block">“没有,减不下来,减了一个月,才减两斤。一进宿舍就想趴床上。”</p><p class="ql-block">“我当时一个月减了十几斤,一直没反弹。”</p><p class="ql-block">“嗯,那还好。你每天干些什么?”</p><p class="ql-block">“一边带学生,一边卖二手车,一边到酒吧驻唱。”</p><p class="ql-block">我终于忍不住回头。背对着我的,那个要专升本而没时间学英语的要减肥又一进宿舍就想趴在床上的是个大个子,又高又胖,拽着公交车拉环的手肥肥的,手背上尽是肉窝窝,显然,营养过剩。面向我的,另一个,一个月减肥十多斤不反弹一边带学生一边卖二手车一边到酒吧驻唱的,稳稳地站着,手中抱着乐器,袋子拉严,看不出是什么;个子不高不矮,圆脸,卷发,五官柔和,一如他的声音,仿佛春天始终在路上。两个人,一个怨气幽幽,一个平和如春;一个散漫懒惰,一个勤奋忙碌。差异如此明显。令人嗟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近的全运会上,一百米跨栏,刘景扬夺冠,赛前没有媒体关注,赛后问她有什么打算,简单地说“没想好。”而一直被看好的吴艳妮,只拿了亚军。人们说,刘景扬是一匹黑马。看了她们两个人的差异,我对这匹“马”赞赏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她家里条件不好,请不起专门的教练,她就自己练;上台领奖穿着旧球鞋,鞋底都磨平了。她妈妈在她从塞场下来的那刻,抱着她哭,说她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我也不觉得她“黑”,她的成功是靠汗水浇筑的,是靠坚实的脚步一步步跑出来的。而吴艳妮呢,是媒体和广告的宠儿,耳朵上戴着耳环,脖子上挂着项链,如果要新鞋,鞋商会排队提供;她很娇傲,走路的步伐六亲不认,独有的手势被邓超等公众人物模仿,对着媒体毫无谦虚地说要“持续赢”,仿佛冠军非她莫属。她这份张扬与自信源于良好的家境与从小事事夸赞她的母亲。穷人与富人的孩子,在成长的路上,差异如此,也令人叹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还有游泳冠军们,在全运会上拿了五块金牌的十八岁小将张展硕居然是复旦大学新闻系的学生,多次打破亚洲纪录身高1米92颜值堪比影视明星的汪顺毕业于上海交大,现博士在读……他们天天要参加专业训练,而学业却又如此优异,与公交车上专升本的年轻人比,时间哪儿来的?一些孩子专门负责读书,不见得能考进上海交大与复旦大学;一些孩子专攻体育,一辈子也不可能拿到冠军,凭什么他们能在专业与学业上如此令人羡慕?背后的付出谁知道呢?看得见的一切往往被看不见的一切统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海伦·凯勒的故事我早就读过,那个又聋又盲又哑的孩子凭着惊人的毅力长大后成了作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生。可昨晚读余秋雨写海伦的一段话,还是再次震惊。文字如下:</p><p class="ql-block">读了海伦·凯勒的书,我们所产生的第一感觉是惭愧,而且是无与伦比的惭愧。 </p><p class="ql-block">书中的人物以无法想象的意志试图取得的那一点点生理能力,我们不仅完全具备,而且非常充沛。但是我们全都浪费了,年年浪费,天天浪费,每时每刻都在浪费。不仅浪费在无聊中,而且还把健全的肢体浪费于种种争逐,让自己和争逐对象一起,走向地狱。</p><p class="ql-block">余秋雨如此勤奋尚且如此惭愧,那我们呢?是无地自容了!我们浪费的更多,有的人甚至终其一生都在浪费,浪费于吃喝玩乐,浪费于享受攀比,浪费于浑浑噩噩,浪费于行尸走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刷视频,会刷到令我们心生敬佩而望尘莫及的人,94岁自给自足的老太,92岁天天冬泳的爷爷,82岁跑马拉松的奶奶,不戴氧气攀上珠峰之巅再滑雪下山的强者……这些人总让我看到自己与他们之间的云泥之别。于我而言,他们是海伦·凯勒之后的海伦·凯勒,今生无法企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晨步行上班,路边总有一些卖菜的老人,筐子里是碧绿的蔬菜,脸上是岁月的风霜,他们是从乡下来的,靠种菜卖菜养活自己。如果有城管来,会慌张地挑起担子逃到另一个地方。而当我走过博物馆门前的广场时,看到踢毽子的人、散步的人、聊天的人、溜狗的人、跳舞的人,又惊叹他们的优闲,退休的人还好说,那些看着就比较年轻的,不上班,何以为生?走过枊林沟与北京路立交桥,更是被桥下震耳欲聋的音响震的捂住耳朵,那是大妈们在跳广场舞。到了下午,桥下必是麻将成堆,密密麻麻的人集体打麻将。感觉中国人太幸福了。我总想,等我退休了,干点儿什么呢?不可能勤劳到去卖菜,也不可能闲散到溜狗跳舞打麻将,干点儿别的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早起卖菜的人身体精瘦,天天下地,种菜,收菜,再挑着来卖,吃的也是自种的菜与粮,日日劳作加饮食清淡,想必‘三高’很少。‘三高’是富贵病,穷人得的少。再看‘三高’的人,吃必有肉,动则不多,养尊处优,自然脂肪肥厚,血管拥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人得了癌症,手术后天天五点起床去水库游泳,游罢回来上班,一年365天,日日如此。如今,十年已过,他活蹦乱跳。有人一听说自己有癌,悲凄的时时哭泣,怕命不久,果然不久,很快离世。癌症也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你进它退,你怕它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还想到冯友兰,晚年成为准盲人,在不能读写时,仍写出150万字的《中国哲学史新编》;他的女儿宗璞受他影响,在视力不济时,靠耳听书,耳读《苏东坡传》《朱自清日记》《王蒙旧体诗》等,再写出读后感。我们的眼睛好好的,有多少人读书呢?又有多少人写?人们习惯抱着手机,手机上有一个繁华的世界,舍不得离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看生活中,一部分人总觉得累,想躺平,如同公交车上的那个读专科的胖学生;而另一部分,在努力,在奋斗,如同那个抱着乐器的年轻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到出生,小到出发,也许起点是一样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向上走,有人向下走,有人原地踏步;有人充实地活着,有人无聊地虚度,还有人走向死亡。就是起点不一样,草根也能有耀眼的光芒,比如刘景扬。至于海伦·凯勒,对我们而言,更是珠峰之上的珠峰,她没有起点,或者说她的起点在马里亚纳海沟,海下11000米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不在起点,而在过程,在终点。能征服自己的人必能征服珠穆朗玛峰,不能战胜自我的人永远翻不过门前的那座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11.2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