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亮心灵的灯盏

路人

——读路人诗文有感

遇 春

力纲，笔名路人。和我交往三十余年。近期他送我两本打印的文稿，题目分别是《生命在路上》、《河水缓缓流着》。笔名加书名再加上我对他多年的了解，就感到他不是一个昏昏懵懵的人。人们平时不经意的云卷云舒，叶绿叶黄，他却总是在观察、在思考。他所观察思考的紧要处，便是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如何在历史进化的长河中关照自我，不断修复灵魂，尽可能地完善自己。尽管这些思考只是长河中的一滴水珠，但只求它晶亮，也就心安理得了。于是他缓缓地走着，“宁可落伍，不愿麻木”；于是他缓缓流着，观身畔流水，看两岸青山，经自己思维的品味、酿造，滤出一滴纯晶的水珠，然后将它还于河流。

读他的随笔，其中有《孤独三题》和《给灵魂提个醒》等。他说：“作为有灵魂的生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又有着其它任何动物都不具备的生命需求，那就是找到并且修缮自己灵魂家园的渴望。……我们总是期望找到自己灵魂中美好的、明亮温暖的光源，从而让它如灯塔一样照彻自己生命的旅程，……。我们同样期望看清自己灵魂中的缺陷与污浊所在，从而加以弥补与清扫，克服它对我们人生脚步的羁绊，让自己的人生具备应有的自知与清醒。”接着他提醒灵魂：“在享受和行使对生命实体审视和评判权利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对自己更需要进行冷静审视和准确评判”。诚然，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十分珍贵。但是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清人生中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又有多少人能坚守住那真正珍贵的东西呢？人要看清并且坚守住生命里真正珍贵的所在，无疑是要舍弃一些东西的。舍而后得，得到的或许才是更珍贵的东西。几篇小文当然不会有多大的力量，但细细品味这样的文字，至少也有助于人在精神境界上的提升。

说实话，我是通过读力纲的随笔才逐渐理解他的诗的。通观力纲的诗，不是以个人抒情取胜，而是以哲理思考见长。作者好像抽身于繁嚣市井，幽居于深山古寺，静静地着眺望生命的过程，悄悄地把笔伸进人的灵魂，从中仔细揣摩着人性中的微妙之处。而后，再把眺望与揣摩所得的东西翻腾出来，以籍唤起或者加深人们对人生和社会的理解。如此一来，他笔下描绘的万物之性，便能照出“吾人之心”了。

用文字去照出“吾人之心”并非易事。诗是一种心灵的艺术。反过来说，读者是通过诗歌艺术来感受作者心灵的。我读力纲《雪落无声》一诗，首先感受到的是意境的圣洁，那是天上地下崇高无比的圣洁。有人“亲”，有人“吻”，有人“铲”，有人“骂”，雪却毫无在意，依然“向所有的人敞开胸怀”。读到这里，我才感悟到大自然的纯美与无私。站在这洁白世界里，想想自己，是何等的狭隘与卑微。为什么不向雪学点什么呢？雪，我们见得多，这样的感悟却是读这些诗之后才有的。由此，便可见作者在思想情怀上的不同俗流，亦可见作者在营造意境上的艺术功力。

力纲的好多诗看上去并不那么热烈，他所表现的意象多半是静穆的，这与他思想上的清醒与冷静不无关系。然而这静穆却也是藏着波澜的。那《叶子和我们》一诗中所营造的沉默、安祥的氛围，会吸引你不由自主地想从中找出点什么。读着读着，你就会被叶子那种过滤杂质、杂噪、杂垢，奉献一汪清纯的精神所感染，心里不觉也“有淡淡的绿色产生”。进而，于“一粒种子落地”之时，你也许会“听到美妙的歌声”；从“近处响雷”之中，你或许也能“听到远处的宁静”。这样的心境，似乎离超脱凡俗而进入禅的境界已经不远了。那《它们活着》一组诗中“静穆得令人惊悸”的“骆驼”，读后却使我的心绪再也静不下来：自己的命运是否也像骆驼一样呢？说不定现在就是。也说不定自己就是那骑骆驼的人。那逆流而上的“鱼队”不也像我们人的某种生存状态吗？在这个世界上，岁月催得人只知往前走，有多少人认真地想过路途上的罗网与暗钩呢？即便想了又能如何呢？好在人类是一个群体，有人总是在思索这样的问题，并且不断地提醒着我们。

力纲着笔的都是一些人们司空见惯却很少留心思索的事。从一个“阔”字中他能悟到“门是活的”，能“自由地迎接光亮”，能“叩动轻灵的翅膀”。从《黑夜》中他能发现“打开所有的灯，只能照亮眼前的部分”。当人们因诅咒“这黑色的魔鬼”而“都很英雄”的时候，他则轻轻地告诉我们：“昼夜交替/是很自然的事情”。还有那被掏空的《钵盂》，也许是作者自我体验的收获。那《在雨中》被困的肌体，同样是作者长期体察物态，在心中积成的一种意识与眼前之景碰撞出的火花。诗中演绎着的意象，犹如一座座路标，引人不断生发着联想。诗中流淌的字里行间，无不闪烁着作者对人生、人性理性思考的思维之光。

人生、人生，其实人生最为被动，既不能选择，又很难有一个完整计划。所以人生就好像在黑暗中摸索。但中国有句老话：“尽人事而听天命”。我们要发展、要进步，就必须“尽人事”。这不就是《黑夜》中蕴藏着的积极的人生哲理吗？记得释迦牟尼说过：心可以为天堂，亦可以为地狱。对于我们，看来只有心灵是主动的。要想尽一点人事，首先得把这盏心灯拨亮，照亮一尺算一尺，照亮一丈是一丈，总比瞎摸好些吧。这就是我读了这两本文稿后的深切感受。

路人，本名赵力纲，甘肃陇南礼县人。工作生活之余间或看书写字，著有随笔集《生命在路上》、《心里的太阳》，诗集《河水缓缓流着》、《走在月光里》，金融文集《哨兵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