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喜庆焉知福？难栖西迁伏后祸；解忧登高思幽远，大禄调停解婚怨。（Al图片视频故事）

南宫元竹

水韵映初心，风定见从容

《Water Caress》（水之爱抚）的悠柔旋律漫开时，恰如解忧公主立于赤谷城高台之上的心境。舒缓音符如水波轻漾，没有激昂跌宕，唯有沉静绵长，恰似她凝望汉家方向时的淡定从容——半生扎根西域，历经风雨而初心未改，这份坚守正如流水般温润却坚韧，于无声中漫过岁月沧桑。

曾备选的Tom Barabas《Canon In D Major》虽典雅温柔，却少了这份与自然相融的静谧。而《水之爱抚》的浅唱低吟，恰能衬出她登高望远时的澄澈心境，让文字与旋律共振，还原那份于西域风沙中始终未改的初心。

边城斜阳，美篇文章封面设计欣赏

这组边城斜阳美篇文章封面设计图片，是星绘AI生成的古风主题插画，核心围绕“边城斜阳”展开，结合了诗词意象与边塞风貌，可从以下维度解读：

1. 主题与意象

- 核心元素：以边塞城池、残阳、远山、营帐为主体，呼应“边城”的地理定位与“斜阳”的氛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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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配文：（如“联姻喜庆焉知福？难栖西迁伏后祸”）或关联的诗词（如《渔家傲·秋思》），营造出“苍凉壮美”的边塞文化意象，常见于古代边塞文学中“家国、迁徙、和解”的主题。

2. 风格与特征

- 艺术风格：采用水彩/油画质感的插画形式，色彩以暖黄、赤红为主，强化“斜阳”的视觉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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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符号：古城墙、中式城楼、游牧营帐等元素，融合了中原建筑与边塞民族风貌，体现古代边疆的文化交融特点。

3. 情感与氛围

整体传递出“壮美中暗含苍凉”的情绪，既展现边塞风光的开阔，也通过诗词暗示历史变迁中的无奈与和解，符合传统边塞题材的文学情感基调。

边城斜阳前二节导语

前60年至前54年的六年间，是汉匈争霸西域下的乌孙乱局。

汉朝以宗主权为底线，以解忧公主为控局棋手，对乌孙政局冷漠观望，再无使者往来，派驻官吏形同虚设，解忧公主失去汉廷有效跟进措施支持，三子大乐入质汉朝，得力助手冯嫽被调任都护府，只能独自面对内忧外患。

解忧本想与康居联姻解决两国边境冲突隐患，须卜兰则收买康居奸臣，引入外部势力插手乌孙内政，步步紧逼，乌康联姻暗藏“福兮祸兮”的未知变数。

边城斜阳映照着乌孙草原的苍茫迷离，映照着瞬息万变彤云密布的赤山阗池，也映照着解忧公主的孤勇担当——她登高望远，怀揣对乌孙山川与子民的深沉热爱，在轻声吟唱上古民谣《击壤歌》的质朴意境中从容淡定坚守初心。

这两节以多重冲突交织的叙事，勾勒出汉匈争霸背景下乌孙的动荡乱局，揭开乌孙内乱的序幕，立体呈现了乱世之中个体命运的艰险与抉择。

边城斜阳前二节核心要点

一、历史背景

时间跨度为前58-前54年，属乌孙内乱前的过渡期；解忧与狂王泥靡相互利用维持表面平衡，亲匈奴派得寸进尺，康居辅国侯伊奴毒与泥靡母子联手插手乌孙内政，为后续内乱埋下伏笔。

二、大事要点

1. 康居与乌孙牧场纠纷冲突：

康居窳匿王借口乌孙越界放牧，大肆劫掠牧民与牲畜；匈奴公主须卜兰与伊奴毒暗中勾连（须卜兰送礼收买伊奴毒），联手促成边境冲突；左大将乌就屠率兵反击驱敌，却遭狂王革职囚禁三月；伊奴毒借机敲诈加倍聘礼，狂王备齐骋礼迎娶康居公主乌希，伊奴毒又逼迫狂王将乌就屠降职调离西部。

2. 乌孙康居联姻：

先前解忧派若呼堂、素光出使大宛，经大宛牵线，素光与康居公主结为金兰，达成联姻初步意向；双方派员在乌孙阗池湖西岸千泉圣地举行会谈，因康居国舅爷未到，丞相若呼堂提出延期，康居辅侯伊奴毒以康居王代表参会；狂王派原配夫人兰贝尔相面考察康居公主，最终敲定联姻婚典。伊奴毒借联姻契机成为乌孙贵宾，插手乌孙内政，此乃乌孙政局变数拐点。

3. 联姻婚典闹剧：

哈西努亚为促成两国联姻出力颇多，赴宴时却遭狂王刻意刁难侮辱；婚宴上狂王骄横无礼，蓄意蔑视羞辱都护，引发众怒，都护率先离席，多国国君相继告辞；冯嫽出面挽留，婚宴勉强完事。

4. 须卜兰筑城与羞辱解忧：

须卜兰早在军须靡时代便欲建塔尔加尔城堡，后搁置；狂王继位后重启修建城堡（距赤谷城数百里），存心羞辱为难解忧每日前往请安，因泥靡反对而放弃。

5. 贵族部族封地纠纷：

须卜兰唆使侄子呼毒尼、孙子细沈瘦，索要其弟歪思勒（早年被翁归靡诛杀）曾拥有的封地——阗池湖东岸嘉兰草原，难栖家族以老昆莫封赏为由拒不相让；解忧巡视西部后，劝说难栖家族西迁，接管乌禅慕草原、塔尔加尔、杜蕾莎草原，化解纠纷。

6. 元贵靡四十岁寿宴：

重阳节之际，元贵靡年满四十岁，解忧为历练长子，有意不参加其寿宴，让他邀请宴请王庭大臣与贵夫人；自已带小字辈登山远眺赏景；宴会上，细沈瘦抢夺赵大牛赠送解忧小儿子鸱靡的雕饰玩物，並逼迫难栖家族交换嘉兰草原。

7.难栖父女与乌就屠父子婚约纠纷：

难栖家族西迁后，乌就屠为儿子末振将求娶难栖女儿赫吉娜。婚礼前赫吉娜得知末振将已有夫人和儿子，不甘为妾悔婚，由此引发两大家族婚约纠纷，双方怨气十足，解婚条件极为苛刻。解忧委托大禄库尔察出面调解平息纠纷，化解婚怨。

边城斜阳前二节综合评述

一、思想性要点：历史纵深与人性维度的双重叩问

1. 历史语境下的权力博弈：

以前58-前54年乌孙内乱前的过渡期为背景，通过牧场纠纷、联姻谈判、封地争夺、婚约纠纷等核心事件，具象化呈现汉匈争霸格局下的乌孙政治生态。解忧公主的制衡之术、狂王的骄横傲慢、须卜兰与康居奸臣伊奴毒狼狈为奸勾连算计，构成多方势力角力的缩影，揭开乌孙政局动荡内乱的序幕。

2. 人性复杂的深度解构：

打破非黑即白的人物塑造，展现角色多面性——解忧以大局为重却暗藏储位筹谋，狂王狂妄自大却受制于外部势力，须卜兰的专横跋扈精明算计的背后是亲匈奴派的利益诉求。人物行为始终围绕“权力搏奕”与“生存竞争”两大核心，折射出乱世中个体在历史洪流中的挣扎与抉择。

3. 文化交融的边疆叙事：

通过汉式官制（丞相、大禄）与西域习俗（联姻考察、封地争夺）的碰撞、汉服与西域服饰的混搭、中原智谋与草原强权的较量，勾勒出汉代西域多民族交融的历史图景，传递出“和而不同”的边疆治理智慧与文化包容理念。

二、文学性亮点：叙事艺术与细节表达的双重突破

1. 多重冲突的叙事张力：

采用“外部冲突+内部矛盾”双线并行结构，外部以康居劫掠、联姻谈判构建边疆危机，内部以封地纠纷、寿宴插曲、婚约纠纷激化权力斗争，七类核心事件环环相扣，形成“冲突-调解-新冲突”的叙事铺张，持续保持读者阅读悬念。

2. 人物塑造的立体笔法：

通过具体行为与细节刻画人物性格——狂王在婚典上的蓄意侮辱行为彰显骄横，解忧“不赴寿宴而登山远眺”的决策体现从容不迫，细沈瘦抢夺玩物的言行凸显亲匈奴派掌权后变本加厉。人物语言贴合身份设定，动作描写简洁有力，让角色形象鲜活可感。

3. 历史细节的文学转化：

将塔尔加尔城堡修建、千泉会谈婚约、汉家礼仪、民族特色婚俗（相面、观察骨盆）、黑白乌孙婚嫁习俗（按照白乌孙的习俗，贵族女儿只能嫁作丈夫原配妻子，不能做小妾。难栖要求退还聘礼，解除婚约。末振将为维护乌孙贵族荣誉，提出三倍聘礼的解冤金，并提出新郎留宿新娘三夜的苛刻条件）、特色玩物与图腾（鼠李根雕金猴祝寿摆件、猫头鹰手串、九头鹰把件、奔鹿挂件、飞虎饰件）等文化元素融入叙事，既保证历史真实性，又通过文学化处理增强可读性。如“须卜兰逼迫解忧每日请安”的细节，既符合汉代边疆贵族的权力逻辑，又强化了人物冲突，实现历史真实与文学审美的统一。

4. 场景氛围的精准营造：

通过“边城斜阳”“烽火草原”“宫廷夜谈”“寿宴风波”等场景切换，构建出苍凉壮阔的边疆意境与暗流涌动的朝堂氛围。环境描写与情节发展相辅相成，如重阳节登山远眺的场景，既交代时间背景，又隐喻解忧“高瞻远瞩”的政治视野，提升了文本的文学感染力。

第一章 边城斜阳

（前58年——前54年）

节次目录：

1 福兮？祸兮？ 2. 重阳佳节

3. 流言蜚语 4. 去耶？留耶？

1. 福兮？祸兮？

赤谷城北山牧场。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坐在断崖独棵松树下，呆滞的目光寻觅着朦胧的远山和坠落的夕阳，晚风送来一阵沙哑颤抖的歌声：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名分上须卜兰是乌维单于的女儿，儿单于的妹妹，从乌维单于到握衍朐鞮单于，乌孙始终是匈奴拉拢牵制的对象，须卜兰历来被视为安插在乌孙的心腹干将。五十多年过去了，八代单于和须卜兰费尽心力，也没能改变乌孙亲依汉朝的趋势。

五凤年间（前 57 －前 54），握衍朐鞮单于暴虐杀伐，引发内乱，五单于并立争雄称霸，密切关注观望的泥靡几多欣喜、几番心惊。

儿单于詹师庐死后，历任右贤王都未能继位单于，两年前篡位的握衍朐鞮单于屠耆堂是乌维单于八世孙，和泥靡母亲有很近的血亲关系。屠耆堂篡位后尾巴翘到天上，泥靡母亲心花怒放，又时常懊恼狂躁，得意的是自己搞政变的本事不亚于颛渠阏氏，懊恼的是儿子胸无大志，任其怎么教唆，总没胆量叛离汉朝投靠匈奴，眼看自己奔七十岁的人了，想到解忧的儿子大权在握，声望倍增，日夜忧虑自己死后儿子宝座难保。

听闻素光与若呼堂，库尔察与石榴两对新人喜结良缘，须卜兰一病不起，怀着愤恨搬进深山，只说是到深山里去透透气，私下却发誓，再不想见到楚公主一家人的面孔。

握衍朐鞮单于在位仅两年，被揭竿而起的呼韩邪单于击败，众叛亲离自杀身亡。须卜兰大病一场，把巫师坎巴斯招来作法，诅咒楚公主比她早一天归天。每天晨起坚持自己挤马奶、做奶酪，和奴婢一起擀毡子、搓麻绳，为的是强身健体，她发誓一定要比楚公主多活两年，不把汉家公主赶出乌孙，死不瞑目。

一年前，须卜兰向泥靡提出，在阿尔金草原修建城堡，泥靡不解其意，认为游牧人祖祖辈辈住毡房，阿尔金草原山间谷地狭窄，修建城堡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就算能修成城堡你住得惯吗？

须卜兰说：

“住不惯也显摆显摆！阿尔金草原不适合，就建在塔尔加尔，那里河滩开阔，风光秀丽，江都公主在乌孙有自己的城堡，楚公主在赤谷城有自己的汉宫，我为太夫人，不该有自己的城堡吗？每次进赤谷城抬眼看到楚公主高大的寝宫，闭上眼睛也能看到她居高临下凭栏鸟瞰的身影，老娘浑身不自在，等我的城堡落成，让她也尝尝脖子酸痛的滋味！”

泥靡劝说：“修建城堡劳民伤财，你又不常住，还是算了吧。”

须卜兰不依。泥靡拗不过老娘，只好找巫师选址，征调民夫，让大匠造李强亲自设计、监工。

须卜兰初嫁乌孙，猎骄靡把她立为左夫人，江都公主在夏都建造了汉朝风格的宫室，与老昆莫分居两地，须卜兰得意扬扬，自以为左夫人在后宫的地位至高无上。不久，猎骄靡劝说江都公主嫁给孙子军须靡，刘细君不从，上书汉武帝要求回国，须卜兰给乌维单于报喜，炫耀自己终于把汉家公主赶出乌孙了。没想到汉武帝回复江都公主依从乌孙习俗，更没想到那个只会弹唱悲愁歌的江都公主竟然真的嫁给了昆莫孙子。

老昆莫死后，军须靡即位，须卜兰拿出浑身解数献媚，抢先和军须靡生下一个女儿，江都公主也生了女儿，军须靡对须卜兰日渐冷淡，难得和她同床共枕，须卜兰只得和大禄巴德鲁鬼混，生下一个男孩，取名泥靡。

须卜兰大肆炫耀她和大王儿女双全，王位后继有人。

须卜兰出嫁乌孙，猎骄靡把乌孙最好的牧场阿尔金草原封给须卜兰，须卜兰大弟歪思勒的封地在阗池东岸嘉兰草原，小弟乌莫合的封地在阗池北岸契利克 - 恰伦草原。须卜兰女儿还未成年，就以自己带来的匈奴部众日益繁盛为由，要求军须靡加赐封地。军须靡被她缠得不胜其烦，只好把塔尔加尔草原封给须卜兰女儿，塔尔加尔距离赤谷城约有三百里路程。须卜兰把自己家族的封地当鸟巢，随心所欲选择安乐窝，阿尔金草原，嘉兰草原，塔尔加尔仙女湖畔，都是她和老情人巴德鲁纵情欢愉的乐园。细君公主病逝后，须卜兰和巴德鲁偷欢更加肆无忌惮。

细君公主病逝后，得知军须靡派遣老丞相乌布吉到汉朝求娶汉家公主，句黎湖单于担心须卜兰色衰失宠，把年轻美丽的须卜格公主嫁给军须靡。须卜兰感到巨大威胁，声称塔尔加尔太远，阗池湖畔风大浪高，睡不好觉，要求搬回赤谷城北山牧场，方便和大王团聚。

军须靡新婚娶得解忧和须卜格两位年轻貌美的公主，更加冷落须卜兰，委婉劝说她，塔尔加尔风光秀丽，气候干燥，盛产瓜果，处在草原丝路要冲，是个发财致富的风水宝地，只要你愿意，本王在塔尔加尔为你建造一个希腊式城堡，在阗池湖畔为你建造别墅，只求别来烦我。

须卜兰气咻咻地说：

“造一个伊甸园也不稀罕！你忍心让我孤苦伶仃、独守空房？你摸摸我的细腰，我的肥臀，再摸摸这肥硕的乳房，楚公主和须卜格公主谁能和我相比？我能像第一代乌孙国母科舍尔那样，为大王生一群狼娃子，为大王看守江山。”

军须靡对她与大禄巴德鲁的风流韵事早有耳闻，没好气地回敬：

“谁知道你生的是谁的狼崽子？泥靡的长相也不像我，你若再不收敛，看我怎么治你！”

须卜兰一听，大哭大闹一场，说孩子长大都有几次大变化，看看你五岁的女儿哪点不像你？大禄喝醉酒喜欢胡说八道，老牛想吃嫩草，我和他交往也是为了大王的江山，化解你俩的矛盾，你不领情，反倒要治我罪，长生天作证，我是清白的！若真有那些风流事，还不早生下七八个儿子了？你竟然怀疑自己儿子不是亲生，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找谁喊冤啊！

军须靡想想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得好言哄劝。

须卜兰提出让女儿女婿驻在塔尔加尔，自己住在嘉兰草原，声称自己吃惯了汉朝的稻米，请求把阗池湖东岸的屯田驻军撤走，迁回昭苏昡雷屯田区，把阗池湖东岸肥沃的农田赐给大弟歪思勒。军须靡依了她，答应为她在塔尔加尔建造城堡，作为赔礼道歉。须卜兰这才不再撒泼，并说“你为楚公主在赤谷城建造城堡，我也不拦你，我喜欢住在草原上，城堡像个鸽子笼，我也住不惯，还是省点钱吧。”

解忧嫁给军须靡五年未生育，须卜格和军须靡只生了一个女儿，须卜兰四处炫耀自己和大王恩爱如初，嘲笑楚公主是不下蛋的骚母鸡。

翁归靡即位后对须卜兰冷漠无情敬而远之，解忧十分受宠，为肥王生下三男二女，须卜兰一怒之下长住塔尔加尔。前 93 年乌孙阗池湖东岸洪灾，须卜兰大弟歪思勒挪用修堤专款草菅人命被斩首，翁归靡将丘可敦之子难栖封为君侯，接管了歪思勒部众。

泥靡篡位后，歪思勒之子呼毒尼袭位君侯，须卜兰在赤谷城外要了一块封地，与泥靡牙帐相邻。泥靡牙帐建成，须卜兰心血来潮，执意在塔尔加尔河畔修建城堡，明面理由是保护过往商旅，防备萨喀人侵袭打劫，实则是出于报复心态，让楚公主日日向太夫人请安。

泥靡狂笑不止，说：“三百里路程，日日请安，除非神仙才能做到，如此折腾国母，后宫多有非议，孩儿也不忍心。”

须卜兰不依，折腾一月后，改为楚公主每月到阿尔金草原拜见太夫人一次。

泥靡抱着凭借归属汉朝，有楚公主辅政，安享其乐的想法过了三年。

五凤年间，匈奴大乱，泥靡因匈奴五单于并立争霸而倍感前景迷茫。

塔尔加尔城堡落成后，无所事事的泥靡前来报喜，准备为母亲搬迁，未料遭到母亲一顿臭骂。须卜兰催他尽快和康居王缓和关系，设法把康居公主娶过来，结为亲家，并与日逐王薄胥堂保持联系，等待时机，把楚公主和她的子孙赶回汉朝。

狂王惊愕不已，直呼异想天开，须卜兰信心满满地说：

“只有汉武帝那个疯子才会为了几十匹汗血宝马，倒贴十万大军攻打万里之外的小国大宛。乌孙和康居合为一家，能征善战的铁骑足可与冒顿单于当年的实力相比。你还怕谁？眼下也不必和汉朝断绝联系，汉朝抓不着把柄，还能兴兵讨伐你不成？”

泥靡臊眉耷眼不回话，听任老娘唠叨。须卜兰指着泥靡鼻子吼吼：

“楚公主派若呼堂去大宛，想和康居王和亲联姻，这事绝不能让她如愿，你必须抢先一步！怎么办？你依老娘的计划行事，楚公主只能为你做嫁妆，还要让她里外不落好！”

——“不走这一步，你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年，没有靠山还想让你孙子接班？梦没做醒脑袋就搬家了！”

——“昂起头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西域的霸业就是你的了！”

狂王派遣呼毒尼为密使，带着重金珍禽贿赂康居贵人伊奴毒。不出一月，伊奴毒和向开牟来访，提议两国君臣一同到千泉胜地避暑，明确表示只要联姻敲定，便可划定疆界，订立睦邻和亲盟约。

丞相若呼堂当即质问：

“千泉会谈是我和康居国舅爷在大宛谈定的，屠耆墨怎么没来？乌希公主也没来，到底有什么变故？你俩不过是小小翖侯，怎能担此和亲联盟大任？”

伊奴毒满脸堆笑地说：

“真是不巧得很啊！国舅爷生病了，联姻大事未定，长公主乌希不便前来。我们的和亲诚意没有变，千泉会谈的计划也没变，大王委派我和向开牟来商洽，向翕侯是康居老丞相贝瑟尔之子，屠耆墨的侄子，这还不足以表明我们的诚意吗？你无非是嫌我官阶太低，实不相瞒，在下是新任康居辅国侯，和你不差上下。劳烦你速速告知乌孙国母，如若欺我官阶不足，即日打道回府，后果自负！”

解忧吩咐若呼堂盛情款待，答谢康居王和睦相亲诚意。

盛宴过后，若呼堂转达解忧意见，表示千泉会晤延期举行，康居国舅爷必须到场，不见康居贵人，大事难定。

伊奴毒求见狂王和解忧，声称不见乌孙国母，回去太没面子了。解忧挺着产后未满月的虚弱身子，陪同泥靡接见康居使者。

狂王当场表示上报汉廷是应该的，千泉会晤如期举行。

解忧对他擅自表态不满，泥靡振振有词道：

“康居王来函已对边境摩擦深表歉意，还说他们对汉朝还有老交情，张骞出使西域时人家迎来送往，若不是后来张骞提出与乌孙和亲，江都公主先嫁的就是康居王了！夫人产后未愈不便出行，兰蓓儿理当效劳，儿媳妇邢丽娜随我一同前往，一来侍奉婆婆，二来就便察看康居公主胴体如何，有无多子福相。两国联姻的事宜还是由丞相若呼堂为主会谈，进展如何相机行事，让元贵靡护驾同往，必定平安无事。”

解忧只得应允，静观时局变化。

不几日，兰蓓尔带信回来，称康居王屠耆安十分友好，康居长公主乌希也很大度，表示不计前嫌。请速速准备聘礼送往康居。

若呼堂也带信回来说，康居王安排副王报阗亲自向狂王赔礼谢罪，两位公主一起陪同游山玩水，小公主羽希也对元贵靡十分热情，对解忧问长问短，缠着我们赛马爬山。解忧和库尔察商议后，安排若呼堂和素光前往康居夏都卑阗城下聘礼求亲。

若呼堂和素光还未回来，都濑部翕侯乌继贤派人来给解忧禀报，乌孙西部牧民与康居牧民发生草场纠纷，康居窳匿王领兵尾随牧民之后，侵入乌孙边境掳掠牧民牲畜。左大将乌就屠正在塔拉斯河一带视察边境，酗酒时闻报，当即率兵反击，将入侵袭扰的康居匪兵驱逐出境。

赤谷城汉宫。

乌就屠正在向解忧报功，狂王匆匆赶回。伊奴毒随同到来，一见面就厉声谴责乌孙牧民越界放牧挑起事端，寙匿王被迫反击，乌孙军队大动兵戈，可见没有联姻结盟诚意，声称要退还聘礼。

狂王恼羞成怒，下令将乌就屠革职反省，囚禁三月。

解忧委托丞相和大禄斡旋调停，双方军队和牧民都撤回原地，避免接触再生事端，宁可增加聘礼，不可罢免功过相抵的大将。库尔察出面说情，狂王坚持对乌就屠禁闭十日，随后将乌就屠改任右大将，调往乌孙东部驻守边境。

伊奴毒提出，狂王将乌就屠改任右大将，算不上处罚，蓄意庇护武力冲突肇事者，乌孙军队杀死上百名康居士兵，不赔偿如何让康居王消气解怨？狂王下令细沈瘦征调千头牛羊亲送康居，当面向康居王赔罪，并让伊奴毒在她两个女儿中任选一个为妾。伊奴毒表示只想做友好使者，不愿落下巧取乌孙公主的骂名谢绝。

乌就屠禁闭期满，向临产的解忧辞行，对狂王的处罚极为愤懑。解忧安慰他下决心戒酒，恪尽职守镇守边关，遇事冷静处理，切勿莽撞草率。

若呼堂迎娶康居长公主乌希时，伊奴毒又提出康居公主的身价不下五百匹良马、百峰骆驼，万头牛羊，已送聘礼不足以与民同乐，还有前番羞辱，理应增加聘礼。若呼堂回国请示狂王和解忧，时值解忧初产静养，狂王吩咐照办，备齐丰厚聘礼再次前往，才把乌希迎娶回来。

两月后，赤谷城张灯结彩，喜庆两国和亲联姻。狂王喜纳新妃，解忧与泥靡的儿子出生满月，可谓三喜临门。

婚典之日，西域各国君王，都护郑吉和冯嫽应邀前来祝贺。哈西努亚和婉儿也赶来，向乌孙王和国母进献了丰厚贺礼。

昆弥大帐前迎客时，狂王衣着华贵，趾高气扬。

泥靡指着哈西努亚说：

“你算哪国使者？想必是顺路为康居公主拉运嫁妆的骆驼客吧！”

哈西努亚彬彬有礼地说：

“我和夫人的佳姻是乌孙国母牵线搭桥，国母和大王老年得子，岂有不来恭贺之理？免费为康居王拉运嫁妆，不足挂齿。”

若呼堂补充解释说：

“哈西努亚是乌孙的老朋友，也是康居公主和乌孙联姻最早的牵线人，自然也是大婚贵宾。康居公主两姊妹仰慕乌孙王子，大王不信，洞房之夜可问新娘。”

泥靡哈哈大笑说：

“哦，今夜真要问个明白。”随即对哈西努亚说：“你跟在各国君长后面进帐吧。”

泥靡转身迎接各国君长，当面嘲笑莎车王说：

“你原名叫呼延钦吧，几时改成汉文名字呼延忠？这个名字延续对汉朝的忠心，对不起羌人祖宗吧？浑邪王的祭天金人被汉人抢走后，那里祭坛坍塌、河水改道，你这个名字可不吉利呀。”

莎车王呼延忠忍不住反唇相讥：

“大汉天子赐我汉文名，正合我愿倍感荣光。大王号称狂王，未免虚张声势。听说你别号雄狮之王，是不是想压过老昆莫猎骄靡呢？敢问一句，乌孙王何时把你们战旗上的雄鹰换成雄狮啊？”

泥靡额头汗津津地自嘲道：“梦想而已！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泥靡看到身披袈裟的疏勒王上前，明知故问嘲弄：

“疏勒王虔诚信奉佛教，我就不信天竺国的金身佛像能保你长命百岁！”

疏勒王平素乐善好施，与世无争，出于礼节，婉转回答说：

“事佛悦禅心诚则灵。乌孙人崇拜狼和雄鹰，崇拜日月星辰、水火温泉，乃至独棵树和洞穴，听说太夫人常在断崖独棵树下纳凉观风景，她就不怕遭上天报应吗？乌孙国母喜得贵子，狂王有没有拜月祷告，为你的犬子祈福呢？”

泥靡惶恐地说：

“近日国事繁忙，倒把拜月的事丢在脑后，来日补上即可。至于太夫人在独棵树下纳凉，纯属谣传。太夫人是匈奴人，并不是乌孙人，不受乌孙习俗约束。”

疏勒王笑道：

“来日是何日？上天有眼，无所不知，过期再补只怕悔之晚矣。”

伊奴毒为狂王打圆场缓和气氛，翘指夸赞说：

“乌孙王雄心可嘉，孝心可鉴，乌孙三喜临门，我们恭祝乌孙王梦想成真，恭祝太夫人健康长寿，恭祝狮子王喜得贵子。不知小王子什么名字？可否告知？”

泥靡笑道：

“犬子乳名鹞子，意思是本王想要儿子就生儿子，有点俗气。昨晚冯夫人为犬子取名鸱靡，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调侃：“鸱靡不就是猫头鹰吗？”

——“乌孙人几时改信猫头鹰了？”

——“太难听了！狮子王生个猫头鹰？笑掉大牙啰！”

若呼堂解释说：

“这个名字很好呀！鸱靡并非猫头鹰的意思，乌孙人崇拜鹰隼，酷爱苍鹰。鸱靡的寓意，志同雄鹰，搏击长空，正合乌孙人崇拜习俗。”

众人不再调侃，纷纷夸赞冯夫人博学多才。

得意忘形的泥靡对龟兹王只身前来挖苦不已，说：

“乌孙国母花甲新娘，喜得贵子，弟史公主不来贺喜，让本王大失所望也罢了，为何不把非驴非马的乐团带来为岳父岳母助兴呢？”

绛宾委婉解释：

“弟史王后偶然风寒不便远行，想要龟兹歌舞助兴，来日方长吧。”

伊奴毒狡黠一笑，肆意贬损说：

“可惜我们天下一绝的康国歌舞被你们学走样了！明年我们一同去长安，让大汉天子见识一下正宗的康国乐舞，咱们比个高低如何？”

绛宾欣然允诺。

大宛王延康上前躬身施礼，狂王轻蔑地草率回礼，随即转身绕过，快步迎接冯嫽和西域都护郑吉。

大宛郁成王安吉尔大惑不解，伊奴毒阴笑不已，扳住安吉尔的肩膀说：

“大王三喜临门，你也太小气了，竟然舍不得送一匹汗血马，怎能不受此冷遇呢？”

盛宴开始，伊奴毒和狂王分别解释康居王屠耆安和乌孙国母均未出席的原因，伊奴毒当仁不让坐上康居王的礼座。

狂王礼请冯嫽入座解忧尊位，伊奴毒反客为主，自作主张让康居公主乌希坐在自己身旁，占据解忧的席位。

乌希退让不肯入座，伊奴毒说：

“大婚即成，康居公主理当封为乌孙国一品夫人，但座无妨，冯夫人本是解忧侍女，如今在乌孙没有一官半职，岂能和你相比？”

龟兹王绛宾顿时怒喝：

“冯夫人乃乌孙国母金兰姐妹，官居丞相，厥功至伟，如今又是都护府官员，德高望重，乌孙王不可失礼！”

狂王只好对伊奴毒说：“你还是坐在冯夫人之下吧。”

伊奴毒只得离座，恭请冯嫽上座，却厚颜无耻借口痔疮犯了，要了加厚坐垫，坐在郑吉上位，却对身边的郑吉视若无人。

坐在郑吉下手的陈汤怒不可遏，起身责问，郑吉拽着陈汤衣襟，强行按下。

盛宴侍者摆放餐具和斟酒时，偏偏漏下郑吉、陈汤二人，屡次补斟，惹得满席注目。菜肴呈上来，伊奴毒从肉盆里刻意挑出一根光杆少肉的羊腿把子，双手递给郑吉。

陈汤大怒，拍案而起：

“都护乃大汉二千石官吏，统领西域三十六国，你竟然以此雕虫小技戏弄，眼中还有大汉天子吗？”

伊奴毒挑衅道：

“二千石算个蛋！康居哪个翕侯不是财大气粗？再小的小王也是骏马满山跑，牛羊如蚂蚁，敢问都护每月能宰杀几只羊啊？”

狂王怒喝：“小小校尉也敢在此放肆，轰了出去！”

郑吉起身离席，向主宾施礼告辞说：

“礼物已然送到，这酒不喝也罢！各位慢用，恕不奉陪！”随即拂袖而去，陈汤摔了茶盏尾随离去，绛宾、安吉尔、呼延忠等国君长相继告辞。

狂王急忙离座追去，软语央求冯嫽出面挽留客人。

众人在金顶大帐外愤愤不平，都不肯回去。

乌希公主饮泣吞声，粉泪盈盈。

冯嫽拱手施礼，朗声高喊：

“今天是乌孙昆靡和乌孙国母大喜日子，康居和乌孙两国结亲联姻来之不易，何去何从，大家拭目以待。再莫让新娘新郎难堪为难了！”

婉儿对乌希悄声耳语说：“没想到大王如此骄横无礼，太丢人了！”

哈西努亚对婉儿说：

“别和他一般见识。来也来了，礼也送了，咱要退席，就对不住乌孙国母了。”随后帮着冯嫽劝说各国贵宾进帐，参加这场无不感到憋气窝囊的婚宴。

2. 重阳佳节

深秋季节，乌拉尔山吹来的西风寒意袭人，悠扬的牧歌随白云飘绕洒落天山群峰和阗池湖畔。数不尽的飞禽掠过晴空，扑向永不封冻气候宜人的大清池。

自从万年死于莎车之乱，解忧已有七年再未登高览胜，时下鸱靡已两岁余，狂王娶得康居公主，燕尔新婚，解忧落得清闲自在，连年去乌孙西部巡视，心情愉悦，伊塞克河谷巡视归来，时令临近重九，便和丞相若呼堂，舍内大吏斯琪商定，邀请王庭大臣和议会长老，在阗池东岸别墅为元贵靡举办四十岁寿诞，联络乌孙上层亲汉大臣情感。若呼堂和斯琪奉国母之命，对定居赤谷城与当地人通婚的汉族移民行赏抚慰。

斯琪听闻解忧打算和小字辈们登山游玩，惊诧地说：“元贵四十大寿，国母不参宴，恐怕不合适吧？”

解忧说：“有什么不合适？”

斯琪直言相告：“王庭大臣和贵妇人们问起，该如何回答？”

“照直说吧。国母想和小字辈共享天伦之乐。”解忧笑答。

斯琪若有所思说：“国母不参宴，难免有人借机挑事，给贵儿出难题。”

解忧嗯了一声，喃喃自语：“也该贵儿历练历练了。”

解忧吩咐斯琪把鸱靡带上一起登山游玩，无奈鸱靡强拉硬拽不从，闹着要去参加大哥的寿宴，解忧叹息道：“随他去吧。”

鸱靡自幼依恋奶妈，性格孤僻乖戾，尤为令人难堪的是不长记性，总把大哥元贵靡叫爸爸。鸱靡对狂王十分畏惧，也不让解忧亲近。奶娘把他送到解忧怀里，鸱靡声嘶力竭地哭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解忧难得抱上一回，留宿一夜，鸱靡能哭闹大半夜，犹如猫头鹰夜半三更的哭声，十分可怖，闹得整个寝宫不得安宁。两岁后与二哥万年之子万林，大哥孙子雌栗靡都不合群，偏偏黏缠元贵靡夫妇，把依莲视同亲娘，被雌栗靡痛打过几次，还是不长记性，惹得亲眷们啼笑皆非。

重阳节这天，元贵靡和依莲夫妇盛邀王庭大臣，在湖畔别墅举办盛大寿宴，大禄库尔察和石榴夫妇俩带领贵夫人们，一同去阗池东山登高览胜。

赤谷城的汉人纷纷出城，会同驻军屯田将士登高游览，沿湖游玩。解忧在素光，乌兰尕慕，达岚玛，少夫和赵大牛夫妇，婉儿和哈西努亚夫妇陪同下，登上赤谷河谷赤山，尽揽赤谷秋色。

解忧带着长孙星靡，三孙伊稚靡，曾孙雌栗靡，素光和若呼堂之子若旃，乌兰尕慕带着儿子万林，汉宫女侍卫队长伊帕尔和数十名女侍卫，护送国母一行乌孙小字辈登山赏秋。

素光和乌兰尕慕带着女眷和小字辈在河谷山坡地带采撷红果小檗、野生黑加仑、沙棘果，伊帕尔、少夫陪同解忧登上城南赤山，一路欢声笑语。

深秋的赤谷秋色分外绚丽多彩，风景如画，欢腾的赤水河水从腾格里冰川奔腾而下，晴空万里，光洁夺目的灿灿雪岭宛若一排排水晶蜿蜒横陈，俯瞰赤水河谷，奔泻的河水在河滩上勾勒出蓝白相间的优美曲线，宛如炫舞的琴弦，北岸的河水在茂密云杉遮蔽下，呈现出深蓝色线条，沐浴在阳光下的河水汊道穿过金色草地，宛如乳白色奶浆缓缓流动，耳畔传来幽深震耳的轰鸣。河畔云杉苍劲挺拔，碧绿的姊妹湖静谧如镜，远处的红色山峦和高山台地上，成群的野山羊和大犄角的盘羊自由自在跳跃奔驰，赤谷河南岸河谷和山坡上洒满星罗棋布的小檗，沙棘，山楂，累累红果在碧草翠柏衬托下，格外鲜亮诱人。

山顶小憩时，解忧坐在山石上极目远眺，巍峨的汗腾格里峰近在眼前，河水蜿蜒，两岸圆柏郁郁葱葱，金色河滩上长满星星点点的幼松，恰似茁壮成长的乌孙小字辈，一路追逐着欢腾的河水欢唱起舞。腾格里冰川北壁山前高山牧场，这里是乌孙国的特级牧场，乌孙人称之为腾格里草原。

解忧的遐思穿越腾格里雪岭，神游细君公主草原、科舍尔草原、赛里木草原、乌孙山草原、天鹅湖草原，一幕幕往日情景浮现在眼前，她想起出嫁乌孙时，军须靡带着她和冯嫽同游千泉圣地的情景，想起在乌孙山草原和翁归赛马的情景，想起改嫁翁归后带着民夫开凿凌山古道的情景，想起征和四年被张遵勒令回国，途经嘉兰草原，洪灾难民的凄惨情景，想起秘密出访坚昆王庭，途经七河草原，伊列草原，在牧民家做客的情境，想起芭米拉出嫁翕侯姑墨匿时依依惜别的情景，想起巴里坤之战后，为释放匈奴战俘，在巩乃斯河畔战俘难民营视察的情境，想起她来乌孙四十五年，至今还未去过的鹿角湾草原、月亮湾草原、乌苏草原，还有翁归率领五万精兵千里奔袭右谷蠡王庭，日夜穿行的乌孙—车师古道上的乌拉斯台草原，乌孙国太大了，乌孙的草原太美了，身为国母，想去，该去的地方太多了……

解忧的遐思由远及近，想起近年来被迫到阿尔金草原，月月向太夫人请安的情景，想起了须卜兰死乞白赖拉她一同泡温泉的滑稽情景，想起今年到西山君契莫合封地仙女湖草原巡视，返程巡视杜蕾莎草原，乌禅慕草原，以及乌布吉家族封地素宛草原……

解忧的神思由东到西，从北到南，畅游遍及乌孙国境著名的丰美草原，直至游思转回赤水河谷，凝目山川河谷飘荡的袅袅炊烟，霞光中闪烁着白兰花似的牧民毡房。她沉醉了，她深深爱上了乌孙这片热土，由衷爱上淳朴善良、热情好客的乌孙人，尤其是白乌孙的卡依南家族。想到亲自组建的汉宫女子卫队，想到一茬又一茬精心服侍她起居生活的贴身侍女，想到忠心耿耿的斯琪古丽，任劳任怨的李翠娥夫妇，想到随她出嫁乌孙定居赤谷城的汉民，以及在乌孙落户的汉朝宫女许素贞、赵小凤的贴身侍女婉儿等等亲眷、亲友、挚友，数十年来，他们和她们，无不自觉融入了乌孙这个大家族，昔年的乌孙名媛都已儿孙成群，尽享天伦之乐，禁不住轻声吟唱儿时母亲教她唱的上古民谣《击壤歌》：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解忧抚今追昔，感慨万千。

山里的气候瞬息万变，彤云密布，霞光在高山台地上踱步，群山云杉由墨绿变为幽暗。解忧心头掠过一阵抑郁的感觉，凝目良久，漫天乌云在山巅肆虐翻滚，唯有腾格里雪岭万年雪冠上空喷薄的洁白光域，犹如天灵护佑的罩衣，呵护着灿灿雪岭始终不被遮蔽浸染，解忧的脸上终于露出淡定的笑容。

连日来，赤谷城汉人民宅，家家欢声笑语，解忧的寝宫人来客往，丝竹悠扬。

王公大臣的家眷都来为元贵靡祝寿，狂王之子细沈瘦携夫人邢丽娜应邀赴宴，契利克恰伦草原的北山君乌莫合夫妇，远在塔尔加尔草原的西山君契莫合也不请自来，为元贵靡祝寿道贺。狂王路过阗池东岸时，到别墅宴会上礼节性地应酬了几句，便和新纳王妃乌希匆匆上马，去赤谷城北山去接太夫人。

重阳节当日，康居国贵人屠耆墨偕同康居小公主羽希专程到赤谷城汉宫，向乌孙国母为元贵靡四十寿诞道贺。解忧吩咐若呼堂和素光陪同康居贵宾到大集市观看乌孙和龟兹两国歌舞团联袂公演。

赵大牛和少夫专程从夏都赶来为元贵靡祝寿，进献狩猎所获的雪鸡、盘羊、野驴、香鼬等珍禽异兽，还带来他们辛勤培植的时鲜瓜果，枣梨、苹果、薄皮胡桃、石榴、葡萄等等，足足拉了十二辆大马车，给赤谷城带来节日的丰采。

元贵靡寿宴上，赵大牛敬献自己特制的两件鼠李木雕，一是鼠李根雕摆件金猴祝寿，二是鼠李把件，各种姿态的九个猫头鹰手串，送给满周岁的鸱靡。顽劣的鸱靡拿着九头鹰把件，缠着难栖，想要交换难栖胸前的金制奔鹿挂件。

细沈瘦摘下胸前一枚精美的飞虎饰件，上前戏谑哄骗：

“叫我一声大哥就送给你。”

鸱靡扭身躲闪不给，两眼乜视回说：

“你不是我大哥！谁稀罕你的东西！瘦猴子！臭猴子！”

细沈瘦死皮赖脸抢夺，难栖劝阻说：“孩子不愿意就算了，他喜欢就给他。”说着把胸前的奔鹿挂件摘下来递给鸱靡。

细沈瘦随手把难栖的奔鹿挂件打落在地，一把夺过鸱靡手中的九头鹰把件，凶巴巴地说：“谁稀罕你的东西！小王子的礼物由我保管了。”

鸱靡扑上去争夺，挨了一巴掌，鸱靡不肯撒手，细沈瘦抢夺时，被鸱靡咬伤手指。细沈瘦从鸱靡手中强行夺过九头鹰鼠李把件。

难栖鄙夷地说：“众目睽睽，侍卫长和小王子争夺玩物，岂不令人耻笑？”

细沈瘦面目狰狞地说：

“你霸占东山君的封地三十八年了，早该归还歪思勒儿子呼毒尼，太夫人给你说了几次，至今不见动静，你眼里还有太夫人吗？不知道狂王说一不二吗？”

难栖愤愤不平地说：

“老昆莫把嘉兰草原封赐给我叔叔，那时狂王还没出生，东山君被杀时，你也没出生，不知道先王诛杀歪思勒的缘由。我奉先王翁归靡的旨意接管歪思勒的封地，我的君侯和骑君翕侯爵位都是肥王封赐，何来霸占之说？先王已故，此事应由国母做主，妥善安置方可搬迁。”

细沈瘦蛮横无理吼叫：

“休要啰嗦！限你十天之内举族搬迁，再不理睬，信不信我领兵把你的部落踏平！”

细沈瘦夫人邢丽娜好言劝说：

“撒野也不看什么场合，国母自会妥善处理。不要胡闹了！快跟我回家吧。走吧走吧！”

元贵靡强忍怒火，对细沈瘦直言相告：

“国母前几日专程去杜蕾莎草原视察，已有让难栖部落西迁的打算，节后自会安排，岑陬奉劝岑陬切勿咄咄逼人。”

细沈瘦恶狠狠地说：“东山君被杀就是你母亲干的事，这笔账早晚也要清算！”

元贵靡怒不可遏，厉声呵斥：“出去！”

细沈瘦拍案而起，随口说道：“走就走！”扫视四周，尽是怨怒面色，转而返回原座，盘起二郎腿抖个不停，蓄意挑衅。

邢丽娜上前拽拉细沈瘦离席，细沈瘦回头对元贵靡吐了一口痰。正在地上捡拾奔鹿挂件的鸱靡随手抓起一个茶碗，朝细沈瘦背后泼出，口中连声骂道：“瘦猴子！臭猴子！坏猴子！”

细沈瘦摸到屁股上湿漉漉的茶渍，转身朝鸱靡猛踢一脚，鸱靡滚翻倒地，额头碰在桌腿上，顿时鲜血直流。

当晚，元贵靡夫妇陪同难栖来到解忧寝宫，元贵靡请求尽快安置难栖部族搬迁事宜。依莲知道难栖的身世，详细讲述了难栖身世，难栖历数解忧对丘可敦和难栖的恩德。

难栖是月氏部翕侯丘可敦的侄子，幼年丧父，青年丧母。其父领地原在阿拉湖和夏尔希里一带，大月氏西迁侵占了难栖父亲部族领地。乌孙再次驱逐大月氏时，难栖父亲率部响应，帮助乌孙驱逐大月氏，在塔拉斯河畔一场恶战中身亡，猎骄靡将丘可敦部族安置在阗池东岸嘉兰草原，丘可敦收养了难栖母子。丘可敦和难栖家族感念老昆莫的恩德，与黑乌孙部落联姻结盟，难栖家族就是黑乌孙和月氏人联姻繁衍的混血家族。

前 93 年阗池东岸发生洪灾，难栖时任酋长，带领部众抢险救灾，难栖母亲却被决堤洪水冲走丧命，解忧拘捕了挪用救灾专款，造成河水决堤的肇事者歪思勒，翁归靡下令将歪思勒处死，把难栖封为君侯，接管了歪思勒的部众。

丘可敦没有儿子，仅有一个女儿，美丽贤惠。乌就屠从小喜欢少夫，少夫偏偏喜欢赵大牛。乌就屠依旧纠缠少夫，不时找茬，给赵大牛难堪。

翁归靡亲自出面，为长子下聘礼，把丘可敦女儿阿贞嫁给乌就屠，一再告诫他安分守己过日子。时在前 93 年，那年乌就屠十七岁。

月氏人与匈奴人有世仇，长期受亲匈奴派排斥压制。解忧一视同仁，赢得月氏人拥戴。康居国河中地区十分富饶，北部大部分是沙漠和荒无人烟的丘陵地带，西天山边缘地草原带少得可怜，塔拉斯河中上游一带就像一坨大肥肉，康居人一直觊觎，乌禅慕部族与康居国相邻，屡受康居侵凌。

月氏部翕候丘可敦叔父对大月氏女王地诺吉有恩，当年护送女王西迁，中途受伤被俘留在乌孙，丘可敦与大夏贵霜翎侯丘新武有近亲关系，因而陪同冯嫽出访大夏，广泛结交大夏五部翎候，功不可没。冯嫽委派元贵靡前往丘新武部救灾，遭遇山体滑坡，为避险丘可敦猛力把元贵靡推开，丘可敦双腿被巨石砸伤，落下残疾，两年后病故。翁归靡采纳解忧建议，把丘可敦侄子难栖封为右骑君，袭位翕侯，统领月氏部各部族。按理说嘉兰草原是猎骄靡赐封给丘可敦的，丘可敦又是乌就屠岳父，须卜兰家族是后来新增望族，翁归靡把嘉兰草原改为难栖封地无可非议，细沈瘦和呼毒尼索要嘉兰草原毫无道理。经过几十年繁衍，月氏部人丁兴旺，嘉兰草原已不足以安置上万户月氏人。

泥靡和乌希从赤谷城北山牙帐探母归来，解忧提出难栖部族安置问题，提议把难栖部族西迁到乌禅慕故地塔拉斯河阔克赛草原，并把千泉圣地也划归难栖。解忧实地考察杜蕾莎草原，杜蕾莎死后，随嫁乌孙的亲眷子嗣陆续迁回河中地区投靠亲友，不愿回去留在伊塞克河谷的平民松散无主，决定把难栖弟弟部落西迁至伊塞克河谷，接管杜蕾莎草原。大禄库尔察和丞相若呼堂极力支持，狂王也满口赞同，难栖兄弟非常满意。

解忧和狂王谈定难栖部落西迁安置封地，又商议乌孙王庭人事调整事宜。

解忧三子大乐在长安入侍，细沈瘦升为右大将，泥靡提出让须卜兰侄子呼毒尼接任牙帐侍卫长。解忧以西部边陲防务不能没有猛将为由，把乌就屠调回京城出任左大将，泥靡心有不悦，看在解忧认可了他对细沈瘦和呼毒尼的委任，只好表示同意，彼此相互妥协。

解忧指出乌孙东部与匈奴右地接壤，黎木居升为副丞相，应集中精力协助若丞相工作，可让黎木居侄子姑墨匿接管天鹅湖草原，泥靡提出让黎木居小舅子乌日领接管，两人各持己见。

翁归靡猝死，长老议长仆昆尼力挺泥靡即位，排斥元贵靡即位，既有被须卜兰私下收买的因素，也有对元贵靡拒绝娶他女儿的郁结怨恨，致使亲匈奴派翻盘得逞。仆昆尼以乌孙元老守旧派首辅自居，竭力坚持把解忧尊为国母，辅佐狂王执政，太夫人不得干涉王庭事务。他成功迫使张遵裁减汉朝官吏，维持乌孙官吏旧制，本想以泥靡和解忧为首的两派都得依仗他才能维持平衡格局，自己足可安享晚年至高无上的显赫荣耀。泥靡即位后，须卜兰母子精心策划了阗池湖沿岸乌孙牧民和汉朝屯田士兵的纠纷冲突，随后又紧锣密鼓地背着解忧改组王廷，仆昆尼从一系列异常风波中看出须卜兰母子的狼子野心，他曾私下警告泥靡不要太张狂，事事都听你老娘安排，只怕早晚丢了小命！泥靡却不冷不热地回敬他说：“内有国母掌舵，外有汉廷扶持，谁能奈我何？王庭大臣任免都是本王的权力，国家大事你老就不必操心了，也该学学柯依曼和巴德鲁，早点让贤居家养老吧！”

仆昆尼气得差点吐血。狂王坐稳王位，只把他当个摆设，仆昆尼无可奈何，思前想后，两头都不落好，几次给解忧提出请辞养老，解忧笑着反问：

“您老眼不花耳不聋，腿脚麻利，心似明镜，我看你肯定比柯依曼长寿呢，真想居家养老吗？”仆昆尼唉声叹气的说：“看透了！看透了！国母早做安排吧。”

重阳节后，泥靡提议聘任黎木居为长老议长，解忧推说先听听他本人意见，你去和他谈吧。隔日泥靡告知解忧，黎木居以资历太浅难以服众为由拒绝接受聘任。解忧提出卡依南身体健硕，让他接任议长最合适，泥靡认为卡依南儿女在王庭任职太多，应该让年富力强的人接任，没有比黎木居更合适。解忧坚决反对，泥靡无奈，只好搁置。

泥靡禀告母亲，须卜兰气得大骂黎木居：“老奸巨猾的东西，两面讨好都不得罪是假，不想让出东部一霸的实权，才是他的心病！可恨白占了老娘花容月貌的几年便宜！”

重阳节过后，难栖举族西迁塔拉斯河阔克赛草原，接管了乌禅慕故地，难栖弟弟的部族西迁至伊塞克河谷，接管杜蕾莎草原。

解忧在汉宫设宴，为难栖兄弟西迁践行。重阳节期间，姑墨匿和芭米拉夫妇带着儿女回乌孙山卡依南部族省亲，乌就屠赴任左大将抵达赤谷城，应解忧邀请，参加为难栖践行宴会。

乌就屠听说大夫人阿贞说难栖小女儿赫吉娜貌美如花，委托姑墨匿和芭米拉夫妇出面做媒，为他孙子末振将求娶赫吉娜，承诺两家亲上加亲联姻若成，让难栖部落一部分迁回故地阿拉湖草原。难栖欣然答应，西迁安定不久，末振将派人前往难栖部落求婚，难栖接受了男方聘礼，随后送女儿出嫁，却闹出一场不可开交的婚约纠纷。

难栖家族属月氏人与白乌孙联姻而成的大家族，承袭白乌孙部落习俗。赫吉娜出嫁后才知道末振将早有妻子，并生有一子名番丘。按照白乌孙的习俗，贵族女儿只能嫁作丈夫原配妻子，不能做小妾。难栖要求退还聘礼，解除婚约。末振将不答应，认为退婚有损黑乌孙贵族荣誉，指斥难栖父女退婚就是蔑视黑乌孙，提出三倍聘礼的解冤金，并提出新郎留宿新娘三夜的苛刻条件。

难栖担心乌就屠反悔，生米做成熟饭，逼其就范，坚决不从，乌就屠家族也不答应，双方互不相让。难栖无奈，求助国母裁决。解忧了解了白乌孙和黑乌孙部族的习俗族规，委托库尔察夫妇出面调解。

库尔察和石榴分别做难栖和赫吉娜的工作，提议把赫吉娜嫁给乌就屠三孙卑爰疐，双方既不退还聘礼，也不索要解冤金，放弃留宿新娘三夜的苛刻条件。双方都很满意。赫吉娜嫁给卑爰疐后，生下一子，名趋禄。乌就屠与库尔察夫妇交情很好，乌就屠素来把库尔察敬称为大哥。库尔察圆满化解难栖与末振将的婚约纠纷，乌就屠对库尔察感恩不尽。

元贵靡寿宴过后当月，龟兹王绛宾和王后弟史刚从长安回国不几日，匆匆赶来为元贵靡祝寿道贺，乌就屠带着子孙阖家同来，答谢解忧委派库尔察夫妇调解末振将与难栖家族的婚约纠纷。

盛宴过后，孩子们在少夫和乌兰尕幕带领下去看联欢演出，长辈们兴致勃勃畅谈国事家趣。

赵大牛绘声绘色地介绍伊犁河谷种植核桃林发展前景，绛宾口若悬河地讲述来自长安的佳讯趣闻，桩桩喜事直令主人和宾客倍感归依汉朝的自豪。

汉朝改革弊政，澄清吏治，治国成效十分显著。地方举荐的官吏，汉宣帝亲自召见询问考核治国安民的良策择优录用，大力褒奖廉洁奉公政绩显著的官吏，爱民如子的北海太守朱邑破格提拔为大司农，位列九卿，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上书在西北边郡设置“常平仓”的建议得到天子采纳，大司农采用谷贱时提价收购，谷贵时降价出售，平抑物价，造福百姓，大大促进了边疆农业发展，边郡各地丰衣足食，不再劳烦朝廷转运粮食，漠南的匈奴百姓无不向往羡慕汉朝安定富足，举族南迁私下逃亡屡见不鲜。

汉朝权臣萧望之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对丞相丙吉傲慢无礼，涉嫌受贿，遭到群臣弹劾，天子诏令光禄勋杨恽前去责备教诲，以其不能为百官表率为由，责成交出相印，降职为太子太傅，为政外宽内明的颍川太守黄霸接任御史大夫。

绛宾的介绍听得乌孙大臣扬眉吐气，满座老少拍手叫好，前来回访的康居国舅爷屠耆墨和康居小公主羽希也对大汉天子的治国之才赞不绝口。

赤谷城外高山赛马场，龟兹与乌孙两国歌舞团联合公演，赢得万众阵阵欢呼；

繁星当空，篝火连环，各族民众比肩结臂，载歌载舞。

冯嫽孙女达岚玛和一群孩子带着万年的儿子万林一起玩丢手绢、拔萝卜幼儿游戏。少夫和乌兰尕幕漫步河边，少夫婉言劝说乌兰尕幕趁年轻早点改嫁，一连介绍了好几个才貌适宜的人选，乌兰尕幕总是摇头不允，只说谁也代替不了万年在她心中的位置。

少夫再劝她为孩子的心理成长考虑，失却父爱的孩子与人交往难免遇到难堪事儿，乌兰尕幕坚定不移地回答：

“我就是要他永远记住他爸爸是怎样死的！将来才能像他爸爸那样爱民如子、报效国家。”

少夫感慨无限地说：“看来我是无法给国母复命了。”

回到联欢场地，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开心劲儿，少夫又问：

“毕竟你和万年是未婚先孕，你不在乎别人说你闲话吗？”

乌兰尕幕满怀幸福地说：

“比起我俩的缘分和共度的甜蜜时光，闲言碎语算得了什么？”

汉宫殿内。康居客人和乌孙乐师交口赞誉龟兹歌舞新颖精湛。

解忧含笑问询：“真的那么好吗？没有人笑话龟兹歌舞非驴非马了？”

孩子们争相回答演出现场的反响。

弟史介绍了汉朝前些年连年战争，加上地震、霜雹、水旱之灾，国库空虚，朝廷为了恢复发展农业生产，年年为农民减免田租税赋，下令废除各地的土地政策，免除苛捐杂税，大搞精兵简政，罢闲官、减徭役，黄门鼓吹、乐府乐工大幅度减员，使归务农，利国利民，乐舞艺术一度消沉。

这几年天下富足，百姓安居乐业，中原的歌舞艺术又繁荣兴旺起来，天子常常即兴作诗，叫谏大夫王褒谱成曲子，宣帝深感乐府精通乐律的人才太少，丞相丙吉举荐两个人才，一是渤海赵定，一是梁国龚德，被任命为金马门待诏，乐府又重新红火忙碌起来。

——这次进京，弟史拜见两位大师，赵定和龚德两位大师对龟兹歌舞大加鼓励赞赏，认为我们博采众长、兼收并蓄的思路大有发展前途，盛赞龟兹歌舞是西域和中原传统艺术相互融合的优生儿，促进了中原乐舞的发展繁荣。我们再也不怕别人嘲笑龟兹歌舞非驴非马了！还要把龟兹国村村镇镇都办成歌舞之乡，让龟兹歌舞闻名四海！

绛宾自嘲道：

“夫人讲累了，我还要画蛇添足几句。这次到长安还有两大收获，让我大开眼界，终生难忘。”

——一是有幸见识了皇太子的才艺。他不但精通史书，擅长音乐，琴瑟筝鼓样样乐器无所不精，能歌善舞，还会自己谱曲，太子邀请我们在太液池游玩三天，和汉朝太子的才艺相比，我自叹不如，下辈子都赶不上啊！

——二是回国途中拜见了破羌将军。天子新颁诏废除了各郡国对民间婚姻嫁娶时大办酒筵歌舞的禁令，辛老将军邀请我们去参加村民的喜事。

我看他们的歌舞和龟兹歌舞有很多相似之处，连服装、乐器、道具也都大体一样，忍不住和夫人即兴表演一番，村民们高兴得不得了，新娘新郎还和我们立下契约，每次到长安过路，务必在他们村住上一两天，说是要让龟兹歌舞在酒泉郡生根开花呢！

小说节选自：《远行的公主》下卷荣归故里第一章边城斜阳第一、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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