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聊斋】一一鲁公女（下）

西北望长安(拒私聊)

　　三年以后，次子张明，长子张政，相继考中了举人。

　　他虽然突然富贵起来，行善慈心却没有更改。

　　夜里梦见有个使女把他请到一个地方，他看见宫殿里坐着一个人，形象好像观音菩萨。

　　把他迎进去说：”你行善可喜可贺。可惜没有好年岁，好在我已经请求上帝了。"他跪在地下磕头。

　　菩萨叫他起来，让他坐下；给他茶水喝，茶水的味道芳香如兰。

　　又叫童子把他领出去，叫他到池塘里洗澡。池水很清洁，游鱼历历可数，跳进去感到很温暖，捧起来闻闻，有荷叶的清香味。

　　洗了不一会儿，逐渐到了深处，一失脚陷入深坑，池水淹过了头顶。

　　他惊醒了，感到很奇怪。从这以后，身体越来越健壮，眼睛越来越明亮。

　　自己捋捋胡子，白胡子都簌簌地脱落了；又过了些日子，黑胡子也脱落了；脸上的皱纹也逐渐舒展开了。

　　几个月以后，下巴颏光秃秃的，完全是一副童子的面貌，好像十五六的年岁。

　　还喜欢游戏，也像个孩子。不恰当地修饰和穿戴，两个儿子常常帮他纠正。

　　不久，夫人年老病故了。儿子想要给他寻求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作二房妻子。

　　他说："等我去一趟河北，回来以后再娶吧。"屈指一算，已经到了约定的日期，就让仆人驾车到了河北。打听一下，果然有个姓卢的户部。

　　十五年以前，卢公生了一个女儿。生下来就会说话，长大更加聪明秀丽，父母最疼爱她。

　　贵族人家向她求婚，她总是不愿意。父母感到很奇怪，就问她拒婚的原因，她把生前的约定，全都告诉了父母。

　　父母计算约定的年头，不由哈哈大笑说："傻丫头！算计起来，张郎现在己经年过半百。

　　人间的事物不断地变迁，他的骨头恐怕已经腐烂了；即使还活着，头发是黑的，牙齿也变成坑谷了！"她不听。

　　母亲看她意志不动摇，就和卢公想出一个办法，告诉看门的人，客人来了不要往里通报，想要拖过约定的日期，断绝她的期望。

　　过了不久，张于旦来了，看门人拒绝往里通报。

　　他回到旅舍，心里很不痛快，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在城外闲逛，想在暗中慢慢查访。

　　姑娘以为张于旦负约，光是流泪不吃饭。

　　母亲说："他到期不来，必定已经去世了；即使没有去世，违背盟约的罪过，也不在你身上。"

　　姑娘不说话，只是终日卧床不起。卢公犯愁了，也想看看张于旦的为人，就找个借口出城闲游，在野外遇上了张于旦。

　　仔细一看，是个年轻人，感到很惊讶。就地攀谈几句，很豪爽。卢公很高兴，就把他请到家里。

　　张于旦刚要打听姑娘的情况，卢公突然站起来，嘱咐客人暂且自己坐着，说完就急匆匆地跑进内室去告诉女儿。

　　女儿也高兴了，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在门外偷着一看，相貌不符，就流着眼泪退了回去，埋怨父亲欺骗她。

　　卢公极力辩白，说那个人就是张于旦。女儿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

　　卢公回到客厅，心情很懊丧，对待客人很不殷勤。

　　张于旦问他："贵家族里有当过户部尚书的吗？"卢公隨便应了一声。

　　侧着脸，眼睛看着别的地方，好像心里没这位客人。张于旦看他态度很冷淡，就告退了。

　　姑娘哭了好几天，竟然哭死了。

　　张于旦夜里做梦，梦见姑娘找来了说："到我家拜访的真是你吗？年岁和相貌都有差错，见了面反倒造成了误会。我已忧愤而死。请你快去土地庙给我招魂，这样还有可能复活，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醒过来以后，赶紧到卢家打听消息，果然有个女儿死去两天了。

　　他放声大哭，进入灵堂去吊唁。吊唁完了，把姑娘托梦的情况告诉了卢公。

　　卢公依从他的意见，就去招回她的魂魄。回到家里，掀开她的被子，抚摩尸体，呼唤她的名字，向她祷告。

　　不一会儿，听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忽然见她刚一开开朱红的樱唇，就吐出一口冰块似的痰。

　　把她扶起来，移到床上，逐渐又呻吟起来。

　　卢公心里很高兴，庄重地出来迎接客人，置办酒席，宴请张于旦。

详细查问他的门第，知道他是高门贵族，更加高兴了。选择了一个吉日良辰举行了婚礼。

　　张于旦在卢公家住了半个月，就携带妻子回乡。卢公一直送到家里，住了半年才回去。

　　夫妻同居，很像一对小夫妻。不知情的人，往往以为儿子和媳妇是公公婆婆呢。

　　过了一年，卢公去世了。儿子年岁很小，被一些有权势的人所陷害，家产几乎全部花光。张于旦把他接到家里养起来，就成了一家人。

　　原图配诗：

石上三生事渺茫，

痴情竞欲待张郎。

红颜白发知多少，

安得神仙换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