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雪韵

非哥记忆

●徐守京

深夜，航班穿透墨色穹顶降落在乌鲁木齐机场，舷窗外早已铺展成一片无垠的雪国。踏足雪地的刹那，厚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那是冬日独有的絮语，冰凉的触感顺着鞋底漫上来，指尖轻触飘落的雪片，转瞬便化作一汪清润，洇开指尖的微凉。于南国来客而言，这份猝不及防的新奇与清冽，恰似一把温柔的钥匙，直抵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机场人员说，这是昨日刚落的雪，还带着天地初融的洁净，连空气里都飘着雪的清芳。

次日，行走在乌鲁木齐的大街上，雪忽然就从人群头顶飘了下来。北国的雪总带着几分静默的温柔，无风裹挟，就那样傻傻地、轻轻巧巧地栖在行人发间、肩头，像一场不期而遇的温柔吻痕。街上的人们步履从容，不撑伞，不讶异，任由雪花簌簌落在眉梢，沾上衣襟，睫毛轻颤间便坠下细碎的雪绒，将一身人间烟火气，慢慢融进这片纯粹的素白里。卖烤包子的摊主掀开铁皮炉，热气腾腾的白雾裹着肉香漫开，与飘落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相拥，哈萨克族老人牵着孙儿的手缓缓走过，雪花落在老人银白的胡须上，竟分不清是雪还是霜，成了冬日里最动人的剪影。远处楼宇、路灯皆裹着薄雪，昏黄光影透过雪雾漫开，晕出暖融融的轮廓，与天地间的冷白相映成趣，织就出北国冬夜独有的温柔底色。

离开大街，无意间从一条巷弄转入一处公园，这里的飘雪，竟恍若闯进了雾色氤氲的白色秘境。歪斜的老树躯干裹着蓬松的雪，像裹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枝桠交错间，白雪层层叠叠堆积：有的垂成轻盈的雪挂，风过处微微晃动，似怕惊扰了树下的静；有的凝作厚实的雪团，压得枝梢轻弯，透着几分憨态。阳光偶露碎金，雪粒在枝间闪烁，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在枝头。空气里浸着清冽的寒意，吸一口便沁透肺腑，连呼吸都带着雪的纯净。天地间只余下雪落的轻吟与万物相融的静美，让人不忍发出半点声响，唯有静静伫立，任思绪随雪花一同飘向远方，将这份北国独有的清宁与苍茫，深深镌刻进记忆深处。

第三日上午，从乌鲁木齐飞往阿克苏，飞机攀升至万米高空，天山山脉忽然在舷窗外铺展延伸。那是一片被积雪主宰的世界，连绵的雪峰如千万座白玉雕琢的金字塔，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却不灼目的银光，与天际的流云无缝衔接，分不清是雪漫向云端，还是云坠向山峦。阳光斜斜切过雪线，将山体的沟壑勾勒得愈发清晰，那些深浅不一的阴影，是岁月镌刻在天山身上的皱纹，藏着亿万年的地质变迁与风雪故事。

舷窗外的世界简化成最纯粹的黑白两色，却有着最震撼人心的壮阔，它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人烟的痕迹，只有积雪覆盖的山峦在天地间静默伫立，仿佛是大地最厚重的脊梁，承载着北国的苍茫与辽远。这份极致的辽阔与静谧，让人满心敬畏，又满心沉醉，仿佛灵魂都被这白雪洗涤得澄澈透明。

落地阿克苏，天空澄澈如洗，并无一丝雪意，唯有远处天山的积雪，如一条巨大的白玉腰带，横亘在天边，成为这片土地最清晰的背景。站在阿克苏的旷野上远眺，天山的雪线在阳光下格外分明，那抹终年不化的素白，与脚下苍茫的戈壁、枯黄的胡杨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相融共生。风掠过旷野，带着戈壁的粗粝与天山雪水的清冽，吹过胡杨光秃秃的枝干，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与雪山相依相伴的千年往事。

暮色渐浓，阿克苏的天空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红，远处的天山雪峰在暮色中化作一道朦胧的剪影，却依旧能感受到那份与生俱来的磅礴与肃穆。我站在旷野上，望着天边那抹永不褪色的雪色，忽然懂得，北国的雪韵，从来不止于飘落的雪花，更在于天山那终年不化的积雪，它藏着乌鲁木齐街头的烟火温柔，藏着公园秘境的清宁静美，更藏着天山山脉的磅礴苍茫与千年坚守。

这雪，落在枝头是诗意，覆在山峦是风骨，它以最纯粹的姿态，勾勒出北国冬天的灵魂，也镌刻着这片土地的坚韧与辽阔。它不似江南烟雨那般缠绵，却以一种沉默而强大的力量，守护着北国的天地，也让每一个踏足此地的人，在它的苍茫与辽阔中，读懂生命的厚重与自然的敬畏。

作者简介：

徐守京，1986年11月参军到北京卫戍区警卫三师坦克团，1988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武汉通信指挥学院学习，1990年7月军校毕业回到北京通县小街部队任新闻干事，1997年9月转业至宿迁公安局，现任市公安局宿城分局水警大队一级警长、宿迁市作协会员、宿迁市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公安报》《江苏法制报》《宿迁日报》《宿迁史志》《中华英才》等。

图片提供：守京

音乐素材：美篇

责任编辑：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