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湖丛谈》

佩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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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自拍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夏天，我和同事去南方出差，见识了一件奇事。

返程的前一天，我们去爬山锻炼。忘记了那座山的名字，记得 山脚下有一个道观。正巧有个庙会，游人较多。道观正门的右侧聚集着十五六个人，我们也凑了过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一个道士打扮的江湖术士。围着他的人，有问婚姻的，有问父母的。他听完所问之事后，把答案写在一张张纸条上，让问事之人看后自己比对，结果无一不准。

“真是神人！”众人纷纷称赞。

我仔细观察了那几个问事之人，不像是托，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时光荏苒，一晃到了退休的年龄。退休后的第二年，我在旧书摊上淘到了一本书，书名叫做《江湖丛谈》，作者是连阔如先生。

谈起连阔如先生，很多人都十分陌生。他在建国初期，是闻名京城的评书大师。播讲的《三国演义》、《水浒》等传统评书受到了听众们的喜爱，每到播讲时间，收音机旁挤满了听众，有着“千家万户听评书，净街净巷连阔如。”的赞誉。王蒙先生称赞他：“连阔如，是我小时候常常把耳朵贴着话匣子听的评书的演播者。与别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社会意识和民主意识，他对于一些胡说八道会出面驳斥……”他曾经率团赴朝鲜前线慰问演出，鼓舞了志愿军指战员的斗志。1957年他受到政治风波的冲击，从此销声匿迹。

这本《江湖丛谈》是连阔如先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以“云游客”的笔名，在北平《时言报》上以长篇连载的形式发表，后结集成书。

　　《江湖丛谈》中的江湖，不是武侠小说中那种江湖，不是上山学艺，下山报仇那种快意情仇，而是民间的江湖，是流浪卖艺，行医卖药等等的这类社会底层群体真实的生活写照。

这本书第一章写的是“江湖规矩”，之后分别是，“算卦相面”、“挑方卖药”、“杂技戏法”、“保镖卖艺”、“评书流派”、“相声口技”、“大鼓竹板”、“坑蒙拐骗”等九个篇章。把旧中国江湖上的许多行当分门别类，通过文字的形式，用白描的手法，非常具象地记录了下来，揭示了江湖世界的各种内幕，详尽列举了社会底层各行各业的行规与黑话。

《江湖从谈》笔扫江湖万象，文列人间百态，称得上一部旧时江湖世界的百科全书。

本文开头我见识那件奇事，在这本书中就有这样精彩的描述：

譬如,谈相的人向他问:“先生你看我有媳妇没有呢?”相面的先生就用笔在纸上写六个字:“鳏居不能有妻。”写完了这六个字，反向谈相的人猛势儿问道:“你倒是有媳妇无有呢?”这人说:“我有媳妇。”他就用手指着那六个字念道:“鳏居不能,你这人是不能鳏居的。”又往下念那两个字:“有妻，你是有媳妇的人。”这人便信服他相法有准，很是高明的。设若这人说:“先生，我没有媳妇。”他就用手指着那六个字念道:“鳏居呀,你这人是鳏居。”又用手指着往下念那四个字道:“不能有妻。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人是鳏居呀，不能有媳妇。”这“鳏居不能有妻”六个字,说有媳妇也成，说没媳妇也成。江湖人调侃儿就叫“连环朵”!

　　著名作家苏叔阳这样评价这本书：“这确乎是本奇书，而且我敢断言，从今往后没有人能再写出这样的书。”

我有幸遇到了这本书，也非常高兴多次读过这本书。它让我穿越时空隧道，闻到了旧时江湖世界的烟火气，见识到了旧时社会底层一幕幕原生态的活报剧。

这本书在短视频算命盛行，假医假药泛滥的当下，具有特殊警示价值，它告诉我们：自古至今，江湖骗术的本质从未改变，只是换了表现形式而已。

这是一本能让人一口气读完的书，是一本能让人痛痛快快地过一回读书瘾的好书，更是一本能答疑解惑的奇书。

悠悠江湖事，尽在此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