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学一诗，不会你也痴（1525）

小卒

每日学一诗，不会你也痴。桃源诗社的朋友们大家早上好，今天的朝沐诗风由纪墨和您一起分享。[玫瑰][玫瑰]

残菊

【清・曹雪芹】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译文:

寒露凝结，寒霜渐重，菊花的枝蔓已渐渐倾斜低垂；宴饮赏菊的盛事刚过，便迎来了小雪时节的清寒。

花蒂上仍残留着淡淡的幽香，金黄的花瓣却已褪去浓艳，添了几分素雅淡泊；

枝头再无完整的叶片，翠绿的残叶疏疏落落，凌乱地披散着。半床清冷的月光下，蟋蟀的鸣叫声微弱凄切，似含病意；

万里长空笼罩着寒云，雁群排着队列缓缓南行，步履迟迟。

待到来年秋风再起，想必我们定会重逢 —— 这暂时的分别，就不必苦苦相思了。

赏析:

曹雪芹的《残菊》是《红楼梦》中咏菊诗的压轴之作，既以细腻笔触描摹残菊的衰败之态，又于清冷景致中藏着从容的离别之思。全诗将菊的残姿与秋末冬初的寒景相融，把器物之咏升华为生命感悟，既见残菊 “虽败犹香” 的风骨，也藏着 “暂别待重逢” 的通透，语言清丽而意蕴绵长，读来如品寒夜清茶，清冽中透着温润。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开篇两句，点明残菊的境遇与时节背景，勾勒出 “盛极而衰” 的清冷图景。

“露凝霜重渐倾欹” 写残菊的形态变化：寒露凝结成霜，寒意日渐浓重，原本挺拔的菊枝已渐渐倾斜低垂。“凝”“重” 二字层层递进，凸显秋末冬初的寒凉质感，既写自然气候的侵袭，也暗喻生命历程的磨砺；“渐倾欹” 三字极妙，“渐” 字写出衰败的渐进过程，不似骤败的惨烈，却带着无可奈何的怅惘，“倾欹” 则精准捕捉菊枝受霜寒摧折后的姿态，既有衰败之态，又不失含蓄之美。

“宴赏才过小雪时” 交代时间节点：宴饮赏菊的盛事刚刚落幕，小雪时节便接踵而至。“才过” 与 “小雪时” 形成鲜明对比，既写出时光流转的迅疾，也暗合 “盛宴必散” 的人生境遇 —— 菊的盛放如同宴赏的繁华，终究抵不过时序的更迭与寒景的侵袭。这一句以人事的 “盛” 反衬菊的 “残”，为全诗奠定了清冷而怅惘的基调。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两句，聚焦残菊的细节，于衰败中凸显其坚韧风骨，尽显 “残而不颓” 的特质。

“蒂有余香金淡泊” 写花的余韵：花蒂上仍残留着淡淡的幽香，原本明艳的金黄花瓣却已褪去浓艳，添了几分素雅淡泊。“蒂有余香” 是残菊的精神内核 —— 即便花朵凋零，香气依旧不散，象征着生命虽至末期，却仍坚守自身的品性与价值；“金淡泊” 既写色彩的变化，也喻指心境的沉淀，从盛放时的张扬明艳，转为残败时的内敛清雅，更显从容。

“枝无全叶翠离披” 写叶的残态：枝头上再无完整的叶片，翠绿的残叶疏疏落落，凌乱地披散着。“无全叶” 直言叶片的残破，“翠离披” 则以 “翠” 色与 “离披” 的形态形成对比 —— 叶片虽残，绿意未绝，既写出自然的沧桑，也暗喻残菊 “宁折不弯” 的风骨。这两句一写花、一写叶，一写香、一写色，于衰败中见坚守，于残破中显风骨，让残菊的形象愈发鲜活立体。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两句，笔锋一转，从残菊本身拓展至秋末冬初的全景，以寒景衬残菊，更添怅惘与苍茫。

“半床落月蛩声病” 写室内之景：半床清冷的月光洒落，蟋蟀的鸣叫声微弱凄切，似含病意。“半床落月” 勾勒出孤寂冷清的氛围，既写环境的清寒，也暗喻人的孤独；“蛩声病” 以拟人化手法写蟋蟀的鸣叫，将虫鸣的微弱转化为 “病意”，既强化了听觉上的悲凉感，也与残菊的衰败之态相呼应，让 “残” 的意境更显深沉。

“万里寒云雁阵迟” 写室外之景：万里长空笼罩着厚重的寒云，雁群排着队列缓缓南行，步履迟迟。“万里寒云” 凸显天地间的苍茫与寒凉，营造出开阔而压抑的意境；“雁阵迟” 中 “迟” 字极妙，既写雁群南飞的滞重感，也暗合诗人的不舍之情 —— 雁阵南归如同残菊凋零，都是时序更迭中的无奈别离。这两句一内一外、一近一远，将残菊的孤寂与天地的苍茫相融，让情感从对菊的惋惜，升华为对生命无常的感慨。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结尾两句，以拟人化口吻收束全诗，将离别之怅转化为重逢之盼，尽显从容洒脱的生命态度。

诗人以残菊的视角倾诉心声：待到来年秋风再起，想必我们定会重逢 —— 这暂时的分别，就不必苦苦相思了。“明岁秋风知再会” 既贴合菊花 “逢秋而开” 的特性，也传递出对生命循环的笃定与期许，打破了 “残菊即终结” 的悲戚认知，让衰败成为 “暂别” 而非 “永诀”；“暂时分手莫相思” 则透着一份通透与洒脱，既藏着对分别的不舍，又不愿沉溺于悲伤，而是以 “莫相思” 的叮嘱，传递出 “顺应时序、静待重逢” 的从容。这一结尾跳出了传统咏残诗的悲秋窠臼，赋予残菊以乐观的生命态度，让全诗的意境从怅惘转向开阔，余味无穷。

这首《残菊》的精妙之处，在于 “以菊喻人，以景衬情”，将残菊的生命历程与人的人生境遇完美融合。曹雪芹笔下的残菊，不仅是秋末的自然景致，更是生命的隐喻 —— 它经历了盛放的繁华，承受了霜寒的侵袭，却始终坚守着自身的香气与风骨，即便面临离别，也能保持从容洒脱的心态。

从深层来看，这首诗既暗含着《红楼梦》“盛极而衰” 的整体基调 —— 宴赏的繁华、菊的盛放如同贾府的兴盛，终究抵不过时序的更迭与世事的变迁；也传递出 “生生不息” 的生命哲思 —— 衰败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正如残菊虽谢，却仍盼来年秋风中的重逢。这种 “于衰败中见坚守，于离别中藏希望” 的态度，正是全诗最动人的内核。

作者简介:

曹雪芹（约1715—1763），名霑，字梦阮，号雪芹、芹圃、芹溪，祖籍辽阳，生于南京。清代小说家、诗人。其家本为江宁织造，雍正初年被抄，随家迁居北京，饱经人世沧桑。以十年心血创作长篇小说《红楼梦》，被誉为中国古代小说巅峰之作。兼工诗画，其诗风清新隽永，多散见于《红楼梦》中，另有《废艺斋集稿》等残卷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