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聊斋】一一鲁公女（上）

西北望长安(拒私聊)

　　【译文】：选自《文白聊斋志异》

招远县有个名叫张于旦的人，性格粗放，不受任何拘束。住在佛寺里读书。

　　当时招远县的县官鲁公，是山西人。鲁公有个女儿喜好打猎。

　　张于旦恰巧在野外遇上了，看见她风姿娟秀，穿一身锦衣貂裘，跨一匹矫健的小黒马，轻盈盈地来回驰骋，活像画上的美人。

　　他回到家中，回想起女子的美丽容貌，心里十分敬仰。

　　后来听说女子得急病死了，他悲叹欲绝。鲁公因为离家太远，便把女儿的灵柩寄存在佛寺里，也就是张于旦读书的地方。

　　张于旦像对待神仙似的敬拜她，早起必定烧香，吃饭必定祭奠。

　　常常在祭奠时祷告说："和你只见过一面，却永远系在心灵上；不料玉人忽然离开人世。现在近在咫尺，却像远隔河山，多么遗憾呀！但你活着的时候受到拘束，死后没有什么禁忌，九泉之下，如果有灵，应该姗姗而来，安慰我的爱慕之情。"

　　他日日祷告，几乎祷告了半个月。一天晚上，他正在挑灯夜读，忽然一抬头，看见一个女子，滿面含笑、站在灯下。

　　他惊讶地站起来，问她是谁。女子说："感激你的深情，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就不避私奔的嫌疑了！"

　　张于旦很高兴，和她一起滿足了欢乐的心愿。从此以后，他们没有空闲一个晚上。

　　她对张于旦说："我生前喜好盘弓跃马，把射獐杀鹿当做快乐的亊情，罪孽深重，死后就没有归宿的地方。你若诚心爱我，请你替我把《金纲经》全部诵完，我生生世世不能忘掉你的恩德。"

　　张于旦不敢怠慢，很恭敬地领受使命，每天晚上都在她灵前捻着佛珠，背诵《金则经》。

　　偶尔遇到节日，想要和她一道回家，她忧虑腿软脚弱，不能长途跋涉。张于旦请求抱她走，她笑盈盈地答应了。

　　张于旦把她抱起来，如同抱个婴儿，一点儿也不觉得沉重和劳累。于是就习以为常。

　　参加科试、岁试，也带她一起去。但是必须在夜间走路。

　　张于旦要去参加乡试考举人，她说："你福分浅薄，跑来跑去，徒劳无益。"张于旦听了她的劝告，就没有动身。

　　过了四五年，鲁公罢了官，穷得雇不起车子往回运送女子的棺材，想要就地埋葬，又苦于没有安葬的地方。

　　张于旦亲自去对鲁公说："我在佛寺附近有几亩薄地，愿意埋葬你的女公子。"鲁公很高兴，张于旦又极力帮助埋葬。

　　鲁公很感激他，却不了解其中的原因。鲁公走了以后，两个人缠缠绵绵的仍和往日一样。

　　一天晚上，她侧身靠在张于旦的怀里，脸上滾着豆粒大的泪珠，说："五年的恩爱，今天要分别了！承受你的恩义，几辈子也报答不完！"

　　张于旦惊讶地问她什么原因。她说："你诵滿了《金纲经》，泉下人已经蒙受到恩惠，现在能去河北卢户部家里托生了。如果不忘今天的恩爱，从此再过十五年，八月十六日，请你去相会。"

　　张于旦流着眼泪说："我己经三十多岁了；再过十五年，快进棺材了，相会又有什么意思？"

　　她也哭着说："愿意给你做奴婢，报答你的恩情。"

　　又过了一会儿说："你送我六七里路吧。这条路荆棘丛生，我衣服太长，很难过去。"说完就抱住张于旦的脖子。

　　张于旦一直把她送到大路上，看见路旁有一簇车马，骑在马上的，有的一个人，有的两个人；坐在车上的，有三个人、四个人、十几个人的，数目不相等；

　　只有一辆镶着宝石的轿车，围着红帷幔，挂着绣花垂穗的车帘，仅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里面。

　　她看见女子到来，就打招呼："来了？"女子应了一声："来了！"说完就回头看着张于旦说："送到这里为止，你回去吧；别忘了我的约会。"张于旦点头应承。

　　女子走到车子跟前，老太太伸手把她拉上去，辖头立刻转动起来，车马就轰轰隆隆地出发走了。

【注】:《新编文言常用字典》p438

辖 xia （1）[名] 车轮两头的金属键，用以挡住车轮，不使脱落。《韩非子丶内诸说上》: "西门豹为邺令，佯亡其车~。"

　　张于旦怅然若失地回到庙里，把那个日子写在墙壁上。因为想到念经诵咒的效验，更加虔诚地诵经念佛。

　　晚上睡觉，梦见有个神仙告诉他说："你的志向，很值得赞扬，但是必须到南海去。"

　　他问："南海有多远？"神仙说："近在你心里。"醒后领会了神仙的用意，修行也更加纯洁，更加恳切地向往佛门的觉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