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的阳光洒在村口那栋灰墙红字的建筑上,太仓村党群服务中心几个大字格外醒目。门前的红旗在风里轻轻摆动,像在跟过往的乡亲打招呼。一辆白车和一辆电动车静静停在路边,仿佛也在等着谁来开启这一天。我站在这儿,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呼南高铁要从俺村穿过,老屋拆了,地也推平了,可这村子的魂,还在风里飘着。</p> <p class="ql-block">往东走不多远,就是原来的老街。如今两旁的屋子大多塌了半边,墙倒了,露出里头的砖和木头架子,像被剥了皮的老树。地上堆满了碎砖头和石块,踩上去咯吱响。远处还有几户人家没拆,窗户破着,门歪着,像是舍不得走,又像是在等一个告别。我小时候常在这条街上跑着买糖饼,如今只剩风在巷子里打转,卷起一缕尘土,又轻轻放下。</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是一片空地,一眼望不到头。碎石铺在地上,像一场未收拾的棋局。远处堆着高高的废墟,旁边停着一台黄颜色的挖掘机,履带沾着泥,像是刚歇下来喘口气。那机器不响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可我知道,它一发动,又是另一段旧时光被碾进土里。远处几栋楼还立着,树影斑驳,电线杆一根根排过去,像在记录这个村子最后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沿着小路往村外走,两旁的房舍正一寸寸消失。有的只剩半堵墙,有的屋顶塌了半边,瓦片散了一地。光秃的树杈伸向天空,电线在风里轻轻晃。我路过一户人家的老宅,门框还在,门槛却不见了,像是被谁悄悄抽走的记忆。小时候在这儿捉迷藏,如今连藏身的地方都没了。可奇怪的是,心里并不全是伤感,倒像是有什么新的东西,正从这片废墟里悄悄冒头。</p> <p class="ql-block">半拆的房子立在路边,左边塌了,钢筋裸露在外,像断了骨头的手臂;右边还撑着,白墙灰顶,屋顶的铁皮在阳光下反着光。门前堆着砖头和碎石,乱是乱了点,可乱得有劲儿。这不像毁灭,倒像一场大手术后的安静。我知道,等高铁的轨道铺过来,这里会响起第一声列车的鸣笛。而我们这些老村民,也会在新站台上,重新学会等待。</p> <p class="ql-block">工地深处,黄车又动了。铲斗一抬,一落,把一堆碎砖推平。远处几栋房还立着,树影稀疏,电线横过天空。这地方忙是忙,却不慌乱。工人们说话的声音、机器的响动,反倒让这片废墟有了人气。我蹲在一块老墙根上,摸着上面的刻痕——那是我小时候用小刀刻下的名字。现在字还在,家没了,可村子没走,它只是换了个活法。</p> <p class="ql-block">拐进一条小巷,两边的老屋歪歪斜斜地站着。白墙剥落,露出红砖;黑漆木门斜挂着,窗玻璃碎了一地。地上乱七八糟堆着砖块和木头,像是谁家刚搬走还没收拾完。夕阳斜照过来,给这些破败镀上一层暖色。我忽然觉得,这光不是告别的光,是回望的光。它照着过去的影子,也照着前方的路。</p> <p class="ql-block">一堵红砖墙塌了半边,砖块堆在地上,像是谁随手扔下的积木。墙里面露出来的砖色还新,像是藏着一段没讲完的话。阳光直直地照下来,照得碎石发亮。我捡起一块砖,上面还有烟熏的痕迹,不知是哪年冬天烧炕留下的。现在,这火熄了,可另一团火,正在铁轨铺向远方的路上,悄悄燃起。</p> <p class="ql-block">一栋老屋正被一点点剥开,外墙掉了,露出里面的砖和木梁。废墟围着它,像一圈沉默的观众。树光秃着,电线杆静静立着,远处有机器的嗡嗡声。这不像结束,倒像一场仪式——把旧屋的骨血摊开,让风晒一晒,让阳光照一照,然后,把它们变成新路的垫脚石。</p> <p class="ql-block">回到村口,红旗还在飘。那栋灰楼比从前更显眼了,红字在阳光下亮得像血。白车走了,电动车还在。我站在服务中心门口,听见广播里在念高铁征地补偿的名单。念到我们家时,我没出声,只是笑了笑。老屋没了,可地没丢,根还在。呼南高铁从俺村中过,宅房拆除地溜平——平的不是记忆,是路;通的不只是车,还有日子。</p> <p class="ql-block">这村子正在变样,可变的只是模样。人还在,话还在,早晨升旗的号子还在。新楼立起来,老树挪了窝,可村口那口老井还在冒水。我知道,等高铁开通那天,我会买一张票,坐到下一站,再走回来。看看这条从我家门口穿过的铁轨,到底把我们带去了哪儿,又带回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