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呢喃

風聲

<p class="ql-block"> 又是枫红的季节。</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这片被晚霞吻过的枫林里,看红叶与暮色交织成流动的火焰。忽然明白,古人何以总将秋比作信笺——它确实在替万物传递最温柔的暗语。</p><p class="ql-block"> 那些从青榕上飘落的浅红江南旧梦,那些西拉法叶旷野里燃烧的火红诗句,此刻都化作掌心这片脉络清晰的落叶。</p><p class="ql-block"> 所有途经的秋天,正沿着叶脉重新苏醒。</p> <p class="ql-block">  山顶上的秋是打翻的调色盘。当第一枚枫叶在霜色里融化成朱砂,整片山林便开始不可逆转地燃烧。这燃烧如此安静,连风过时都带着油画颜料未干的湿润。</p><p class="ql-block"> 我数着石径上斑驳的光斑,它们像被岁月筛碎的金箔,轻轻覆在通往山谷的小路上。远处金钱松的针叶正簌簌落下,每一声都是大地在收纳关于飞翔的隐喻。</p> <p class="ql-block">  江南的秋却是未完成的句子。古榕垂落的浅红总带着水汽,像被谁呵了口气就化开的胭脂。梯田的金带在云雾里时隐时现,恍若织女遗落的绸缎,被山风轻轻吹皱。</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踩在安吉雾雨浸软的松针上,突然听懂了这个比喻——原来南方的秋天是宣纸上的淡彩,需要潮湿才能晕开最动人的韵脚。</p><p class="ql-block"> 恍若矿石咖啡店的灯光在雨幕里晕成暖黄的星群。围炉上跳跃的奶茶气泡,正把秋天熬煮成浓稠的糖浆,犹如波士顿公园里的铜雕落叶,仿若武汉江滩潮湿的芦花,甚似西藏垭口经幡缠绕的霜降,又象广州骑楼下迟迟不肯褪色的绿意……</p><p class="ql-block"> 所有碎片在陶罐里翻滚,最终沉淀出琥珀色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当骑友把一枝枝烤裂的红叶掰成月牙形,我忽然看见每个秋天都是完整的圆,只是我们习惯用离别将它切成思念的弧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旁边,一棵红晕中的金钱松正在脱落最后的金羽。有片叶子固执地悬在枝头,像不肯合上的信笺。</p><p class="ql-block"> 我伸手接住它时,听见极轻的"咔嗒"声——那是季节转动的铰链。原来终结与新生本是一枚叶片的两面,当叶脉在泥土里渐渐模糊,新的年轮已在树皮深处悄悄隆起。就像此刻围炉的笑声正渗入潮湿的泥土,成为某个未萌的芽鞘里,第一声春雷的伏笔。</p><p class="ql-block"> 越过金色杏林,归途上,我把那片枫叶夹进随身携带的《山海经》。它仍带着雾雨的重量,在纸页间洇开淡淡的赭石色。忽然懂得所谓秋思,不过是把漫长的一生,折叠成可以随身携带的温柔。</p><p class="ql-block"> 当江南的桂花香在某个不经意的黄昏袭来,我仍会想起西拉法叶旷野尽头,那株把影子投在夕阳里的枫树——它教会我:所有离开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就像每片落叶的背面,都藏着春天最初的指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