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炉火映红的冬晨</span></p><p class="ql-block"> 1969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去学校的那天早晨,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小针扎,我裹紧单薄的棉袄,左手抱着矮凳,右手攥着切片的馍——母亲昨晚特意在馍里夹了盐,说能抗饿。小伙伴们的脚步声在村道的冻了的土路上敲出"咚咚"的响,呼出的白气撞在一起,说笑着一起走向学校。学校在东西两村的中间,学校西边是供销社,再往西就是大队部,大队部对面是曾经的堡子,周围有很厚的城墙。今天也是特别的冷,突然,"听说今天要生炉子呢!"民娃突然喊了一声,我心里顿时像揣了颗小太阳,脚步不由得加快了。</p><p class="ql-block"> 刚到学校门口,早操铃声就"叮铃铃"炸响。我们把书包和矮凳往教室角落一丢,跟着人流在教室门口排队进入操场。北风卷着雪沫子往脖子里钻,跑了两圈,冻得发僵的手脚才活络些。广播里响起第五套广播体操的音乐,"伸展运动——预备起",我们的胳膊在空中划出笨拙的弧线,呼出的白气混着操场边的枯草味,倒也热闹。</p><p class="ql-block"> 上课铃响时,北风正往教室里灌。北边的窗子用胡基块堵着大半,剩下的空隙糊着旧报纸,可风还是像带了刀子,"呜呜"地往骨头缝里钻。我跺着脚搓着手,眼睛却不住地瞟向讲台旁——那里果然立着个用废油桶子改造成的铁皮炉子,烟囱歪歪扭扭地通向窗外,炉子里还黑黢黢的。 "今天冷咱们生炉子!"李老师搓着冻红的手,脸上带着笑。他从教室外面提了些柴禾和煤块,几个男同学自告奋勇凑上去,我也踮着脚往前挪了挪,鼻尖几乎要碰到炉子的铁皮。李老师划了根火柴,火苗舔上柴禾的瞬间,"噼啪"一声窜起蓝盈盈的光,映得我们的脸忽明忽暗。</p><p class="ql-block"> 柴禾烧旺了,李老师往里面添碎煤块。起初只冒黑烟,呛得我们直咳嗽,他却不急,用炉钩捅了捅,说:"火要慢慢养。"果然,没过多久,红火苗就从煤块的缝隙里钻出来,铁皮炉子渐渐烫起来,暖意在教室里一点点弥漫。靠窗的同学悄悄把冻得通红的手伸到炉子边,像雏鸟啄食似的,脸上的冻疮都舒展了些。</p><p class="ql-block"> 课间时,炉子成了"宝地"。我们围着它,把冻硬的馍掰成小块,埋在炉边的热灰里。社娃从兜里掏出颗冻得梆硬的红薯,小心翼翼地塞进煤块缝隙。李老师看着我们,从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冬天里的火,是日子里的光。"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棂,在字上投下斑驳的影,炉子里的煤块"滋滋"地响,像是在应和。</p><p class="ql-block"> 快放学时,我的馍在热灰里焐得温热,盐粒化在里面,带着点焦香。社娃的红薯烤得流油,他分了我一半,烫得直甩手,却舍不得丢。我们搬着矮凳往家走,身后的教室亮着昏黄的灯,铁皮炉子的红光映在窗纸上,像颗跳动的心脏。</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走过很多冬天,尽管日子好了,暖气管子热得能烘衣服,空调风呼呼地吹,可总觉得不如1969年那个铁皮炉子暖和。那炉火不仅烤热了冻僵的手,更把一群孩子的笑声、李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还有揣在兜里的半块烤红薯,都酿成了岁月里的糖。如今想起,那跳动的红火苗,原是寒冬里最烈的酒,让往后的每一个冬天,都带着点微醺的暖。</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