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于1978年年尾结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改革开放刚起步,国家和老百姓的小家都是普遍的贫困。结婚时,我的丰厚嫁妆是母亲送给的几床新被褥。双方老人都在农村,婆家也困难,老人为我们办完婚事已是用尽力气,没给我们分到什么家底,却分来结婚的债务。就这样,还不懂什么叫过日子的我们,担着债务过起自己的小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夫妻是两地生活,我在小城市工作,先生在家乡小镇上班。我们先是把小家安在农村,有了儿子后我带儿子住集体宿舍,但有太多的不便。后来几经周折,单位领导在被职工戏称“72家房客”的集体宿舍,先是分给我半间房,不足10平米,一年后又调到18平米的大房间。能带着孩子从集体宿舍分离,搬到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心里对单位领导充满了感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城与小镇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乘火车一天可以往返两个来回。先生一周能回来一两次,他要通勤,要在小镇吃住花销,要有人情往来,还要攒钱还债,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我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可我的农村亲戚们比我还困难,虽然我穷在闹市,众亲戚们却都以我们为荣,三天两头络绎不绝来走动,家里亲情满满,热闹非凡。丈夫不在家,大多时候是我一人招待。我招待亲戚的标准是,不能吃太好,不是舍不得,是钱太紧张,但一定要让人家吃饱,而且态度要真诚热情到位,不能冷落人家。</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我的热情得到众亲戚们的一致认可,大家越发来得频繁。看病的、办事的、买东西的,隔几天就有人来。亲戚们来了我就要像打冲锋一样大忙,陪亲戚们去医院看病,去商店买东西,然后去买菜买酒,再然后在厨房大拼。我家像饭店旅店,又像是医院和办事处,很少能过上个清静安稳的星期天。</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我工资不高,也就40多元,后来涨到60多元,还要惦记农村的双方老人,有时亲戚来看病钱不够用我得搭钱,药不能不买呀。所以我的工资必须算着花,没人来时,买菜我捡最便宜的,做饭从不做干饭,而且以面条为主,饭菜都有了,省钱省事又省时间。儿子的零食就是一毛钱一小袋的葵花籽。 </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刚攒下几个钱,亲戚们就又登门了,年复一年,走马灯似的。我二表哥的女儿,我叔伯妹妹淑美的女儿,我八侄女五弟的大女儿,这些亲戚们的孩子去大连开发区打工,我家就是中转站,大人们把孩子送来,又把所有的信任和嘱托交给我,转身走人。我担着厚重的信任和责任,必须对亲戚有个圆满交代,晚上陪孩子们说话,早晨又起大早让孩子们吃好饭,再陪孩子们到指定地点直送到汽车上,再气喘吁吁地去上班。</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长大的儿子曾问我:“妈,我小时候连幼儿园都没去。”听那话,很是遗憾。我说:“那时,哪有钱送你上幼儿园啊。”幼儿园费用大去不起,育红班的费用是幼儿园的一半,儿子的幼年是在育红班度过的。想想,觉得挺亏欠儿子。但那时没办法,我得时刻省钱为亲戚们的突然登门做好准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大家来的都不算多,每家一年就三两趟,有的就一趟,有的还不来,就是亲戚太多,你不来他来就不断流了。大家来都不空手,肩扛手提带来农产品。如果我正在上班,亲戚们就在门卫传达室等,同事们看见就扯着嗓子朝楼上喊:“小侯,你家又来人了,快下来!” 我下楼了同事小声问:“你家怎么老来人?你累不累啊?”“双方亲戚就我们在城里,来了不找我找谁?”我笑答。然后,乐颠颠地将亲戚领回家。</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对亲戚一视同仁。无论娘家还是婆家,没有厚薄远近之分,生怕人家挑出不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5年年底,我在新单位分到新楼房,因没钱装修家徒四壁就搬进住了,还是夫家大侄子再发来帮忙打了个简单木床救急。亲戚们你来我往看新房,都不习惯进屋换鞋,反正是水泥地,不换就不换吧。可是,有的亲戚随地吐痰,吐了还用脚撵。我不能说什么,只能笑容满面蹲到人家面前默默地擦干净。当然,随着时代变化亲戚们早已改掉了陋习,他们现在的新房与城市楼房一般无二,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天生和善性格好,算是知老知少,得到公公(婆婆在我结婚前就已去世)的一再表扬,拿我当亲女儿一样,逢人就夸。公公越是这样,我越是积极表现,公公当然就夸得更多。尤其在我未见过面的叔伯舅公面前夸我:“我三儿媳妇可好了,一点架子都没有,你去吧。”自此后,家住农村的叔伯舅公翻山越岭三天两头来,每次来都给我带农产品,每次来,我都备好酒、菜、饭热情招待。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知道农村老人不容易,我同情他们。我越是热情,老人家来的越是频繁,我因此更得紧巴巴的过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情同手足的二大姑姐听公公讲了此事,就对公公说:“他三舅母也不容易,又是孩子又是来客,挣那几个钱好干什么?她还要上班,多累?告诉二舅以后别老去了。”后来,舅公就隔段时间来一次,几年后,许是年龄太大,就不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还是女人理解女人,我挺感谢我的二大姑姐,她知道我的难处。我那时真的挺难,但再难也不能对人说,一个人顶着,因为农村亲戚们比我更不易。但二大姑姐能如此理解我,的确让我深受感动。一直以来,我拿俩大姑姐当亲姐姐一样尊爱,她们拿我也当亲妹妹一样喜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没有血缘的亲情,让我十分感动和珍惜,这亲情一直在时空里延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