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春芽》第十四章：答卷

草堂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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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暴雨过后，八月的北张庄迎来了一年中最闷热的时节。河滩地上的花生在经历干旱的考验后，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墨绿色的花生秧匍匐在沙土地上，拨开根部，能看到一簇簇饱满的荚果。

张老四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挖出一株花生。沉甸甸的果实让他黝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五叔走过来，也挖了一株，掂了掂分量："成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北张庄。村民们纷纷来到河滩地，好奇地打量着这片曾经无人问津的荒地。

"老四，你这花生种得可真不赖！"

"一亩能收多少？"

"这沙土地还真让你种出宝来了！"

张老四难得地话多了起来，给乡亲们讲着花生的种植要领。王秀芹在一旁看着丈夫，眼角笑出了细密的皱纹。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就在花生丰收的喜悦弥漫在整个北张庄时，一封挂号信送到了张家。信封上印着"省招生委员会"的字样。

王秀芹拿着信的手直发抖，赶紧让建军去地里叫张老四。

张老四一路小跑回来，满身的泥土都顾不上拍。他颤抖着手拆开信封，当看到"张春芽同学已被省师范大学录取"的字样时，这个向来沉默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考上了！咱春芽考上了！"他的声音哽咽了。

消息很快传开，整个北张庄都轰动了。这可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老张家这是双喜临门啊！"

"春芽这孩子，真给咱北张庄争气！"

就在一片欢腾中，春芽背着行囊回到了村里。她刚走进村口，就被热情的乡亲们围住了。

"大学生回来了！"

"春芽，快给我们讲讲省城啥样！"

春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直到看见爹娘从人群中挤过来，她才红了眼眶。

"爹，娘，我考上了。"

王秀芹一把抱住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好孩子，娘就知道你行！"

晚上，张家院子里挤满了来道贺的乡亲。连村支书张家贵都特意赶来，手里还提着两瓶酒。

"老四，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杯！"张家贵满面红光，"春芽这可是给咱们全村争光了！"

五叔和五婶也来了，五婶塞给春芽一双新做的布鞋："拿着，上大学穿。"

春芽接过布鞋，发现鞋底纳得格外厚实，针脚细密得像是要把所有的祝福都缝进去。

夜深了，乡亲们渐渐散去。春芽帮娘收拾着碗筷，忽然说："爹，娘，我报的是师范专业。"

张老四正在卷烟的手停住了："师范？"

"嗯。"春芽点点头，"学费全免，还有生活费补助。而且......"她顿了顿，"毕业后我想回来教书。"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王秀芹惊讶地看着女儿，张老四的烟卷掉在了地上。

"你说啥？"张老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回来教书。"春芽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咱们乡中学缺老师，很多孩子想读书却找不到好老师。我......我想帮帮他们。"

一阵夜风吹过，院子里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张老四沉默了很久，久到春芽以为爹生气了。终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卷，重新卷好。

"你想好了？"

"想好了。"

张老四点点头，把烟卷点燃："那就按你想的做。"

就这一句话，让春芽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知道，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爹来说，能理解并支持她的这个决定，是多么不容易。

第二天，春芽跟着爹去河滩地收花生。金灿灿的花生铺满了整片场地，在阳光下闪着收获的光泽。

"爹，今年收成真好。"

"嗯。"张老四抓了一把花生，"够给你置办上学的行头了。"

"我用不着那么多。"春芽说，"留着给建军、建民交学费。"

父子俩正说着，看见五叔兴冲冲地跑来："老四！果园的早熟苹果能卖了！城里来的贩子说咱们的果子甜，要包圆！"

张老四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一刻，春芽忽然明白，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地里的丰收，都是北张庄交出的最好答卷——一份关于改变与希望的答卷。

晚上，春芽在油灯下给李爱华写信。李爱华考上了省城的财经大学，在信里兴奋地描述着大学生活。

春芽在回信里写道："爱华，我选择回乡教书，不是因为不想去看外面的世界，而是因为我想让更多的孩子，能够有机会去看那个世界......"

写完信，她走到院子里。八月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传来阵阵蛙鸣。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这个八月，北张庄收获了土地上的果实，也收获了未来的希望。而她，张春芽，即将带着这份希望，走向更广阔的天地，然后再回到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