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冷暖之间

以斯帖

小城的冬天，来了。

早上冷，要穿厚外套；中午在太阳底下又有点热；到了晚上，凉意再度漫上。日子在冷暖之间，人也跟着一遍遍添衣、减衣。空气是干爽的，皮肤绷得紧，头发也起静电。

下午不到六点，天色就倦了。黄昏短得来不及回头，就掉进了夜里。

这时节，乡下在挖红薯。堰埂下面有块小田，种着几棵果树，余下的地方都栽了红薯。

上次回家，婆婆给我装了一些。昨晚蒸来吃，那股甜，是土里长出来的，扎实的甜。

甜味还留在喉间，公公的电话就来了，让我们把到期的鱼塘收回来自己养。G同志犹豫不决。他还是想出门。老表也来电催问动身的日子。

是啊，这么久，是该给人家一个准信了。

我说，你如果出门了，老爷子宁愿守着这几亩田地，也不会去管庙兴湖。按婆婆的话说，他只晓得做吃亏的活。

话说到这儿，我转向G同志："你这次不去，以后再难遇到这样的机会了。"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安静。

老爷子想攥住的，不是几亩水塘，而是水面下那份照得见人影的团圆。至于它是盈是亏，他早已算不清，也不想算了。

窗外，最后一抹天光正从楼宇间褪去。

孩子们在家，他心里踏实；人老了，怕的不是病，是病时身边无人。

柴米油盐天天在心头挂着。不然，这牵牵绊绊的乡下日子，倒也算是一种安稳。

早上冲了碗小麦糊，水汽氤氲着糊糊的香气，边喝边刷公众号。有朋友私信问，怎么最近写得少了。是的，从曾经的日更变成了周更。是因为忙吗？也不全是。

每天的日子都在重复，我在这里写下的字，也是重复的。自己看着，有些倦了。

也许，日子也需要休耕期。不生长词语的时候，就在生长别的什么。

正想着，潼宝的取件信息跳了出来。我点开一看，有个快递竟超时了57个小时。是给小丫头买的棉袜。我怎么就忘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人到中年特别忘事。昨天的事，今天就想不起来。以前背诵经文、唱赞美诗，过很久也能记得。现在呢，连昨天吃过什么菜也要想半天。

或许不是记忆差了，而是生活这只筛子，筛孔变得越来越细，只容那些最沉实、最无可奈何的沙砾留下。至于轻飘飘的词语，便任由它们流走了。

若不是靠着这零碎的记录，每一天的过去，都像一场抓不住痕迹的梦。

拿了快递，顺道在楼下晒太阳。风很轻，太阳很暖。站在阳光里，一股暖流漫遍全身，经历过寒冷，才懂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天是一片无瑕的蓝，几朵云絮软软地浮着，像是赶了远路，在此处歇歇脚。

听见喜鹊叫，一声，又一声，像几颗珠子滚过天空。我抬头去找，却什么也没瞧见。

这个季节，树木叶子青黄交错。几棵银杏摇着满树金黄，风一吹，便落下一片，落在转圈嬉笑的孩童身边。

枫树红了，小小的叶子如烟似霞，映着天空，好看极了。读心愿姐姐的文章，她也写枫树。我词穷，只会说美。

樱树的叶子快落光了，唯有这树枫叶，在万木萧疏的季节里，熠熠生辉。

​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我站定了看很久。风过时，脚边小小的红叶一颤，影子的边缘也跟着模糊了一下。

分不清是风动，还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