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蜡梅欲绽

夏 至

屋东头的那几株蜡梅，应该又有花苞了，每年十二月，它都会开花。

昨天早上，晒着暖阳我踱步过去一瞧，果然，铁划银钩般的枝干上，缀满了密密匝匝的花骨朵。一粒粒小小的，圆鼓鼓的，颜色是那种沉静的、带些浅黄的绿色，像未经打磨的蜜蜡原石，蕴着光。

树上的叶子还是草绿色，枯黄的已经掉地上。枝桠间，还挂着好些头年结的果子，黑漆漆干瘪瘪地垂头吊着。那模样，像是一群安眠的蝙蝠，收敛了翅膀，在这寂寥的冬日里，默默地守着什么。

它们守候的，一定是那成千上万朵即将要绽放的、晶莹剔透的梦。这几株蜡梅，最是守信，每年总是第一个来报春讯。

再有两场霜，北风再吼吼，待剩下的半树叶子全落光后，蜡梅花便亮相了。它总是赶在元旦前开花，特意要来陪伴人们，安安静静地跨过那旧年的门槛。

蜡梅的香，我顶顶喜欢。那不是甜蜜腻味的香，而是一种冷冷的幽香，像山间月下悄然流淌的泉水，带着凉意，会沁进人的骨子里。

这香气飘忽不定，像个怕羞的精灵。你刻意去寻它时，它反而散了，淡了；可是就在你不经意间，那香气会随风浓烈起来，直扑到你面前满满地拥抱着你，还来不及仔细品味，它却又倏地远去，或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尾香，真是勾人魂魄。

蜡梅花这种时浓时淡、时有时无的幽香，让人觉得神秘，也让人迷恋。

开花的那些时日，我几乎天天都要去看它。

天晴时，那万千小黄花像是蜜蜡做的，在阳光下温润透亮；天阴日，它们又像蒙着一层薄纱，颜色沉静，芳香便内敛。

若遇下雪，那便是它最美的时候了。

我特喜爱那雪里的蜡梅，那才叫一个玉精神、花模样呢！纷扬飘荡的雪花从天落下，那些金黄的朵儿，都各自顶着一撮洁白，再看那花，更显金黄灿烂；雪，白得愈发纯粹。那股冷香，被冰雪一激，愈发的清冽，吸上一口，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无论什么烦恼郁结，都会随之消散。

蜡梅开时，我出门遛弯，或是去菜鸟驿站取包裹，宁可绕一段路，也要去和蜡梅打个照面，仿佛不去看看那几株蜡梅，这一天便不算完整似的。

蜡梅花开，一枝独秀。待它快谢幕时，春天的信使们才姗姗到来。红梅、绿梅，次第吐露芬芳；接着，紫叶李和海棠闪亮登场，一团团、一簇簇地喧哗起来。

等到百花盛开，紫燕就呢喃着回来了。而此刻的蜡梅呢，花瓣已零落成泥，预备着下一轮的守望。

昨天，我在树下凑近细瞧，竟发现有几粒性子急的花苞，那紧裹着的苞衣边缘，已裂开了丝丝细微的缝，只待再有一两场寒气来袭，它们便会轰然地盛开。

望着将开的蜡梅，我心里生出了一种温暖的期盼，梅花就要开了。梅花开了，春天也就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