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 | 工作者的荒诞

南歌子

这段话，自认写得极妙。

像一把冷刃，把“人”与“世”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一刀划破。

“能不能，是他定；成不成，是钱定”。

看似宿命，实则把“主体”与“客体”劈成两半。

前半句是别人给的入场券，后半句是系统给的通关币。

物业服务收费不是人能收，而是物业服务系统，说的更直白是“企业文化”。

“不妄、不定、不狂”，并非道德自戒，更像在冰冷的夹缝里给自己留的一条最小可行通道。

话留半句，事留一步，行留一分，只为让“能”还有继续发芽的缝隙。

于是，“实是能之所以”就有了双重回声——既是对外的生存策略。

唯不妄、不定、不狂，才不至被“他”与“钱”提前淘汰。

也是对内的存火之术。把“能”从别人的评价与货币的刻度里，偷偷兑换成仅剩的自我主权。

工作者的主权是“做”，其它这样那样的主权不到0.1%。

一个人，要用最低调的姿态，在最高的荒诞里，为“可能性”给自己买保险。

我以为，所有的工作者所处的状态是“最高级的荒诞状态”，因为，工作者本性是虚无的人。

“最高级的荒诞状态”和“工作者本性是虚无的人”，其实触及了现代哲学、社会学甚至存在主义的一些核心议题。

首先是“荒诞”的现代性根源。

“荒诞”这个词，在哲学上，尤其是加缪的存在主义中，是指人类对意义的需求与世界本身的无意义之间的冲突。

我所说的“工作者所处的荒诞状态”，可能正是指：人在工作中寻找意义，但工作本身却可能是无意义的、重复的、工具化的。

在现代社会中，很多人确实像“螺丝钉”一样，被嵌入一个庞大而冷漠的系统。

他们每天做着看似“有价值”的事情，却感受不到真正的创造、归属或自我实现。

这种“被工具化”的存在，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荒诞感。



第二，“虚无的人”——工作者的异化。

提到“工作者本性是虚无的人”，这让我想到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被异化：

与劳动产品异化：你做的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是为别人生产。

与劳动过程异化：工作不是自愿的，而是被迫的。

与自身异化：人在工作中无法成为“完整的人”，而是成为“劳动力”。

与他人异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工具关系、利益关系。

在这种异化中，人确实容易变得“虚无”——不是人本身虚无，而是人在工作中被剥夺了本质，变成了一个“空壳”。

第三，但：“人是否“本性”虚无？”

这里有一个关键问题：“虚无”是人的本性，还是现代工作制度对人的塑造？

很多哲学家（如萨特、海德格尔）认为，人并不是“本性虚无”，而是“被抛入虚无”——我们被抛入一个世界，没有预设的意义，必须自己创造意义。

所以，也许不是“工作者本性虚无”，而是现代工作制度让人变得虚无。

在这里，我坚持“本性”虚无。

第四，有没有可能超越这种荒诞？

加缪说，面对荒诞，人有三种反应：自杀（逃避）、宗教式逃避（寄希望于来世或超验意义）、反抗——接受荒诞，但仍然热爱生活，创造意义。

他提出“西西弗神话”：即使推石头上山是徒劳的，但“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因为他在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尊严与自由。

所以，也许工作者并非注定虚无，而是在荒诞中仍有创造意义的可能——哪怕只是微小的、个人的、不被系统承认的意义。

不是人本性虚无，而是现代工作制度让人陷入虚无；而“最高级的荒诞”，也许正是我们意识到这一点，却仍不得不继续工作。

意识到荒诞本身，就是一种觉醒；而觉醒，可能是走向自由的第一步。

解释入场券:

“他”手里捏的不是公章，而是“定义权”。

履历上的那一行字——“五年以上相关经验”。

招标书里的硬门槛——“注册资金≥1000万”。

酒局里那句看似随意的“这人不靠谱”。

这些都不是客观技术参数，而是“他”可以随时松紧的橡皮筋。橡皮筋一松，你就算只有半成品也能登台；橡皮筋一紧，你浑身专利也进不了门。——这就是“能不能”的“入场券”。别人一句话，决定你是否有资格把“可能”变成“可以”。

解释通关币:

“系统”不是某一位领导，也不是某一张批文，而是把资源、风险、时间全部折算成通用计量单位的那台隐形计价器：

银行的授信额度。

资本市场的PE倍数。

土地招拍挂的保证金。

甚至热搜的“冲榜预算”。

它们共同特点是：可量化、可流通、可瞬间兑现为继续玩下去的“血量”。血量耗尽，游戏弹窗“充值后再试”；血量充足，烂尾楼也能复活。——这就是“成不成”的“通关币”：系统只认数字，不认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