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犹闻稻花香（小说）

扬帆起航

梦里犹闻稻花香 文/杨培行 　　十月的淮北平原，秋高气爽，一望无际，飒飒风里，总飘着泥土的气息，混着稻谷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沙颍河畔的稻田里，十岁的小毛蹲在田埂上，指尖划过子粒饱满的稻穗，像抚摸着妈妈临走时织的毛衣针脚。 “小毛，该回家给奶奶烧火啦！”邻居家的二丫挎着草篮从身旁路过，辫子上的蝴蝶结在阳光里飞舞。 小毛“嗯”了一声，目光却黏在远处的柏油路上。这条路通着慎县县城，县城里通汽车，小毛盼望着有一天，汽车能载着爸爸妈妈回来。他口袋里揣着一张揉得发软的照片，照片上爸爸妈妈站在工厂门口，笑容早已模糊不清。 　　奶奶的咳嗽声从村口传来，小毛赶紧起身往家跑。砖瓦房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奶奶正坐在门槛上择菜，浑浊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 “奶奶，老师又表扬我了，说我作文写得好，还念给全班听了。”小毛把书包放在床头，书包上的奥特曼贴纸已经卷了边，那是爸爸去年生日送他的。他掏出作文本，指着题目给奶奶看：《我的爸爸妈妈》。 奶奶的手抖动了一下，菜叶子落在地上。“写啥了？快给奶奶说说。” 小毛清了清嗓子，大声念起来：“我的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打工，爸爸会修机器，妈妈会做衣服。他们说，等老家田里的稻子熟了，就会带着糖果和新衣服，从大上海回来……”念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有点热。 奶奶摸了摸他的头，粗糙的手掌像老树皮：“快烧火去吧，奶奶给你蒸红薯。” 晚饭时，小毛扒拉着碗里的红薯稀饭汤，忽然说：“奶奶，我想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旧手机。那是爸爸留下的，早已断电了，每次打电话都要插着电源。毛豆握着冰凉的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犹豫着。上次打电话是三个月前，妈妈的声音呜咽着，说工厂忙，春节可能回不来了。 “打吧，说不定他们这会儿不忙。”奶奶把耳朵凑过来。 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是久违的爸爸的声音。 “爸爸！”小毛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 “小毛啊，最近乖不乖？奶奶身体好不好？”爸爸的声音很疲惫。 “我乖，奶奶也挺好的。爸爸，稻子快熟了，你和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小毛攥着手机，指节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妈妈的声音：“毛豆，妈妈这边还有好多活没做完，等挣够了钱，稻子熟了，就回去给你买新书包，带你去县城的公园里玩。” “可是我不要新书包，我只想让你们回来。”小毛的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 “傻孩子，”妈妈的声音也哽咽了，“再等等，等过了这阵子……” 电话突然断了，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毛豆红红的眼睛。奶奶叹了口气，把一块最大的红薯塞进他手里：“吃吧，吃饱了就不想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毛每天都去田埂上看稻子。稻穗越来越黄，像铺了一层金子，稻田藏着他的梦想和希望。他把作文本藏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都拿出来读一遍，读着读着就睡着了，梦里全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这天放学，小毛刚走到村口，就看见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好像是爸爸妈妈！ 小毛的心脏“咚咚”直跳，他拔腿就跑，书包带子从肩上滑下来也顾不上捡。“爸爸！妈妈！”他扑进妈妈怀里，妈妈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肥皂香，和他记忆里的一样。 　　妈妈紧紧抱着他，眼泪打湿了他的头发：“小毛豆，妈妈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了。” 爸爸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爸爸在县城找了份修机器的工作，以后就能经常回家了。” 小毛抬起头，看着爸爸妈妈的脸，他们瘦了，也黑了，但眼睛里的笑意还是那么温暖。他拉着爸爸妈妈的手往家跑，像拉着整个全世界。 奶奶看到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晚饭时，桌子上摆满了菜，有鱼有肉，还有小毛最爱吃的炒鸡蛋。爸爸妈妈不停地给毛豆夹菜，问他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爸爸妈妈，我给你们看我的作文。”毛豆跑进屋里，拿出作文本。 爸爸妈妈凑在一起，小声地念着，妈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毛豆，对不起，爸爸妈妈以前忽略了你。”爸爸的声音有点沙哑。 “没关系，你们回来了就好。”小毛咬了一口鸡蛋，觉得今天的鸡蛋特别香。 晚上，小毛躺在爸爸妈妈中间，感觉特别踏实。妈妈给他讲故事，爸爸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一样。“爸爸妈妈，你们看，天上的星星好亮啊。”毛豆指着窗外。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地上，像一层银霜。爸爸说：“这些星星就像稻穗上的露珠，代表着希望。 小毛点点头，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个秋天，不仅稻子熟了，他的心愿也实现了。那些思念的日子，像田埂上的小草，虽然渺小，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而现在，他的世界里，终于迎来了最温暖的阳光。 　　第二天一早，毛豆跟着爸爸妈妈去田里割稻子。金黄的稻穗在风中摇摆，像在欢迎他们。毛豆挥舞着小镰刀，虽然动作笨拙，却干得格外认真。爸爸妈妈看着他，相视而笑，眼里满是欣慰。 “小毛，等这两天割完稻子，爸爸就带你去县城买新书包。”爸爸说。 "好哇！"笑声在稻田里回荡。 秋风拂过稻田，稻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声响。小毛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小毛知道，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爸爸妈妈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而那些美好的回忆，会像稻穗上的露珠，永远闪烁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