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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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龙马拼斗

女娲不再言语，径踏七彩祥云飘然远去。当最后一片云影消散在天际，黄河仙子和黄山止不住心痛如割，满目泪流，他们向着母親逝去的方向跪行大礼，许久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双双𨀉立于奔流不息的黄河岸边，他们的心思像那滚滚不尽的大河涛浪一样一刻不得安宁，亦和那岸边刚刚吐露嫩芽的万千柳枝丝条一样千头万绪。他们回味母亲临行前的嘱托，要他们回归天庭复命，可当闭上双眼，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人间百姓在各种灾难中挣扎求生的模样：那些跪在龟裂土地上的佝偻身影；那些在狂风暴雨中紧紧相拥的母子；那些瘟疫无情夺走婴儿的惨景......。一股温热而坚定的力量在黄河仙子心中涌动，她终究无法抛下这片需要守护的土地。她要与黄山一起，留在这片饱经沧桑的人间，成为黄河两岸最坚实的护佑屏障。

次日午后，本该和煦的清风中忽然夹杂了一丝腥甜。远方盘龙山的方向，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龙气哀鸣，那声音微弱却凄厉，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鸟雀。黄河仙子倏然起身，柳眉紧蹙：“土哥哥，这气息中带着龙族精血的味道，定是有人遭了劫难。”

黄山凝神感应，面色渐沉：“是从小赤龙的洞府方向传来的一丝气息。数月前他才因私降甘霖遭受处罚，如今怕是又遇到险境。”二人相视颔首，当即驾起祥云，衣袂飘飘间已掠过百里山河，直向盘龙山而去。

说起这盘龙山的小赤龙，本是东海龙王最疼爱的重孙儿。半年前，北屈地界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田地龟裂如龟背，禾苗焦黄似枯草。平民百姓日夜跪在干涸的河床边祈雨，嘶哑的哭喊声直上云霄。小赤龙见苍生受苦，心中不忍，竟自私引东海之水，化作三日甘霖滋润了大地。此事触犯天规，东海龙王不得不维护天纲施以惩戒。幸得黄河仙子出面说情，才让小赤龙免去死罪，暂居盘龙山静思悔过。

谁料这才数月，昔日灵动矫健的小赤龙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当黄河仙子与黄山赶到盘龙山时，只见小赤龙蜷缩在青石榻上，周身猩红的龙鳞脱落大半，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汩汩淌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黄河仙子急步上前探查，指尖方才触及龙鳞，便被一股霸道的神力反震开来，不由惊道：“这伤痕中蕴藏着至刚至阳的神骏之力，莫非是天上……”

小赤龙勉强睁开双眼，气若游丝地道出原委。原来在大宁桑峨村旁的昕水河中，有一处名为“白马啸”的深渊，因常年传出嘶鸣之声而得名。这深渊之中，近期藏匿了一匹私自下凡的天马白骥。此马是玉帝座前的御用神骏，通体雪白如凝脂，日行千里，神通广大，却因年老退休，无所事事。它厌倦了天庭戒律，趁御马监不备偷偷溜入人间，占据了这深渊为府，终日逍遥自在，兴风作浪。

这白骥无法无天，时常上岸践踏庄稼，将百姓辛苦栽种的禾苗踏成烂泥；又要沿河百姓定期供奉童男童女任它啖食，害得多少人家惊恐不己，逃离家园。百姓闻其名则色变，白日不敢近河，夜里难以安眠，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小赤龙在盘龙山静养期间听闻此事，想起百姓受灾之苦，心中难安，便召集了几位胆大的村民，决意前去收服这祸害一方的天马。

“那日我潜入深渊，”小赤龙咳出一口鲜血，眼中满是不甘，“本欲趁其不备将其制服。我将精铁锻造的笼头交与村民，约定在我制住白骥时便递来锁其灵脉。谁知潭中角力之际，水波翻涌如沸，村民们受惊过度，竟丢弃笼头四散逃去……”

那一战的惊心动魄，至今想来仍令小赤龙心有余悸。当他纵身跃入白马啸时，潭水刺骨冰寒。循着气息潜至潭底，只见一座水晶洞府熠熠生辉，白骥正卧在珍珠铺就的榻上小憩，周身神光流转，好不自在。听闻动静，白骥猛然立起，银白色鬃毛无风自动，铜铃大的眼中满是警惕。

“来者何人？敢闯老夫洞府！”白骥一声嘶鸣，震得潭水嗡鸣不止。

小赤龙拱手作揖，礼数周全：“东海龙王重孙小赤龙，特来拜会前辈。听闻前辈在此修行，品行略有不端，特来劝前辈珍惜功名，格守天规。”

白骥斜睨着他，见不过是个半大的小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来教训我？念在龙王面上，速速退去！”

话音未落，小赤龙已然发难。他深知白骥神力深厚，便借着龙族水性的优势，如电光般窜至白骥身前，双手扣住其双耳，腰身一拧，将白骥脖颈牢牢制住。白骥猝不及防又惊又怒，四蹄疯狂蹬踏，长尾如钢鞭甩动，整个潭底顿时天翻地覆。

这一龙一马在深潭中展开角力。小赤龙年少灵巧，总能在白骥发力时巧妙周旋；白骥虽年迈却神力惊人，每一次蹬踏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威。僵持许久，小赤龙渐渐摸清对方路数，趁其换气时猛然发力，将白骥压得半跪在地，随即腾出一只手向岸上示意。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岸上的村民被潭中翻江倒海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又见一只覆满鳞片的龙爪突然伸出水面，更是肝胆俱裂，哪里还记得什么约定，纷纷丢下笼头落荒而逃。

这片刻的分神，让白骥抓住了可乘之机。它猛然攒足神力，身躯暴涨数倍，硬生生挣脱束缚，后腿一蹬，将小赤龙狠狠掀翻在岩石上。锋利的马蹄带着破空之声踏下，小赤龙躲闪不及，胸口被重重踏中，龙鳞纷飞，鲜血瞬间染红了潭水。它拼尽最后力气化作红光逃回盘龙山，已是奄奄一息。

听完这番诉说，黄河仙子秀眉紧蹙，心中既怜且怒。怜的是小赤龙一片善心反遭重创，怒的是白骥恃强凌弱祸害苍生。她转身对黄山道：“土哥哥，速取龙脑、沉香各二钱，黄芪、人参、鹿茸适量，再寻灵子草、金银花、阿胶来，务必要选最上乘的品相。”

黄山不敢怠慢，化作一道黄影离去，片刻便携满篮药草归来。黄河仙子取出一枚乌凤蛋，轻轻磕破，将蛋液与药草一同捣成糊状，又运起自身仙力，化作柔和金光包裹药糊，缓缓敷在小赤龙的伤口上。仙力流转间，药草的灵气源源不断渗入龙体，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龙鳞。

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数日后小赤龙终于悠悠转醒。他一睁眼便挣扎欲起：“仙子，那白骥还在祸害百姓……”

“你且安心养伤。”黄河仙子轻轻按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此獠恶贯满盈，我已上书天庭，请玉帝下旨收服。”

小赤龙这才安心调养。一月转瞬而过，在仙药与仙力滋养下，他的伤势不仅痊愈，龙力反较从前更为精进。这日清晨，他辞别黄河仙子与黄山，再临白马啸，对着深潭高声喝道：“白骥老贼！上次未尽兴，今日可敢再战？”

潭水轰然炸开，白骥冲天而起，见小赤龙完好无损，不由诧异，随即嗤笑：“看来上次教训的不够深刻！”

小赤龙依计而行，并不正面交锋，只是围其挑衅：“老匹夫只会欺负百姓，可有胆与我大战！”说着做了个鬼脸：“丢人败兴！听说你在天庭是御马，我看也不过如此！”

几句话激得白骥暴跳如雷，嘶吼着追来。小赤龙转身便走，专挑崎岖山路。白骥被怒火冲昏头脑，紧追不舍，不知不觉已到马斗关前。

关前金光乍现，黄河仙子与黄山并肩而立，云霞织就的天罗地网已然张开。“白骥！还不住手！”黄河仙子清叱一声，声音带着天庭公主的威严，震得白骥浑身一僵。

待它看清来人，顿时如遭雷击，四蹄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公主恕罪！老臣一时糊涂，求公主饶命！”

“你私自下凡，践踏庄稼，啖食人类，禍害百姓，桩桩件件皆是死罪，认罪否？”黄河仙子面色冰冷，目光如炬。

白骥泪如雨下：“老臣知罪！当日一时兴起偷下凡间，谁知一失足成千古恨……”

话音未落，天边祥云涌动，仙乐阵阵，张天师率御马监仙官翩然而至。“白骥听旨！”张天师展开圣旨，“玉帝有旨：念你侍奉天庭千年，暂留小命。将你带回闭门思过，静侯发落。钦此。”

白骥喜形于色，连连叩谢不杀恩。

张天师又转向小赤龙：“小赤龙听旨！念你一心向善，为民除害，特封御马副监，即刻赴任。钦此。”

小赤龙惊喜跪接，心中对黄河仙子充满了感激。

最后，张天师看向黄河仙子，神色恭敬：“公主听旨。陛下与王母娘娘念你功绩卓著，特赐乌鸡、屈马二兽惠泽百姓。另外，王母娘娘为你修建的'黄河之主'宫殿已经竣工，恳请公主即刻回天复命。”

黄河仙子跪倒听宣却並未接旨，她目光坚定缓缓回言：“烦请天师回禀父皇母后，人间初定，百姓尚弱，女儿恳请暂留人间，待太平之日再回天庭侍奉。”

张天师面露难色，终究不忍强求，叹息一声驾云而去。

黄山快步上前，轻轻扶起黄河仙子。仙子遥望上苍，满腹心思地对着黄山自言自语:"看来父皇王母仍不解女儿的心思，我必得赶快上天庭一行，陈明人间状况，恳请圣旨，继续济世佑民，厮守人间。"

二人相视无语，然早已彼此读懂心中的坚守。远处黄河奔腾，浪击岸石，似在为这对水土眷侣的情怀作证。

没有犹豫，没有胆怯，黄河仙子立马驾起祥云，向着九重天阙而去。这一次，她要用赤子之心，恳请一份守护人间的天恩。

(待续)

作者简介:

张九锁，山西省大宁县人，退休干部。热衷于大宁文化研究，编著有《黄河文化》《大河古话》《水土谱》《建设教育强县》《机械厂之歌》《大宁文史》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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