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山的闹与静

虎渔五柳

　　去年就听说城头山好热闹，增加了稻草人陈列，可约杀猪饭等。很想去看看，一直没有成行。今年9月8日回乡，特意住县城，次日晨起拍城头山日出，结果朝阳没有露脸，朝霞自然也就缺席。更让我揪心的是鸟岛鸟去林空，水葫芦、革命草、芦苇疯长，护城河有些拥挤了，一派衰败的景象，心底顿时泛涌一阵莫名惆怅。

最近听说城头山又在布置大型恐龙模型展，举办原创音乐会；此前国庆节期间还有贵州苗女模特表演、嗑瓜子比赛之类活动，一番更加热闹的景象。又是一阵莫名惆怅袭来，心底的话儿不吐不快。

　 城头山遗址，20世纪中国100项考古发现之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已知考古结果是：环形护城河包围的土地上，发现了三丘稻田、人工开凿的水塘和水沟，距今约6000--6600年；制陶区10座陶窑遗址保存完好；斟酒、贮酒的陶质器皿，距今约6300年；墓葬群和祭坛距今约6000年；城墙剖面显示城墙有过四次夯筑，最初的夯筑距今6000年。城中民宅房址保存完好。

以上元素就组成了迄今中国最早的城市——历史最早、文物最丰富、保存最完整的古城遗址。

　　有感于家乡如此伟大的考古发现，几年前，我开始学习视频的拍摄制作时，把城头山作为首篇创作题材，拟名《对话中国最早的城市》，计划时长3分钟左右。为此，2021年开始，我每年到城头山拍摄素材2--3次，附近的旅馆也住过几家。

　　我还特意购买钓鱼票垂钓，在护城河边冥想先人渔樵的场景；在绿草坪上搭起帐篷，沐浴着夕阳余晖，感受温暖的宁静与安详，感受历史的厚重与久远。

　　春天，紫云英静静地绽放，纤细的茎干托举伞状花序，一朵朵小花簇拥成团，如绣球，似繁星，那颜色，像极晚霞浸染过的一抹胭脂。微风拂过，花儿摇曳生姿，恰似在浅吟低唱，呼应忙碌的蜜蜂，憧憬金秋的丰饶。

　　夏天，晨曦初露，荷花缓缓展开粉瓣，如同少女羞涩地启唇，每一片都承载着夜露的晶莹。间或蜜蜂慕其甜蜜而采之，蜻蜓慕其芳香而吻之。清风徐来，田田荷叶轻扬轻落，恰似少女曼妙起舞。茎干中通外直，犹如浊水之中挺立的玉簪，生于混沌，心向清明，一身碧玉。

　　鸟岛上，小白鹭、中白鹭、牛背鹭、夜鹭，冬去春来，在此繁衍生息。洁白的羽毛，灵动优雅的身影，在朝晖与晚霞映衬下，迷人心窍，让人乐此不疲。

　　如今，它们不辞而别，不知所踪，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城头山遗址公园应当定位于公共博物馆。博物馆将散落、易逝的历史碎片归集起来，集中保管、展示，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的物质与文化的基因库，既是考古和学术研究基地，更是启智育德的家园、滋养精神的宝库，是我们与祖先对话的通道，让我们知道“我们从何处来”。这种历史的连续性，是塑造文化认同和民族自信的基石。1905年，张謇创办通州师范学校（今扬州大学前身）时，同步创办了南通博物苑——中国人独立创办的第一个公共博物馆。他为博物苑题写的楹联是：设为庠序学校以教，多识鸟兽草木之名。楹联的上联出自《孟子》，下联出自《论语》。此举旨在引导学子们既读圣贤书，又学现实世界。博物馆就是学习现实世界的窗口和基地。博物馆是学校教育的辅助和补充，但不可或缺，其独特之功能无以替代。张謇辞官从商，创办大生纱厂等20多家企业，所得利润为乡村修路架桥，创办学校370余所（包括复旦大学、南京大学等许多名校前身），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的先贤和楷模，伟大的爱国主义者，毛泽东、习近平都给予高度评价。他还深谙博物馆启智育德的价值，不愧是卓越的教育家！后世景仰。南通博物苑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AAAAA景区，全年免费开放。

　　博物馆特殊的价值决定了其公益性功能，故国家自2008年开始力推博物馆免费开放，中央财政单列专项补助资金，出台给予博物馆经营活动税赋优惠政策。地方政府也跟进相应配套措施。

　　我给城头山遗址公园的运营建议有三。首先是加大财政支持。考古价值不等于旅游价值。博物馆旅游价值不等于门票收入。按照相关规定，遗址类博物馆暂缓免费开放。鉴于城头山遗址公园目前实际情况，也不宜推行免费开放，但文物保护、重大基础设施建设，要由财政及时保障；员工工资应不低于县内事业单位员工工资水平，若门票收入不足以覆盖，财政给予补贴，并由县人大常委会议定操作办法，纳入财政预算。鉴于澧阳平原古迹文物很多，可否制定一份详细周全的保护、开发规划，据此争取中央财政支持。还可以考虑新建博物馆，集中保管、展示源自澧阳平原的文物。

　　优化遗址区域设施建设很有必要。拆除观光天桥，还原纯正的田野，纯粹的稻田。若想获得居高临下的俯视体验，可以在西南角或西北角新建一座观光塔。取消观光排筏或船只，护城河里，可以适度养鱼，王家厂水库的灌溉渠道距此不远，可以考虑补水，既可保障水质，又能提升鱼类的产量和质量。养鱼的收益，补贴景区运营。

　　基于馆藏特质，创新开发新的产品和服务，扩大收入来源，增加商业可持续的现金流。这方面，故宫博物院是榜样。它的吉祥物、日历、文房用品很受欢迎，服饰配饰、家具陈设、数字文创、珠宝首饰、高端复刻品也大量销售。这些产品无一不是基于故宫博物院的馆藏特色。

某地村厨大赛现场，通往活动场所的台阶两侧，有苗鼓苗号表演，有游客赶紧靠近拍摄。刚到最高那层台阶，就被人撵走，说是为了央视拍摄好看，此地不能有人。领导们下车，上17级台阶，步入场内，前后不到2分钟。苗鼓苗号的演奏也就持续2分钟，而且是应付式演奏，完全不是表演。游客不仅没有时间拍，也没有精彩的表演可拍。这是彻头彻尾的自嗨！它全然不顾游客的感受，也必将难以如愿商业回报。景区应该停止这种自嗨的游戏。尤其是博物馆启智育德、滋养心灵，适合于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实现。偶尔热闹，并非不可。但闹腾就不宜了。

　　在世俗的眼光里，城头山遗址公园算不上一个香饽饽，但是它确实是检验治理水平的窗口——当然不仅仅是检验某个公司的治理水平。